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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清歡也記得自己的回答, 她自己說:“又在胡說。”

安陽認真回答:“殿下就當阿蠻胡說吧, 改日阿蠻繡殿下出來。”

她摩挲着上面的竹葉, 拆開香囊時, 裏面僅一縷青絲,安陽之意, 很是明顯。

蘇合慨然,不敢言語, 她拿到香囊之時, 就知陛下見此物定會傷感。

曾經的小殿下為陛下做的事情太多了, 若無暴民襲擊淩州城,所有的事情都會改變, 這段感情只怕不能世人所容忍。

女帝因歡喜而彎了彎唇角, 其實像青竹的不是她,而是安陽。

安陽的品性好,堅韌舒朗。

于她并不計較得失, 若是所有事情順利,安陽等于将江山親自送到她手中。

回憶她精心走的每一步, 反複揣測她的用意之後, 奕清歡已明白安陽破釜沉舟的打算。

文帝那般的作為, 已經不可算明君。

江北若遭截殺,必然反上淩州城的。

然而時移世易,精心安排這一切的不過是個孩子,奕清歡除了傷心、痛苦之外,還有震驚, 她能明白朝堂帝黨一派對于安陽重重的提防了,這個孩子心機太過深沉了。

其實細細回憶安陽的幼年,很多事情無人教授,自有主見,她能夠自己體會其中的道理,于課業、于政務,若說是文帝教她的,只怕不盡然。

文帝暴虐,只求自己王權穩固如泰山,而安陽行事果斷,看似殘忍,卻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王權之上,兩人是背道而馳的。

看着這個遲來很久的香囊,女帝覺得赤子之心,尤為可貴。

她當時也曾迷茫過,她看着安陽一步步沉溺于這段荒唐的感情之中,她拒絕,可是安陽不為所動,将那份感情悄悄藏匿,不會給她帶來任何負擔。

青絲之意,她亦然明白了。

這份禮物,比起玉玺更為可貴,滿腔愛意,再也遮擋不住。

她只看了一眼玉玺,再看向手中之物,唇角彎得很深很深,言道:“既然東西找回來了,想必那些人還在繼續尋找,蘇合,不如設局引魚上鈎。”

中州之地,漁民富庶,夏末已見涼風。

王府內的奢華讓人咋舌,肅穆大氣,勾欄望水,亭臺樓閣,方方面面都符合皇室風範。

老中州王安瑞本就喜奢華,在中州時無數次修繕王府,到了安墨白手裏,又将後院擴大,房屋難以數盡,唯獨一間屋子少有人過去。

安墨白繼承王位時,将自己記在了嫡母名下,是以自己的生母并未曾享受太妃的待遇,但她為盡孝道,将人接來了中州頤養天年。

安墨白的母親魏氏本是安瑞身前的婢女,被人從漠北拐賣過來的,如同話本上的經歷,安瑞酒醉後将她拉上榻,生下了安墨白,不過母女倆并不受寵,直到安陽将爵位給了安墨白,她才漸漸出現在衆人面前。

魏氏來中州後,就一直閉門不出,在經堂內禮佛。

安墨白自外巡視歸來,就去了魏氏院子裏用晚膳,庭院裏除去飄着的檀木之氣,還有不多見的芬芳香味。

魏氏心疼女兒,二人又鮮少見面,每每她回中州時,就恨不得将人日日留在身邊看着,她知道安氏被奪了江山,女兒身份尴尬,也甚少給她增加壓力,來了都說了家常之事。

中州地界較為安寧,庶務少,安墨白管得也輕松。

母女倆說了些趣事,仆人就擺上晚膳,安墨白引着母親入坐,自己坐在一旁。

侍女上菜時不小心将湯水灑在了安墨白的手背上,白皙的肌膚燙出了幾顆水泡,魏氏心疼,厲聲呵斥了侍女幾句。

府內侍女都是中州地界的良家子,未曾見過這麽大的陣仗,當即吓得伏地叩首,肩膀一顫一顫,不敢擡首。

安墨白安慰母親幾句,吩咐人去取藥膏抹上,無甚大事,幾日就可消去,她并非苛刻之人,見侍女吓得魂不附體,就輕聲喚她起來。

侍女顫顫驚驚地起身,立在一旁,猶不敢擡首。

安墨白聞到一陣香氣,嗅入鼻間,極為舒适,有些熟悉,她怪道:“你用的是何香?”

侍女陡然被問話,心中更加不安,将腦袋垂得更低,低低道:“是……各種藥材混合的,有寧神的功效。”

“拿來?”安墨白朝着侍女伸手,侍女躊躇了下,才取下腰間的香囊遞于她。

香囊拆開後,确實是各類藥材,安墨白覺得熟悉,可又記不起是誰曾經用過,她擡首看向侍女,體态纖細,耳垂微微發紅,腰身不可一握,她心中愈發奇怪,便命令道:“擡首。”

侍女愈發害怕,袖中雙手不斷攪着,聽到這句話,忙擡頭,臉上的驚慌之色便遮擋不住了,只是看着虛空,不敢對上中州王的視線,眼中隐忍許久的淚水惶然落下。

安墨白看得呆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唇角,還有害怕時的神色竟是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香氣都是一樣的,不過那人從不會懼怕她,就連在井下都不會生起恐懼的神色。

但七分的相似足以讓人訝然。

她放下香囊,趨步走上前,擡起侍女的下颚,問道:“你叫何名字?”

