11 十一
安墨白名聲在外,東面的雅間裏看到她,出來幾個學生将她拉到了雅間裏,那裏聚集了很多的學生,方才李穆也是從這個雅間裏出去的。
想來這裏是弘文館學生最愛之地,安陽笑着搖搖頭,随着安墨白走進去,一入內,就看到了那夜舞劍的公子,她興奮地拉着九皇叔詢問他的名字。
雅間裏置了幾張桌子,安墨白選了一張人少的落座,看着一個依舊着白衣的公子,“那是戶部侍郎家的嫡子公儀北,也是弘文館裏劍術的師父,問他作甚。”
安陽托着腮幫子,盯着公儀北,抿唇輕輕一笑,神秘道:“這樣啊,你說他對陛下是不是也有心?九皇叔,你說我要不要在中間幫忙啊。”
她的聲音不大,只有安墨白聽得清楚,驚得她差點将口中的茶水噴出,眨了下眼睛,“小殿下,你怎麽那麽熱心,打得什麽算盤?”
雅間裏沒有女子,都是些男孩子,錦衣華貴,安陽突然想起來,弘文館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家子弟才可進入的,不過陛下讓她扮作男子入學,難不成弘文館不收女子?
“我沒有算盤啊,我這是為君主分憂。”她振振有詞,上下打量着公儀北,眸中閃爍,嘀咕道:“九皇叔,弘文館裏沒有女孩子入學嗎?”
“有啊,你原來不就是在弘文館裏讀書的,男子女子分開而已,不過年末考核都在一起,你忘了,你曾經年年考核都是第一。”
“我現在進去,只求不是倒數第一就好。”安陽恹恹地應道,她好像不記得正主腦子裏的所有知識,她若是考核不過,奕清歡真會懷疑她的身份。
嘆了一口氣,她歪坐在那裏,身子下意識靠在了九皇叔身上,看着這些興奮的學子就覺得頭疼,她又直起身子,言道:“九皇叔,考核題目是誰出的,是你嗎?”
安墨白本就是挂名的弘文館學士,三天打漁,兩天偷懶,她連館內教授的課業都不知有哪些。
這下被踩到了痛腳,尴尬言道:“不是我,不過今年換了上官彧,應該是他出,但每個年級都是不同的,對了,你為何又進弘文館了,入朝堂應該是你的路啊?”
“對啊,九皇叔,近日朝堂有沒有人提到我的封地?”安陽被她提醒,猛地驚醒過來,她又非考科舉入仕途,弘文館裏多是六學,她學之也無益。
安墨白飲了口茶,看着前面學生争得唾沫橫飛,答道:“前些日子有人提及了,說是有的地方環境好,适合養病,不如給你封王沖喜,再去封地養着,不過被陛下回絕了,說你年齡幼小,未到封王的時候。”
“我已成年了,可以封王去封地。”
“你還真傻,那不過是陛下的借口,她舍不得你而已,陛下本就是心軟之人,待你之心也尚可,只是日後成婚,心中惦念其他人,許是會待你不上心。”要知道,那一箭可是整個大周的人都知道,安陽可是進過棺材的人,就差封棺了,死裏逃生,陛下的心意,真讓人猜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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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惦念其他人……”安陽重複了一遍,腦子裏閃過了些許畫面,微微湊近了九皇叔,抿唇一笑:“九皇叔,陛下說她喜歡女子,我覺得可以幫幫她的。”
安墨白側身就觸及到安陽的鼻尖,被她這般湊近,淡淡的香味傳來,配上安陽純淨天真的眼神,竟讓她有些不由自主地失神,她慌不擇路地往凳子一旁移動去,眼神胡亂看去,“你想做什麽?”
