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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纖長白皙的手指, 她撥弄着自己被捏過的耳垂, 咽了咽喉間的唾沫, 她不語, 偏偏奕清歡想要答案,伸手又想捏她耳垂, 她忙搖首道:“我不知道……”

方才片刻的失神讓她臉色發燙,這個人離得太近就很危險, 她嘟嘴道:“陛下,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危險。”

奕清歡聽後抿唇一笑, “朕哪兒危險了,莫不是小殿下自己定力不足?”

好像真的是她自己定力不足, 安陽放開團子, 不死心地又扭頭看着陛下,眼前雅致脫俗之人,确實很美, 淡粉的薄唇彎出了好看的弧度,其實她明明是位将軍, 偏偏沒有那股子駭人的殺氣, 渾身上下透着股渾然天成的高貴之色。

在世人眼中, 她應該如美玉一般完美,讓淩州城內郎君俊才心生傾慕。

她眨眨眼,眸子裏透着靈動,笑道:“陛下不立皇夫了?那你要的東西可就尋不到了?”

又說氣人的話,奕清歡睨她一眼, 眼看着團子從二人之間的縫隙裏鑽出去,她摸了摸安陽的臉頰,溫聲道:“我不要江山了,只想要你。”

聲音裏帶着股執着,安陽聽來覺得像妄念,她扭頭不應,“陛下這是昏君之舉,我可不要做褒姒,您還是立皇夫的好,再者你與安氏後裔在一起,沒準安氏人又想着還政于楚,不好不好。”

“不如……”奕清歡頓了頓,腦子裏想起那日蘇合戲言,彎唇笑道:“不如依你之言,那便立……”

聽她應允,安陽心中咯噔一下,眸中光色暗了須臾,少不得回頭看她,正等着她的下言。

她這樣的動作自然落到奕清歡眼中,她心中一喜,不由笑道:“那便立上官年,如何?我相信侯爺不會拒絕的,他可比你了解你自己的。”

饒了半天還是在她身上,安陽正要回話,女帝又開口:“方才你是不是感覺緊張和不舒服,你看你心口不一哦。”

奕清歡站起身,順勢也将她拉起來,安陽身子瘦弱,但身材才以前高了些,隐隐比她高了些許,她輕聲道:“你好好想想方才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是不是不開心?”

安陽側過身,不答話,也不忍再聽。

奕清歡見她神色松動,亦熟知她的性子,苦澀一笑,“阿蠻,你可知你現在像什麽?”

聽到這個稱呼,安陽心裏安靜下來,胸口卻是起伏一下,“像什麽?”

“縮頭烏龜!”

奕清歡輕笑,在安陽即将惱怒拂袖離開時,她趁機握上她的手,誠懇道:“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恢複記憶,見我身旁站着其他人,你是否會傷心會後悔今□□我與他人歡好?”

安陽淡下容色,亦不自覺地回握着陛下的手,掌心溫暖,莫名地讓她心安,面無表情道:“我被人下藥失去記憶,今生只怕都無法恢複,倒是陛下,你自登位後,勤勉朝政,善待百姓,自己亦是潔身自好,聽谏良言,若是知曉你對文帝之女心生愛慕,只怕你這明君威儀就會被世人踩在腳底下踐踏,舊楚朝臣亦會從中生事的。”

聞到被人下藥,女帝的眉眼狠很一蹙,心中愧疚倍生,只道:“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不懼這些,阿蠻,明君昏君都是世人口中說的,若是你怕生事,可以繼續以上官年的身份與我在一起,再者你本就是上官家的血脈,這樣也是可以的。”

陛下将什麽後續之事都想好了,安陽有些洩氣,眼中掙紮些許鎮定,兀自搖首:“我心中才沒有你。”

“你又在說謊,這樣不好。”

她的鎮定本就是被強迫出來的,見陛下又逼近她,她的慌亂就顯露出來了,她道:“如何不好,你看你做的君主,我玩我的,何樂而不為呢。”

奕清歡看着她,只笑不語,眼中的失落很是明顯,察覺出她的慌亂,不想讓她為之煩憂,許久後又道:“好,那我等你就是。”

又是等,安陽也不說話了,也不想再勉強,又不忍見她傷心,就由着她一人去想。

團子不知跑去了何處,她欲去找,奕清歡似要跟着她,她道:“陛下切莫随我了,以免他人看到,會生流言蜚語的。”

這話提醒了她心中的一些事,喚來奕寒跟着她,自己随後回宮,在出府的時候遇到蘇府小公子蘇青,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蓬勃朝氣,這個年歲的孩子都喜歡玩鬧,可惜她這般年齡的時候面對的只有紅牆黑瓦,深宮孤寂,唯一的樂趣便只有那個孩子。

蘇合見她凝視幼弟,心中恐她因廳上之事不喜,便輕輕喚道:“陛下,這是幼弟蘇青。”

“朕知道。”只三字,再無其他話,她回身看着樹下的安陽,幽深的眼眸裏在烈日下閃過悵然若失的光芒,忽而又低低道:“宣文博侯入宮,再請沈默,朕有要事。”

說罷,便轉身離去,蘇青吓得站在那裏不敢言語,帝王威信不假,可方才他感覺到初次見面的君主不喜他,方才眼中的寒意足可讓他看清。

他失神地走過去,安陽與其他同窗站在樹下,幾人似是作詩,安陽覺得無趣,便抱着團子往回走,見到侯爺急匆匆地出府,她也跟了過去。

在府門外的時候,追上了侯爺,馬車旁圍了幾人,似是蘇侍郎,她乖巧過去行禮,又仰首看着坐在車內的侯爺,瞅着外人在不好喚他侯爺,舌頭在口中打轉,開口道:“父親,您要去何處?”

