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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重提, 不過添了抹殘舊的心緒, 不過安陽在意的是懿德皇後為何自缢, 她想問可是侯爺這般好似不願回答她, 不過他不回,自然有人回答。
正陽門直通雲殿, 兩人走走停停,花了半個時辰, 今日無大事, 又逢休沐, 是以雲殿前很安靜,不過雲殿乃是商議要事之處, 安陽止步在外面, 看着巍峨的殿宇,唇角勾了一下,其實她也不喜歡做皇帝, 太累了。
在外迎接文博侯的秦執事久不見她,今日見到她心中詫異, 不過看她愁眉苦臉的神色, 不知發生何事, 待文博侯進去後,才将她請去偏殿。
待兩人入殿後,安陽看着秦執事恭順之色,目光顫了顫,裝作随意問道:“秦執事也祖籍江北嗎?”
秦淮不知她何意, 仍舊坦誠回答:“自然,臣來淩州已有十五年,當年跟随陛下入中宮的。”
那可算是宮內老人了,她撥弄着偏殿內的玉器,道:“那你可知文帝當年欲将我交予其他人撫養之事?”
聞言,秦執事一頓,心中也奇怪,多年前的舊事,幾乎人人盡知,小殿下今日怎地又問起,難不成又聽了其他人的胡言亂語,與陛下離心了。
一時間摸不透她用意,又不可不解惑,思忖須臾,言道:“确實有這麽一回事,幼子體弱,宮人照顧不周,讓您受了風寒,只是您身體差了些,本就難以将養,又遭遇風寒,來勢洶洶,便十分危險。後不知怎地傳到文帝耳中,他以為陛下待您不好,您那時不過是留在中宮,并未真正過繼下陛下名下,他就想着給您換一位母親。”
當年之事過去許久,外人自然不記得,但文帝借機發難,中宮之人自然難以忘懷,秦淮接過宮娥手裏的茶盞,又将人屏退出去,才繼續道:“您那時不怎麽黏陛下,若是換人撫養,亦可,只是陛下舍不得您,就不想您離開中宮。但是萬事由君主做主,她自己也當年少,血氣方剛,無論如何都不能使人将您帶走。”
奕清歡行事一向穩妥,果斷中帶着不多見的柔和,安陽不知年少時的她是何模樣,心中來了興趣,便央着秦執事說下去。
奈何秦淮不願多說,只道:“陛下行事有欠穩妥,将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她在軍中多年,不知宮中險惡,行的是軍中之法,立下軍令狀,若是照顧不好,她自請廢後,冷宮過一輩子。”
安陽咂舌,這人比她還要沖動。護她之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她想多問,奈何秦執事對陛下年少之事閉口不言,唯恐說錯話。
正殿此刻又進了一位布衣沈默,他初次進宮,并不嘆然宮中美輪美奂的景致,待入殿後行了君臣之禮,便一派默然之像。
奕清歡留意着沈默的神色,笑道:“沈大夫診出安陽失憶乃是藥物所為?”
文博侯與他都怔愣了下,他先道:“是,不過草民并無把握可治好小殿下的病症,此藥來源于漠北,但具體如何解,至今無法,只知服藥者前緣往事皆忘盡,猶如稚子方出生時單純懵懂。”
“可惡!”奕清歡惱怒,拍案而起,仿佛在逃難中遇到懸崖斷壁,心中頓生絕望,又道:“侯爺為何不告知朕?”
侍立在側的文博侯苦笑,回道:“陛下,安陽如今很好,臣不願讓她再去回憶以前的痛苦,至于情愛之事,陛下不該強求的,臣以安陽安好為準則,其他之事臣不想去管。”
逃避的性子,只怕十分地都遺傳給了安陽。
沈默還在,奕清歡不願多說,只問了病症,他說的與安陽十分相似,她聽後,道:“沈大夫還是試試吧,朕不想安陽糊塗一輩子。”
沈默也有此意,只要小殿下首肯,他就會試試,畢竟他對此藥也很好奇,依言退下回去再準備此事。
對于她的決定,文博侯也是悚然一驚,欲開言時聽女帝漫不經心道:“侯爺不想安陽恢複記憶是怕她知道您才是她生父之事吧。”
奕清歡留意他的神色,見他面露震驚,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傷痛,就料到自己猜對了,面不改色道:“侯爺之事,與朕無關,朕愛護的是安陽這個人,你可該知普天之下唯朕可護她一生平安,別院縱火一事朕已知悉,朕也會查下去。”
文博侯被她的先入為主驚住了,她待安陽好,他亦明,只是此事一旦揭曉,便是對安氏莫大的恥辱,但亦非他的錯,乃是老中州王之故。
數年前,老文博侯夫人歸來時聞及下人在後門拾到一嬰兒,嬰兒似是方出生,淩亂的襁褓之中并無證明嬰兒身份之物,夫人憐惜她,便命人好生養着。
起初并未将嬰兒記在夫人名下,直到多年後,嬰兒長大喚上官秀,遇到了文帝,二人一見鐘情,老中州王前來勸說,官場争名奪利乃是常事,老文博侯便将上官秀記在宗譜之上,對外稱是上官家的嫡女。