侍女顯然不知所措,她是老夫人院內的人,平日在外面打掃。偶爾近前伺候,今日發生的事情顯然出乎她的意料了,含着淚意的雙眸格外動人,亦引人憐憫,侍女心中害怕,遲遲不敢應答。

果然,安墨白放下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如失魂魄般坐回原位,半晌後才道:“母親可能将這個侍女送予兒?”

對于安墨白所求,魏氏自不會拒絕,當即應允。

相對于中州的閑散,淩州城一片忙碌,瓊州世子踩着夏日的尾巴入城,女帝于雲殿之上召見了他。

世子年過二十,身材高挑,淩州城男子以文弱風流而稱美,如蘇青那般的世家公子,就會被人稱為俊俏郎君,眼前的世子膚如麥色,劍眉星目,一身勁裝很是英武,魏然挺立,但是半邊臉上疤痕很是明顯,增添幾分兇神惡煞之感。

女帝在數年前見過世子,再遇已然不陌生,只是比起兩年前,世子更加持禮守序,一舉一動自帶涵養。

世子見過女帝後,将所有的事情禀報,末了,微笑道:“臣想見一人,不知陛下可準許?”

女帝心中知曉,面上佯裝不知,言道:“世子想見何人?”

“昭平公主安陽!”

聽到這話,寂靜的雲殿裏可聞朝臣細微的嘆息聲,無人敢應答,面對張牙舞爪的世子,女帝淡淡一笑,“大周已無昭平公主。”

“那便就是安公主安陽,臣說錯了。”

女帝歉然道:“朕恐怕不能讓世子如願,安公主身子未愈,不見外人。”

世子不願妥協,看着所有的大臣與侍從,他看出來了,女帝不願讓安陽見人,也不欲自取其辱,略一思考,回道:“既然她身體不好,臣也不勉強,臣來時備了些禮品,望陛下轉達。”

女帝颔首笑言:“如此,朕替安陽謝過世子了。”

散朝後,朝臣陸陸續續地,世子快走幾步沒有人影,文博侯一人走過禦階,在過正陽門時被人喚住,原地站住後,看清來人,頭皮發痛。

世子邁着輕快的步子走近,淡笑道:“侯爺可能讓我與安公主見一面?”

世人都知,安宮主歸了文博侯府,陛下那裏的路子走不通順,便走捷徑。

文博侯自知,世子與安陽之間的矛盾,,以前安陽仗着自己嫡長公主的身份行事,現在遇到這個不講理的世子,只怕只有吃虧的份兒。

念到此,文博侯就心疼,忙拒絕道:“安公主身體不好,不見外人,世子強求無益”

來時的路上聽到的都是身體不好,世子心中咯噔一下,忙問道:“她要死了嗎?”

瓊州人說話真是快人快語!

侯爺氣得胡子翹了翹,愣是半晌沒有說話,許久後,直言道:“世子想見公主也可,需請聖旨,下官才可讓您一見,若無聖旨,下官不敢違抗陛下聖意。”

正陽門的一幕被很多人看見了,亦都知曉當年兩人舊事,只當世子尋仇來了,畢竟毀容之仇,不是人人都可以忍的。

此時的安陽居于侯府,甚少出門,被阿嫂逼得學習醫家之術。

初秋的陽光有些毒辣,從翠綠的樹葉中滲漏,撒金般地落在安陽身上,她将手落在阿嫂肩上一處血脈,微微按了按,“是這裏嗎?”

安陽聰明,學得快,教過一次就學會了,沈洛雲坐在石桌上,享受着小殿下的伺候,安陽手勁很輕,溫溫柔柔地很舒服。

近些日子,沈默試用了多種方法都未能喚起她腦海裏封存的記憶,許是愈戰愈勇,沈默也未喪氣,反而信心大增,也不提出去雲游之事,日日想着研究解藥。

沈洛雲開心很久,父親難得會與她住在一起,安陽因着聽從沈默吩咐,與弘文館告假數日,正是無趣,便拉着她學醫。針灸之法,過于精細,首先得熟知人體穴位,她便先教安陽捏拿之術。

捏了會,很舒服,安陽手腕有力,常年騎射,比常人多了股力道,替人捏肩正合适。

沈洛雲覺得很舒服,微微眯上眼睛,侍女小跑過來,手中拿着燙金帖子,言道:“這是蘇府小公子送過來的,請您去郊外射獵。”

安陽停下來,自阿嫂身後走出來,接過帖子,看了一眼,笑道:“差人去蘇府,就說我應邀。”

侍女站在原地吞吞吐吐,唇角微抿,又道:“侯爺幫您回絕了,不準您去。”

安陽訝然,捏着帖子一角,晃了晃,賭氣道:“那你還給我做什麽?”

“侯爺告訴您一聲而已,說現在外面不安全,您出去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奕清歡:來,我懷裏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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