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CHAPTER 19
“大膽蛇妖,你敢私闖南海淨地?”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大士,弟子青城山白素貞,但有一事不明,懇求大士指點。”
“白素貞,你既已剔仙骨,淪入妖籍,就已算不得仙班中人。本座諒你善心未泯,放你一條生路,你又何苦自投羅網——”
“弟子不懂……這人世情。欲紛雜,實在為我所難辯。弟子本以為,憑我千年修行,大可将凡心玩弄掌中,卻不料,自從遇上那個叫許仙的凡人,我的心,就一天比一天地痛。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大士,求您告訴弟子,我該怎麽辦?我到底怎麽了?難道我的千年修行,真的就抵不過那一夜春情?”
“白素貞,當初是你執意下凡,不顧廣目阻攔;也是你一時興起,勾引許仙,掏取凡心。如今他已渡蓮重生,你也該受因果之報。本座諒你布施多年,且為你指一明路。人間或有一人能為你解惑。”
“但求大士明言,那人名為甚?”
“錢塘金山,法海。”
……。
“好了好了,今天的臺詞就先對到這裏吧。”
靳青扔下手裏的劇本,阿輝探進頭來,欲言又止。
“陳老師,打擾一下,你們在對詞嗎?”
陳煜點頭。
“是這樣,剛剛徐老師讓我帶話給你們,說思來想去,佘山還是太危險了,讓兩位老師還是好好待在帳篷裏,別亂走,天黑前他們就回來了,等他們回來,明天一早就可以抄近路出山。”
“知道了。”
陳煜恹恹合上紙頁,圓珠筆“嗤啦”一聲,落在“法海”兩字上,戳出兩個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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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青上前一笑,擁住陳煜,“煜哥我們休息下嘛,對臺詞這麽無聊的事,也只有你才不厭其煩。”
陳煜輕撫着他的劉海須,笑顏如花,“我就說吧,你就是個心性不定的。這才對了幾句詞,你就叫苦叫累?”
“那你幹嘛不叫你的老實人給你對?”靳青故意拿某人激他,嬉鬧道:“你的老實人呢?徐~老~師~我聽你從前不要叫得太親熱。”
“你就喜歡拿他取笑我。”陳煜故作矯柔地推了他一把,“你自己摸着心問問,從進了佘山開始,我哪裏理過他?”
“你不理他,不代表他不理你啊。”靳青一語道破,他雖經常話不經大腦,但也的确正中陳煜下懷。
陳煜才松弛幾分的身心又惆悵起來,“管他呢,我現在就不太想理他。”
陳煜嘴上如此,出了帳篷,卻還是忍不住溜到豹哥那兒轉了一圈。
自兩人古廟歸來後,就一直分睡在兩個帳篷裏。徐巍跟豹哥、阿輝擠一塊兒,任自己跟靳青在一塊兒,井水不犯河水。
陳煜站在帳篷口,斜眼睥着某人打點行裝。
此次進山捕蛇,主要是為了籌備端午族宴。雲深自古信奉農神,當地人喜好蛇酒。每年端午前兩個月,就開始着手族宴。
屆時全鎮青年将着苗服,游街示神,長街宴飨連綿,持續三天三夜,而每張宴桌上,都将擺放上年初新釀的蛇酒。
徐巍一行人此次捕到的蛇,多半就會被制作成蛇酒,以祭慰農神。
豹哥将剛拆開包裝的補蛇網塞進登山包裏,徐巍替他撐着拉鏈口,将一個黃色小紙包跟着塞了進去。
“這是什麽?”陳煜問,眼睛卻不是對着徐巍,而是豹哥。
豹哥答:“這是雄黃粉,專門驅蛇用的。”
“你們不是要補蛇嗎,為什麽要驅蛇?”陳煜更加不懂。
一旁的徐巍淡淡回道:“許多蛇生性狡猾,要想抓到它們,就得先用雄黃粉将它們驅趕到一處,再一網打盡。”
陳煜埋頭剔着手上的倒刺,假裝沒聽,其實他比在場任何一個人聽得都要清楚,乃至于徐巍的呼吸、停頓、氣喘,他都盡收心間。
“做蛇如做人,就是要先打後招,先威後恩。”徐巍一臉秘而不宣,“陳老師,我說得有道理嗎?”