文帝動情,又逢江北無女,便順理成章地迎上官秀入宮,帝後二人,琴瑟和鳴。但多年無子,皇後便慣入寺廟求子,被老中州王得知,他便辦了荒唐之事。
上官彧那時亦是襲爵,遭逢此事,吓得不敢言,回去後悶悶不樂,被老夫人知悉後,忙入宮探望皇後,誰知皇後有孕,孩子不可留,皇後亦深知,只是文帝知悉後大為喜悅,昭告天下。
懿德皇後想辦法将胎兒落下,誰知都未果,孩子臨盆産下,她頓覺此事終究會被發現,禍及上官滿門,故而趁着産後無人自缢而亡,那個孩子一面都未見,可見心中有多厭惡。
皇後自缢,又遭逢太史局奉上推測,文帝便将孩子送入冷宮,而上官彧心中不忍,時常入宮照拂一二,可孩子不可在那裏一輩子,又得知江北奕清歡入宮為後,便撺掇太史局的常澍立下盟約。
而他心中有愧,縱使被藥物所控股,可每每想起上官秀憤怒的眼神,他都覺自己有罪,數年不敢回京,只靠來往書信知曉安陽近況。
奕清歡聽聞懿德皇後厭惡孩子,心中猛地一驚,皇室中親情淡薄,不曾想懿德皇後高雅竟也如此,只怕孩子是她一生的羞辱,她久久難以回神,只低低地道:“此事不能予安陽知曉。”
文博侯心中苦澀,他被自己的孩子厭惡,自然不想安陽知曉那些往事,回道:“陛下,所有的事安陽都已查清,她曾去找過臣,策馬三日,只為一句話,她心中比誰都明白的。”
策馬三日,奕清歡又是一頓,安陽理政時間不久,但又是太平世,自然不會有大亂子,只有一次她記得清楚,安陽離宮七日,回來就病了,醫官道是勞累過度,她使人去查,也未有結果,原是她竟孤身一人去了那麽遠的地方。
老中州王行事只為君主之位,竟不想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她凝神想了須臾,待文博侯退下後,方使人喚了秦闵過來,道:“安瑞陵寝在何處?”
秦闵乃是禁軍副統領,于蘇合之下,今日是他當值,聽聞陛下提起安瑞,便順口回答:“老中州王葬于安氏皇陵之內。”
奕清歡點了點桌上的朱筆,言道:“時間久了些,你着人修繕一二。”
秦闵聞言,知曉是何意,便領命而去。
在女帝處理舊事之時,安陽在偏殿看着糖糕與團子打成一團,糖糕性子不好,看到外來入侵自己領地的團子,便上前用爪子撓它。
團子被安陽蹂.躏慣了,遇它這般,也不惱,逼急了,便在殿內跑,躲着糖糕。
安陽的目光落在兩團白色的影子上,未曾察覺殿內多了一人,直到團子改變逃跑路線往外走時,她才意識到陛下來了。
陛下來了,那麽侯爺也該回去了,她忙急着行禮離開,不想被陛下一把攬住,動作太快,她腳下不穩,幾乎跌入了陛下的懷裏,鼻尖湧入一陣熟悉的香氣。
她覺得眼前人有些輕浮,可觸及陛下眼中的悵''惘,自己竟有些茫然,好像是自己站不穩的,不過她又在想陛下為何事憂愁?
心中陡然生了牽挂,其實很簡單,時間久了,她只是不想陛下傷心,但這點好像是癡心妄想,君主憂愁之事太多,怎會時常開心呢。
她想得多,就覺得自己奇怪的感情找到了寄托,以前只想氣她,讓她遠離自己,可好像适得其反,她反而湊得更近了,侯爺說過,陛下等不起了。
她的最美年華陪着自己已經過去了。
可是再推,陛下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她垂首看着陛下頸間跳動的筋脈,胸腔裏湧出一抹異樣的情愫,好似找到了寄托,靠在陛下肩上,她低低道:“我想家去了,陛下放手可好。”
她沒有推開,奕清歡本想留下她說幾句話,沒想到她自己心思不穩,差點摔倒,不過見她眼中的觞然,心中一疼,溫聲道:“誰又給你氣受了,這般低落,我方走,你就趕過來了,是有何事?”
以前,她很少問及安陽心中事,每每見她,她都會喋喋不休,将近日發生的趣事都說出來,她理所當然地以為安陽心中有她,必不會瞞下任何一件事。
近日方知,她不過報喜不報憂,将所有令人擔憂之事都埋藏心底,自己一人吞咽苦楚。
以後,必要多問才好。
安陽撤回摟着她的雙手,臉色有些蒼白,不過靈動的雙眸讓人眼前一亮,她認真道:“侯爺說我會誤了你,我在想陛下可否給些時間給我,待我想好後,若再是不願,您就去立皇夫,你我再無瓜葛,我會離開淩州,去我想去之地,若是我願意……”
奕清歡見她神色認真,心中亦有些緊張,就追問道:“你若願意又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糖糕和團子的性格也是潛移默化的╭(╯^╰)╮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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