果然,這個丫頭真是個妖孽……以前整日冰冷的神色,如今笑顏如花,比女帝還要誘人。
“我啊……我記得宮中有教坊的,我覺得可以試試嘛。”安陽微微揚起下巴,笑意盈盈,就像外面的春風一般,讓人沉醉。
她對這裏沒有興趣,不過知道了公孫儀的名字,可以去問問陛下,深深想來他是男子,想來陛下不會有興趣,倒不如去教坊看看。
兩人在這裏坐了一盞茶時間,有些學生過來問好,目光總是落在安陽的身上,前些日子中州王娶親的消息可是傳遍了大街小巷,身旁白面公子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扮,都笑着喊她‘小王妃’。
安墨白憋屈地瞪着那些學生,“去去去,亂喊什麽,這是上官家的公子,被文博侯聽到了,以後還要不要在學館裏讀書了。”
提及文博侯三字,其餘看熱鬧的學生都白了臉,他們方才議論的是人家父親,豈不是在文博侯面前說他壞話。
安陽轉眸看向前面已經軟了腿的公子哥,臉上笑意添了三分,“各位師兄好,我與中州王不過是血緣上添了些關系,故而親近了些,并非是你們口中的小王妃,不過哪家小姐想嫁給她的,我可以保媒的。”
她有些好奇正主以前是什麽人,按理她在弘文館裏讀書,為何這些人都認不出她,人的相貌是不會改變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慶幸以前的安陽是位低調的公主,這樣她才不會活在正主的陰影之下。
這樣,她可以按照自己的選擇活下去。
她心裏念着教坊之事,封地一事不能再拖了,她不願意活在人心鬼蜮的世界裏,有了自己的封地,她就不用擔心哪日自己會被戳破,至少,她可以安心些。
從茶館裏出來,牽着自己的馬走在街道上,安墨白被那些學生拉住了,畢竟風花雪月的中州王身側的王妃也是不錯的人選,縱使她是安氏後裔,但在安公主安陽的名字下,安墨白的身份不是那般耀眼。
今兒的日頭很好,街道上的攤位也不少,她又看到了賣糖糕的攤位,駐足在原地,看着幾個孩子圍着那裏打轉,金黃色的糕點很香,舌尖蠕動,她也去買了一塊,掏了掏身上,發現出門沒有帶銀子。
方才一路跟着九皇叔,都是她付銀子,黃白之物,沒有它,什麽事都辦不了的。
攤位前少年高挑的身形,淺紅色的衣袍,俊秀之色,讓來往行人多看了一眼,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出生好模樣,配上華貴的衣袍,如何看都是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安陽有些為難地看着攤主,将手中的糖糕又給他送了回去,歉疚道:“對不住了,出門忘帶銀子了,還是還你罷。”
“你這人……長得挺俊,怎地這樣耍人……”年輕的攤主看着被人退回的糖糕,幽怨地盯着安陽看了須臾,才接過了紙包。
安陽涉世未深,被人這般瞧着,心中發虛,面色紅了紅,牽過了自己的馬,往回走着。
走了幾步,身後有一人走近,将她方才退回的糖糕又買來送予她,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小殿下還是這麽喜歡吃糖糕。”
安陽腳步一頓,警惕地看着婦人,一身黑色衣袍,身材有些略瘦,鬓角染了風霜,精神矍铄,看着她的眼神略帶慈祥。
她不認識此人,正猶豫要不要搭理,便聽到此人說道:“小殿下,您貴人多忘事,怎地連我都忘了,我也算您的乳母,當年在冷宮裏可是奴婢照顧您的,後來您跟着皇後去中宮,您也念着舊情,經常回來看望奴婢等人的。”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誰會記得。
雖說眼前的婦人透露出一股友好的氣息,但皇家亂事多,安陽保持了幾分警惕,她不知前十四年發生的事情,但是眼前的事情她很清楚。
當即道:“您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她再次打量了這個婦人的相貌,熟記之後,翻身上馬,往正陽門方向去了。
目送了少女離去之後,黑衣婦人隐身在了熱鬧的集市裏,毫不起眼。
宮內不得騎馬而行,到了正陽門後,她就下馬,将馬交給神策軍,視線轉向宮內時,同樣幾匹馬奔了過來,馬蹄聲噠噠傳來,她應聲停留在宮門口。
方才左衛軍統領李穆赫然坐在馬上,她陡然愣在了原地,不是說宮內不準騎馬,這種規矩也因人而異?
真不公平,她咬起了嘴唇,瞪了李穆一眼,再看時,眼光穿過了前面幾個将軍,落在了最後女子的身上,她歪着腦袋嘆了一口氣,原來是跟着女帝出行。
奕清歡勒住缰繩,看着愁眉苦臉的孩子,今日一身男裝,露出了飽滿的額頭,發後束起來的玉冠格外英氣,如同舊時的模樣。眼中含了一絲關切,她翻身下馬,走近安陽,“我今日去郊外,你要同行嗎?”
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安陽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方想回應,耳邊就炸開了女子的聲音:“陛下,她一個孩子跟去只怕不妥。”
她看向坐在馬上的霍陵,不自覺地回瞪了一眼,笑着回道:“表姨今日怎麽了,臉色很差啊,是不是昨夜沒睡好,表姨夫沒照顧好您嗎?”
少女輕靈的聲音在宮門口傳開,馬上幾人都跟着笑得前俯後仰,李穆也被逗得抿緊了唇角。霍陵氣得握緊了缰繩,憤恨道:“我還未成親,哪兒來的表姨夫。”
女帝笑彎了眉眼,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出霍陵氣急敗壞的神情,她握着安陽微微出汗的手心,關切道:“你出汗了,見不得風,先回宮去罷。”
安陽點點頭,定定地望着奕清歡回身上馬。
一旁有人打趣霍陵,“霍統領,你哪兒來這麽可愛的侄女,女扮男裝也可愛得緊,及笄了不曾,我們這李統領還未定親,不如你給湊湊,順便給你看看表姨夫在何處,解了你的相思苦。”
李穆面色一紅,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吓得那人忙笑道:“李統領,你都二十多,該訂親了,小姑娘那般可愛,給你也算是……”
“夠了。”女帝一聲輕喝,如秋水清澈的眼眸裏蕩起了潋滟,驚得幾日都忙勒住缰繩,看着先行一步的君主,都追了上去,這個話題也被止住了。
慢行的李穆掃了一眼安陽,低聲道:“陛下溫和,楊大人玩笑開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話可說,各位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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