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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雲說着這些, 神色間不覺帶了些得意, 看向依舊雲霧裏的安陽, 忍不住搖首, 這個小殿下在阿衍口中是一個手段淩厲之人,莫不是在诓她?

連自己的情事都搞得一塌糊塗, 當初是怎麽權攬朝堂,她忍不住把了小殿下的脈搏, 勸谏道:“小殿下, 要不讓我爹爹替你診治吧。”

傻的可憐了些。

安陽想到這些, 心裏一冷,她又不是正主, 恢複不了記憶的, 她托着腮幫子,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畫圈圈,“阿嫂, 陛下說破釜沉舟的愛她不曾有,但空中樓閣的愛, 她會等。你說, 她今晚是不是受刺激了?”

前些日子還在水裏欺負她, 現在又說她會等着,這個皇帝挺不靠譜的。

“不知,你二人的事情只有你二人心裏清楚,不過今晚廢後诏書這出戲,不難猜出就是文帝所為, 明日滿朝文武就會勸谏陛下與你斷了這層關系。想來也是,你是文帝的女兒,而文帝想殺陛下,其間的恩怨情仇,實在讓人看不清。”

滿腦子就是漿糊的小殿下停下轉茶杯的動作,眨了眨圓潤的大眼睛,無辜道:“父債女償?”

聽到這句話,沈洛雲輕輕笑了。

“可是陛下說要給我封地,我拒絕了,我不想離開這裏,你們都在此處,我離去作甚。”安陽急于解釋,皺了皺眉頭,覺得事情好複雜。

沈洛雲覺得侯爺這個女兒傻得可愛,約莫着像他,遇到感情之事,比起三歲稚子都不如,迷糊勁頭簡直是第一人。

“陛下現在學會尊重了,不做強迫你意願之事,小殿下應該覺得開心才是,之前你說過你不喜歡陛下,那她再喜歡別人而已與你無關,立皇夫也無甚關系的。”

安陽納悶,陛下好像不是這個意思的……

應征了沈洛雲的話,文帝舊臣在朝會之上拿出了廢後诏書,上面有文帝的親筆墨跡和玺印,一觀即知。

丞相瀛綽當即表示,言道:“陛下既已不是文帝之妻,那麽與安公主也非母女關系,應當即将安公主的名字從皇室玉牒中除去,新立皇夫,誕育皇嗣。”

禦座的女帝看着诏書,并不言語。

文博侯上官彧出列,亦是附和,“陛下,安公主乃是懿德皇後所出,既然文帝行荒唐之事,臣覺得安公主應回我上官府。臣妹的血脈,臣阖府上下定會悉心照料,不負懿德皇後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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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看着言語誠摯的上官彧,想起了書信上最後一句話,安陽非文帝所出……

上官彧袒護之心,舐犢之情,讓她不得不懷疑,安陽真的是上官家之後。

對于文博侯的出聲,朝堂之上的朝臣都很意外,不過上官彧一向重情,且看他對晚歸的幼子都這般重視,可想而知對于身份貴重的安公主也會護短。

瀛綽對文博侯的發言表示很滿意,撚了撚自己的胡子,示意禦史大夫接着出聲,此事一出,絕不會善了,且看安氏人如何拯救安公主這個皇嗣身份。

文博侯聽着身後不斷有人出言附和,朝着瀛綽虛虛一禮,感謝他出言相助。

瀛綽收到上官彧的感謝,心中也是不解,文博侯謝他作甚,若是安公主繼續充作皇嗣,有朝一日上官府也是新帝舅家,他這是在拆臺,上官彧竟還感激他……

他這廂不解,那頭的上官彧對于朝堂上的局勢很滿意,只差女帝開口下旨了,安陽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到上官家了。

下面吵鬧不休,舊楚遺臣大勢所趨,還是想先挽救下局面,只要女帝不開口,還是有機會的,在他們據理力争的時候,上面的女帝似從夢中醒過來,眸色冷凝。

下面的朝臣都适可而止,知曉陛下這是拿定注意了。

他們靜默須臾,等了許久,只聽到上座的女帝一個輕飄飄的‘準’字,就離開禦座下朝了。

衆人不解,陛下您這準誰的請求?

待女帝下朝後,朝臣都圍住了禮部尚書,拉扯着他探聽消息,陛下若有動靜,聖旨先到達禮部再通傳他人的。

禮部尚書并非是年輕人,一大把年齡被一堆年輕人圍住,差點被擠得窒息,好不容易到了禮部衙門,聖旨下來了,準許丞相所請。

瀛綽領頭的新周朝臣贏了,終于讓安氏遺孤從皇室裏分出去,不過賞了一塊封地雲州,靠近淩州城,比之中州還要富庶,占地極廣。

得到聖旨的安陽猶在侯府裏逗弄白兔,從花園裏拔了些綠草過來,喂給籠子裏的小兔子。前兩日似是喂食喂多了,第二日醒來,白兔就在籠子裏挺屍,怎麽都喚不醒。

安陽傷心得掉了幾滴眼淚,轉頭讓上官衍又去市場上買了幾只回來,得了教訓,也不敢喂多,天天就給着些綠草吃。

餓得幾只白兔四只爪子扒着籠子,就差伸出腦袋來搶食了。

侯爺滿心歡喜地從朝堂而歸時,不用問下人就猜出小公子在花園裏,疾步而去,很遠就看到了石桌下的綠草,心裏無奈,走過去,看到籠子裏無精打采的兔子,忍不住道:“安陽,你幾日未曾去弘文學館了?”