聽到父親二字的文博侯愣了須臾,擡首望着車外探出腦袋的少女,目光在她臉上留了片刻,忍不住笑意,欣喜道:“陛下召我進宮,想來有要事,我命衍兒來接你了,在此處勿要鬧騰。”

安陽皺眉,方才她與陛下分開不過一刻,哪兒會有什麽要事,指不定因着方才拒絕她的事心生不悅,遷怒侯爺了,心中怪陛下小氣,烏黑的眼眸裏閃着異常的乖順,又擡首悄悄道:“父親,我能去嗎?”

兩聲父親讓上官彧很受用,安陽乖巧得不像話,想着陛下與安陽往日的情誼,帶她入宮,指不定陛下自己心中也歡喜,颔首應道:“可,那你乖順些,切勿再惹惱陛下。”

畢竟人家是君主,再好的脾氣都會磨盡的。

安陽聞言,便有車夫将杌凳取下,安陽帶着團子就上了馬車,與主人家別後,馬車快速往宮裏走去,留蘇青在門前發怔。

“侯爺可知,陛下為何召您?”安陽忐忑了須臾,還是選擇問出口,今日休沐斷無将人從筵席上喚走的道理,再者侯爺是文職,緊急軍事該招武官才是。

文博侯聽着她不安的聲音,心中軟成一片,又不可太過親近,只好勉強道:“你在我這裏無須這般緊張,只要你不觸怒聖顏,想來任何事都不用怕的。”

安陽讷讷道:“我方才又将陛下氣走了,這算觸怒聖顏嗎?”

這就讓文博侯無話可說。

馬車在正陽門停下,文博侯帶她去雲殿,一面道:“阿年,我知曉你在怕,可你可曾想過當時之舉是無可奈何,你若是不喜歡她,就大可将話說明,陛下并非年少,不能與你這般胡鬧。”

安陽頓住腳步,看着腳下的團子,踢了踢它,“我也不知道。”

感情一事最是忌諱這幾字,文博侯搖首,似是打開了話匣子,言道:“你可知我侯府別院數日前被人燒毀,那裏對外居住的是安公主,世人都在談論天子情薄,射殺養女,又在前不久相棄,自己奪位,棄她不顧,安氏人心中憤憤不平,而帝黨一派卻是恨不得你早殤。”

安陽擡首,質問道:“侯爺不怕下次她再殺我嗎?”

文博侯似是料到這句,笑了笑,道:“當年你的母親并非血崩,乃是自缢,至于為何自缢,想來自有她的道理,不過有點可證明她放棄了你。正因她的離世才讓太史局上言你乃是不詳之人。我數次潛入冷宮,照拂于你,後無奈下,我與江北達成協議,我上官族退出朝堂,陛下收養你。”

四下無人,兩人又同時止住腳步,不過為生母所棄此事,安陽倒是未聞,她不言語。

文博侯又道:“我想既然她收留你,不管她自己是否有子嗣,都會照拂你長大,宮中我仍有人脈,內侍官霍青亦會将你的近況告知于我。你在冷宮中待了很久,身體底子不好,我最後見你時,你仍是面黃肌瘦,去中宮後時常發熱,難以平安長大,是陛下衣不解帶地照料你。宮中傳言,你時常生病是陛下苛待至此,文帝欲将你轉交其他後妃撫養。”

他頓了頓,眸色沉靜平淡,他雖不在宮裏,可關于安陽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道:“陛下起初不願,後文帝逼迫,她冒着違抗旨意的風險将你留下,日夜守着你,許是他人認為你是皇嗣,自該好好照顧你,可是安陽,你可曾明白,她很年輕,會有自己的子嗣,或許文帝不喜她,但是該有的皇後榮耀不會少,不該觸怒聖顏留下你。”

安陽不服,言道:“許是她心虛,若是我交于旁人撫養,待日後我長大,登位後又會疑心江北呢。”

文博侯無奈,笑話她:“小殿下,你幼時體虛,且能否平安長大都是未可知之事,我同為人父母,亦可知其中艱辛,她待你如何,你自己忘了,如同浮雲過眼,但是我相信城樓之事不會有下次,她将你當作至親骨肉,悉心撫養十數年,那一箭怎知不是她心中最痛。”

那些事,可惜她全不記得了,她的印象裏只有那一箭。

“至于奪位……”他沉吟了下,冷聲道:“安氏其他子嗣登基,第一個想殺的便是你這個儲君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女帝:小殿下天天觸怒聖顏,早晚會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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