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兩人寒暄了幾句,安陽便探出了腦袋,看着玉樹臨風的上官衍,眼前陡然一亮,笑得眯彎了眼眸,沒來由地靜了心,果然還是皮囊好的人受歡迎,賞心悅目。
她跳下馬車,樂道:“哥哥今日好像很開心,比那日要俊美多了,可曾娶妻了?”
對于安陽的自來熟,常澍怔得差點掉了下巴,索性看着這對表兄妹聊天。兩人站在一起,相貌有些相似,許是血脈關系,她也懶得多想。
上官衍引着安陽進府,一面道:“臣早已娶妻,不是淩州城人。”
“原來如此,哥哥打算入仕嗎?”安陽左右看了一眼,侯府內并無奇景,想來是剛搬進來不久,還未打理好。不過景色尚算雅觀,比不得權臣府邸,也可算名門。
上官衍轉頭看着少女,只覺得她的眸光溫暖而明亮,澄澈無比,嘴角不自覺勾出了淡淡的笑容,言道:“新朝開立兩載,今年開放科舉,陛下廣納賢才,臣想去試試。”
安陽不以為然,說道:“試試啊,好玩嗎?聽說男女皆可,不過哥哥這番脫俗的樣貌,讓人想起了羽化成仙的仙人,不似追名逐利的官場上沉浮的人。”
“殿下,那是考場,是朝廷選拔人才之地,不是玩樂之地,再說臣若是仙人,也不會随着父親回淩州城。”上官衍有些無奈,他們在外時刻注意着淩州城內的動靜,小殿下病危的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大周。
早前,父親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來,若非被世俗牽絆住,只怕兩年前新帝登位時就回來,也不勞常澍走一趟。
安陽知道科舉制度,也不多問,腳下石板的盡頭走來一人,身姿飄杳,樣貌與身旁漂亮哥哥有幾分相像,一身青松翠柏的長袍,甚是好看。
待人走近後,她才俯身行了揖禮:“安陽見過侯爺。”
一旁輕松無趣的的常澍向她投去了質詢的目光,“小殿下,您怎知他便是文博侯?”
安陽瞅着‘不懷好意’的神棍常澍,言道:“五分皮囊,五分氣質,哥哥長得這般似仙不染纖塵,将來侯爺也是仙風道骨之人,況且二人相貌三分相似,一看便知的。”
“小殿下聰慧,常大人計較太多了。”文博侯上官彧笑着站在一側,請安陽先行。
身後的常澍神情有異,目光總在安陽與文博侯之間飄忽,她落後一步,拽着上官衍言道:“俗話說甥舅一家親,我怎地感覺這個小殿下與侯爺頗為相似。”
上官衍用煙火全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斂眉垂目,言道:“常大人想多了,你也說一家親,像了三分而已,許是像懿德皇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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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澍想了想也是,她并未見過懿德皇後,傳言是位美人,倒也符合小殿下的氣質。
花廳內擺了很多茶果,安陽随意坐在了下首,看着神棍将今日帶來的禮物一一送予了文博侯,常大人兩只烏木般的眸子裏含着幾分殷殷之意,安陽不免多看了幾眼錦盒裏的禮物。
不過一方硯臺而已,也值得神棍這般執着,她搖了搖頭,坐回原位上。
多年的游離在外,造就了文博侯淡泊名利的性子,連看着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愛,比起陛下,更像長者。
她捏了一塊糕點,想起了明日入弘文館的事,放下了糕點,緊張地搓了搓手心裏的衣袖,她好像什麽準備都沒有,連去哪個班都不知曉,更不知先生是誰。
心中一時複雜,擡眸時恰好看到侯爺望着她,眸中帶笑,不過多了幾許觞然,她有些不解,欲問話時,卻被上官衍拉了出去,想必常澍與侯爺有話要談。
二人站在屋檐下,他言道:“小殿下覺得屋內憋悶,不如帶您去花園走走,因着您今日過來,父親推了故友的相約,不過他為人刻板,怕是與您說不到一起的。”
安陽點點頭,想來也是,她二人不過說了幾句話,上官彧似是不善言語,意态沉穩,細水長流之勢,不曉得他的性子怎地這般淡然。
“侯爺性子當真難得,也是奇怪,子像父,哥哥也別那樣就好。”安陽應道,一腳跨出,離了花廳。
今日的陽光很好,府邸的格局雅致,回廊又長又窄,墨色幽香濃郁,也不見下人,可見侯府低調得很。
走至後院時,聞到了淡淡藥香,安陽鼻子很靈,多行了幾步,就瞧見了木架上擺放了很多藥材,她奇道:“哥哥府上也有精通岐黃之術的人?”
上官衍兩根修長的手指撩過了架子上的藥材,眼睛澄淨如淨潭,“是內人,她本是鄉鎮上行醫的大夫,後嫁給我後,便不再行醫,不過還是有收集藥材備不時之需的習慣。”
音落,屋內走出一人,安陽瞳仁一縮,眼前女子一身湖水藍長裙走下臺階,淺淡眸中漾着幾分笑意,俯身行禮:“小殿下。”
一股香氣缭繞,安陽抿了抿嘴角,踩斷了腳下枯枝,嘆道:“姐姐身上真香,大夫也會調香?”