安陽滿心都在兔子上,頭也不擡,拿着地上撿來的小木棍,搗鼓着籠子裏的兔子,未曾察覺文博侯換了稱呼,“好像三日了。”

文博侯不信:“三日?”

面對質疑,小殿下想了想,又反口:“不對,好像是五日了。”

文博侯氣惱,看着安陽滿心都在兔子上,氣得腦門都疼,在她一旁坐下,“小殿下,你七日未曾去了。”

自那夜阿衍将這個孩子帶回來之後,她也就自來熟地住在這裏,宮裏不會,學館也不去,天天逗兔子,撐死了再買新的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這個孩子也真是心大。

身旁多了重陰影,安陽才想起擡頭,平靜道:“侯爺,弘文館要将我除名?”

這個話不過口頭上痛快,館主坐在她面前,想來也是不會的。

文博侯覺得這個孩子在故意氣他,又着實無奈,只好苦口婆心勸道:“明日去弘文學館,你玩鬧也該有餘地的。”

安陽拿着戳兔子的木棍戳了戳阿嫂給侯爺斟的新茶,看着潔白的瓷釉塗上了一層白兔的唾沫,心裏頗為舒服,言道:“不去,橫豎過幾日都要去安州,還學來做什麽。”

“不許去安州!”侯爺噌地從石凳上站起來,覺得有些失态,只好放慢了語氣,“雲州不安全,陛下賜你封地,你只需待在侯府即可。”

面對文博侯首次的怒火,安陽發怔,讷讷道:“那總得有人去打理才好。”

“此事好辦,我去替你幾個可靠的人撥過去。”

安陽颔首,去不去也可,總歸有個避難所就可以,有人替她安排也好,她又将注意力放在兔子身上,問着一旁阿嫂,“阿嫂,你看它們又想吃了。”

沈洛雲觑着公公陰沉的神色,到底是沒敢開口。

廊下蹿出來一團白色的影子,幾人都低頭去看,那團影子鑽到了安陽腳下,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鞋,小尾巴搖得很歡。

安陽俯身将它抱起來,骨肉很軟,放在桌子上,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眯着眼睛看它,白色的小尾巴搖了搖,看着安陽白皙的手背,習慣性伸出舌頭去舔。

身後出現上官衍爽朗的聲音,“阿年,喜歡嗎?比你這些兔子可愛多了,而且不怕你喂多,它飽了就算你喂食也不會張口的。”

本是一件好事,孰料文博侯的臉色更加沉了,瞧着那個搖着尾巴的小白狗就差沒有舔上安陽的臉頰了,忍不住走到兒子身旁,低低罵道:“玩物喪志!”

上官衍不知剛剛發生的事,怔忪了半晌,一只狗怎地就喪志了,再者也不是他送的,陛下聽說小殿下自己玩起兔子,就差人送過來了這個小白狗,他冤枉的。

未及他将冤枉喊出口,父親就已拂袖走遠了。

小白狗在地上的綠草裏翻滾了幾圈,安陽嫌它髒,便拽起它的耳朵,拖回房去洗澡。

上官衍頗覺無奈,面露委屈,向妻子坦言道:“陛下讓我送過來的,說是它不會吃撐着。”

沈洛雲瞪了丈夫一眼,打量了桌上幾只兔子,這些也是陛下送過來的,陛下莫不是玩的欲擒故縱?

翌日,露從東方白,小白狗就已蹿上安陽的床榻,爪子撓開她的被角,鑽進去舔着安陽的臉頰,濕潤的感覺讓夢中人覺得難受,睜眼就将它丢了下去。

反複幾次,終于将安陽吵醒,她看着在自己床上鬧着歡騰的小團子,納悶這只狗是不是經過調.教,專門來折騰她的,今日就給哥哥退回去。

這個團子,一點都不可愛。

她梳洗穿衣服,探着腦袋發現前廳的侯爺剛好在用早飯,她踢了踢腳下的團子,面目可憎的小東西。

侯爺熱情地招呼她坐下,一起用早飯,以為她想通了,特意起早與他一起去學館。

私下,安陽蹙眉斜目看掃向了一旁窩在桌角的團子,滿眼憤恨,逃課長輩都無法約束,竟被一條狗給約束了,簡直就是她的克星。

待會就把它扔河裏去!

用完早飯,與侯爺一道上了馬車,侯爺似是心情極好,路上交代幾句注意安全,有難事定要去找他。

安陽一一應下了,侯爺特地将她送到門口,見一切如常,才滿意離去。

侯爺走後,突然湧上來很多人,都是隔壁班級或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師兄師弟,一個個滿面興奮。

“小公子,聽說安公主去了你們侯府,你見到了不曾?”

作者有話要說:  團子:其實我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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