“徐老師是高考狀元,自然博冠古今。”陳煜開始打官腔、說客氣話,從前這一招徐巍最愛用,如今卻是他還給徐巍了。
“陳老師,您對我有氣。”當着叔公與豹哥的面,徐巍也不避諱,直截了當道:“如果我有哪裏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向您道歉,希望您別生氣,為着我這麽個俗人生氣,不值得啊。”
“為着您,我當然不值得生氣。”陳煜打開扇,香風搖曳,風采卓然,“豹哥,晚上來我帳篷吧,有些關于健身的事……。我想請教請教你。”
沒等豹哥答應,陳煜便放下簾子,亭亭而去。
徐巍愣了愣神,手指微蜷,再看向營外時,陳煜已走遠了。
……。。
“知名編劇閻正奇近日再度接受CYN環時獨家專訪,新作《白蛇》将于兩月後正式開幕。據閻正奇本人透露,舞劇《白蛇》即将進入宣發階段,主演陣容也将得到全面曝光。
先前相關制片人就已表明,《白蛇》白、青兩蛇分別由知名青年話劇演員陳煜、靳青擔綱,而許仙、法海的人選卻遲遲未公開。閻正奇這次也大方透露,《白蛇》将突破傳統,采用全角色反串形式,另辟蹊徑。
據悉,許仙一角将由知名女青年話劇演員周琳娜反串出演,而法海,原定另一女話劇演員出演,但又有風聲透露,該角因原定演員因吸。毒緋聞陷入換角風波,而新人選很可能為閻正奇本人,該陣容也遭到部分網友抵制……。”
陳煜站在山包頂,大拇指懸虛在“暫停鍵”上,屏幕上是一段由“ZhengQi Yan”發來的短訊視頻。
“這些是我讓琳娜收集的一部分評論,我相信你也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煜,等你回來我們詳談。”
陳煜抽出口袋裏的另外一只手,将手機放回口袋,腦海裏忍不住湧起剛剛看到的評論。
“白素貞居然是男的?惡心,胡亂篡改傳說美其名曰翻拍,幹脆以後所有女性角色都改成男的吧?”
“啊,許仙怎麽是女的啊,法海也是女的嗎?感覺好奇怪啊,為什麽要這樣啊……”
“我還覺得蠻有意思的,性別一換,沒準會有更多可能?”
“求求資本不要再瞎JB改了,為數不多的童年經典被一群妖魔鬼怪改來改去真心很雷,白素貞我只認趙雅芝王祖賢劉濤謝謝,一個男的好好演許仙不好嗎?”
“反正我不去看,同意的點贊。”
……。。
……。。
……。。
“煜哥!”
陳煜正閉着眼,猛地聽到一聲呼喚。他乍而回頭,見靳青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山包下。
“煜哥你穿那麽少,站在上面幹嘛?”靳青仰着頭,緊緊裹住衛衣外套,狂風将他的淺栗色頭發吹得如爆炸的茼蒿草一般,“煜哥你別吓我,你不會是要跳山吧?!”
陳煜偏轉回頭,任風将襯衫吹得高高膨起,眼眶通紅,“靳青,我是不是真的不該接這個角色?”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靳青試圖上前,但被風力勸退,這風吹得毫無來由,天邊清雷轟鳴。
“要下雨了,煜哥。別鬧了趕緊下來。”
他賣力地嚷,周身塵煙四起,他看不清陳煜臉色的表情。
“靳青,你別安慰我,你說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該演白素貞?”