沈洛雲莞爾,“小殿下對香味似是很敏感?”
“非也,久病成醫,聞到藥味就覺得周身都不舒暢,鼻子靈了些而已。”
面對于安陽的坦然,沈洛雲面上神情幽深而晦暗,濃濃的嘆息聲淹沒在心間上,她看着一旁同樣神色不明的夫君,笑道:“你回去陪父親,我與小殿下聊會,女子之間的話題總是多些。”
上官衍求之不得,對着她便深深一禮,巧笑道:“謝過夫人了,我這便回去。”
沈洛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安陽在一旁坐下,随意道:“小殿下,這些年過得可好?”
家常話又多了些深意,安陽不知文博侯府是何深意,她不懂外間的關系,親生的父子都信不得,更遑論表親。她點頭應道:“尚可,不缺衣食。”
“小殿下的性子有些像阿衍,灑脫得很,如今的形勢,您不如歸上官家,撇開了公主的身份,您也不是百姓議論的對象了。”沈洛雲執起茶壺,給安陽倒了杯水。
“如何歸?”安陽來了興趣,托腮看着眼前的阿嫂。
其實,她求的也不過是一份平安罷了。
沈洛雲沒想到她如此直接,執着茶壺的手顫了顫,纖瘦的脊背微彎,詫異道:“你也有了這等的心思?想來你被父親說中了,都非貪慕虛榮的人。”
“阿嫂說得很簡單,我醒來後前事盡忘,若非陛下坦言,我都不知自己的身份,前朝遺孤,怎聽都不好聽。陛下若有心思大婚,我也能得塊封地去躲難,如今這日子,總感覺被人掐着脖子。”
“你若願意,我去告訴父親,讓他上折試試。”
沈洛雲說話也爽快,并未有半分的言辭閃爍,讓安陽多了幾分好意,望着她溫平靜陌的臉,低低道:“那便試試,我覺得陛下大婚,我就可以解脫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這個半路撿來的可以丢棄了。”
安氏已亡,上官府也算舅家,待上一段日子,無人再盯着她,也可溜之大吉。不然四面楚歌的感覺,總覺得哪日就會丢了性命。
一些話說得,但也有的說不得,沈洛雲笑了笑,言道:“小殿下,不記得前事,是忘了所有?還是只忘了些許傷心的事?”
“所有,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安陽托着下颚,看着阿嫂面上的訝然,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既然收了這副軀體,腦子中應該存着些記憶,偏偏什麽都不記得,如同一張白紙。
“你怕是遇到傷心事了,亦或者被藥物控制,也許傷及腦部,都有可能的。”
關于藥理,安陽有些迷糊問道:“那如何辨別?”
沈洛雲飲了口清茶,看着少女瘦弱的模樣,面色紅潤,想來病症好了大半,笑道:“手拿來,我瞧瞧,你沒有傷到腦子,那便只有前兩者,高燒燒壞腦子也是有可能的,看你這個模樣也不像失了心智。”
神鬼之說,是無法說明的。安陽半信半疑地伸出了右手,密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睛流轉,閃爍發光,她磨了磨牙根,言道:“我腦子可是好好的,阿嫂莫要診錯了。”
“自是不會,且看你意氣風發的模樣,就知你腦子沒有受到重創。”沈洛雲笑着應了一句,探上她的脈搏。
兩人沉默了須臾,安陽微微偏頭,看着一旁木架上曬幹的藥材,眼角微微上翹,侯府內的日子還真簡單。
沈洛雲收回手,面色不算難堪,只是有些慚愧,語氣比之方才更加和軟,“我也不知,許是你遇到傷心之事了,許是高熱燒壞了腦子。”
安陽眨眼,這些話說得像耍賴,方才言辭鑿鑿,此時又胡說一通,她不是傻子,見微知著的天賦還是有的,她倔強道:“你未提藥物,難不成我吃了藥才會不記得前事?”
小殿下不好糊弄,沈洛雲微微苦惱,微微垂眸,看着杯中茶水,“我确實不知,不過你的脈象有些弱,想必是幼時之故,後面精心調養,如今……”
“阿嫂,挑重要的說,安陽聽不懂那些。”安陽面色不善,似是生氣了。
對面少女氣呼呼的模樣,像極了那句俗語,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可愛的兔子咬人更疼。沈洛雲笑了笑,正色道:“我探不出來,我雖是大夫,醫術不好,小殿下非要讓我難堪,丢我面子,也不友好。”
安陽睨她一眼,心境也平和下來,她本就不是正主,脈象也無法說明此事,她定下心,道:“阿嫂,你自己說的話,可不關我的事。”
“不過你的身體比起常人還是差了些,陛下想來也費了些心思,養了嬌貴的孩子,也是不易。”
安陽心不在焉,不多時,就有人過來傳話,說是侯爺請她過去。她看着沈洛雲清秀溫雅的面龐,抿了抿嘴唇,按下心裏的疑惑,轉身離去。
沈洛雲在她轉身時,便冷了臉色,天家之間的事太過複雜,也不知上官一門可能全身而退。
作者有話要說:
想說的,我給忘了……
不過,求收藏求評論,求營養液……今天月底啦,可以澆灌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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