陳煜撇過身去,望着數十丈高的山頭,身前是無垠的綠。
“你是不是又偷偷去看網友評論了?”靳青一臉恨鐵不成鋼道:“都說了讓你別看別看,你幹嘛還要看?你快下來。”
“我等會就下去。”陳煜咬住顫抖的唇,聲嘶力竭,“靳青,我感覺自己要死了,我感覺我的心好像被一條蛇纏住,它勒着我,快把我勒死了。”
“你先下來,下來好不好?”靳青朝他伸出一只手,略帶哭腔道:“煜哥你別吓我,你先下來,回帳篷裏咱們好好說。”
陳煜默默然站了一會兒,拉上衣服拉鏈,從山包上輕輕滑了下來。
“你媽的,陳煜,吓死我了。”靳青沖上去,又抱又打,“你能不能別一天天一驚一乍的,我以為……以為你要……”
“我病了……靳青……”陳煜揉了揉泛紅的鼻頭,趴在他懷中,身單力弱如一葉枯舟,“我不配演白蛇……。不配做白素貞……。我不配……”
“你少聽那些網友胡說八道,他們懂什麽?”靳青扶住他肩膀,用力搖了搖,“你清醒點,煜哥,清醒點好不好,你是陳煜,你不是白素貞,你能不能認清楚一點?”
“我好難受……難受……”陳煜扒拉着領口,往靳青懷裏蹭,氣若游絲,“靳青……。我是不是要死了……。”
靳青撫了撫他額頭,果然如他所想,滾燙燙一片,許是昨晚蹬被子,剛剛又站在山頭,吹了許久的風,不出意外地感冒了,精神也恍惚了,滿口妖啊蛇啊的,俨然一副瘋癫做派。
兩人相依偎着回到帳篷裏,靳青就着溶溶月色,去溪邊攪冷水帕子。
阿輝聞訊送來退燒藥,含着溫水讓陳煜服下了,陳煜逼出一身汗,迷夢裏還在嗫嚅着《白蛇》的臺詞,顯然仍浸在戲中,不肯抽離。
靳青領阿輝在隔壁帳篷收拾行裝。
片刻後,徐巍回營。
靳青立刻放下整理到一半衣服,見到人便破口大罵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徐巍猜到有事,扭頭進了陳煜的帳篷,見他躺在床前,濕發滿頭,面頰火紅一片,比胭脂絢爛。
“你滿意了,煜哥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身體都搞垮了,你現在滿意了?”
靳青跟了過來,見着徐巍毫無表示,心中怒意更盛。
“你天天跟王小姐濃情蜜意,有本事啊,現在你達成所願,把他氣倒了,你還不快跟你的王小姐雙宿雙飛去?你有什麽臉站在這裏惺惺作态?”
“靳老師……”阿輝拉了拉他手臂,向外使了個眼色,靳青這才留意到,王佳倩也站在門口,一臉神思錯亂,顯然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個……。”王佳倩抿了抿嘴,半舉手道:“雖然我不懂你們怎麽了,但是……看陳老師樣子,像是發了燒,小時候我發燒,我爸教了我個土方法,就是按摩大椎穴……。有什麽事,等陳老師退完燒再說好不好?”
來不及等諸位表态,她便鑽進帳中,與阿輝一起,合力将陳煜扶正。
“你們都傻愣着幹什麽?要麽出去,要麽過來幫我扶着他,我手法雖比不上那些老中醫,但也會一些皮毛。巍叔,來啊。”
王佳倩一臉焦灼地解下陳煜的領口,将襯衫剝落到他肩頭位置,手指探尋幾寸,找尋着穴位。
“我爸說,這方法還是我太外婆教他的,按摩大椎穴的時候,再推天柱,重複兩百次,就能退燒。”
徐巍這才後知後覺地湊上前去,搭了把手,靳青抱胸站在床邊,一臉怒不可遏。
“靳老師,我剛看見隔壁帳篷裏收拾到一半的衣服……這是怎麽了?”
豹哥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見到床上朦胧不醒的陳煜,再見到徐巍縮頭縮腦地盤在一旁,心下惘然。
靳青快刀亂麻道:“怎麽了怎麽了?我們不待了!這兇山惡水的,再待下去人都要瘋了。我和阿輝帶陳老師出山,立馬買票回北京,這破戲,不演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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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