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48

CHAPTER 48

一連數日放晴，陳煜的病情也随天氣很快好轉。

徐巍鞍前馬後侍奉在側，短短幾天，身子瘦了一圈。

雖說只是感冒發燒，可陳煜體質孱弱，要麽不病，要麽一病就是拖泥帶水，難以根治。

陳煜心中感激，與徐巍也愈發親密，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等自己再回到話劇院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首先是座位。

陳煜身為省劇院首席，從簽下閻正奇的合作協議起，就配享獨立化妝間和私人助理。

因與靳青纏繞難分，兩人也經常共用一間化妝室。在私人助理阿輝的派遣使用上，也分得沒那麽仔細。

但這次陳煜一回來，原本的化妝間撤了，改成了集體公用，美其名曰“開源節流”，票房不理想，減少沒必要的開支。

再其次，陳煜發現連自己的位置也變了。從前挨着靳青坐，兩人做妝造時還能說說笑笑，如今他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旁邊角落，和一堆過期道具堆在一起，外側就是人聲嘈雜的走廊過道。

而原先的座椅靠背上，完好地貼着新主人的名字:周琳娜。

最過分的還是，陳煜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了話語權。從前使喚個人，替自己補補妝，整理整理戲服，底下人都分外殷勤。

見到了面，一口一個“陳老師”， “前輩”叫得親熱。

如今陳煜走在過道上，迎面人一看到自己，紛紛将頭低下，氣氛玄妙得緊。

陳煜越想越覺得不大對勁，趁着大家都在，決議設一場不點明的“鴻門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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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身體不上趟兒，連累了大家，如今身體好了，我緊趕慢趕就來了，聽靳青說前些天一直都是琳娜姐在替我的戲，現在我回來了，想是一定要好好謝謝你的。”

臨夜裏，衆人散去，陳煜拉上周琳娜一道去了酒樓包廂，在座的還有靳青，阿輝和徐巍，以及不可避忌的閻正奇。

陳煜端杯致敬道: “謝謝琳娜姐仗義相助，我不在的這幾天，替我演了白蛇。”

席上衆人屏聲斂氣，無一人敢貿然發言，衆人也都心知肚明，陳煜明面兒上是說做東請大家吃飯，背地裏，也是在敲打某人，切勿欺人太甚。

首席可以有很多個，但白素貞，只能是他陳煜。

周琳娜瞟了閻正奇一眼，柔柔一笑，回敬道: “阿煜，你太客氣了，我原就想着臨時替補，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好……”

“聊什麽工作，這道口水雞不錯。”閻正奇一口打斷周琳娜的話，拿筷子點了點轉盤上的雞胸肉，一臉雲淡風輕， “難得陳煜掏錢，你們一個個都舍不得下筷子，難不成是想替他省錢”

其餘人一聽此話，陸陸續續拿起筷子，吃得敷衍。

陳煜又說: “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故事，想着非常有趣，想分享給大家，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興趣聽聽”

“但說無妨。”閻正奇一臉洗耳恭聽狀。

“那故事說，趙國有塊\"和氏璧\"，秦王特別想要得到它。但趙國不舍，只因秦國薄信，時而出言反悔，于是找到了一位叫藺相如的門客……。”

“呵……。”徐巍不忍發笑，擡眼看了看桌對面的閻正奇，搭腔道: “陳老師想說的，是完璧歸趙吧”

周琳娜面色更為難幾分。

“你們都是傻子嘛，連我這樣的學渣都聽出來，煜哥是在點你們呢，演得差不多就行了，再是如何喜歡和氏璧，也是要歸還給趙國的，和氏璧如此，白素……”

“我覺得周琳娜更适合白素貞。”閻正奇輕輕放下筷子，環視一圈在座衆人，面容和藹，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剛好有個消息要宣布，陳煜，你還記得上次你發燒沒能上臺的那次嗎那天下午，琳娜替你演了白素貞，沒想到投資人贊不絕口，後來思來想去，他們決定還是遵從傳統，用女演員來出演白蛇，你們知道的，白蛇本來就是女的，陳煜，你被踢出局了。”

“你在開什麽國際玩笑”陳煜噗嗤一聲，強顏作笑道: “當初是你洋洋灑灑一封長郵求我回來演的，不是我死乞白賴求你讓我演的。現在你又擅作主張說什麽踢我出局你在過家家嗎”

“我沒有開玩笑，這是我和投資人一致商議好的決定。”閻正奇掏出胸口口袋裏的手機，放到轉盤上，說: “你現在就可以給他們打電話，看看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陳煜……。”周琳娜深吸一口氣，将頭底下，語氣卑微道: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要搶你的角色……。”

見陳煜一臉寒意，不作言語，她幾近哀求: “我希望你不要記恨我，我真的……真的從來沒想過要跟你争……”

“琳娜，你不用跟他說對不起。”閻正奇沖她微微一笑，輕聲勸慰道: “論話題度，适配度，外形，從業經驗，這些你都不輸給他。是他自己不知珍惜，又能錯怪得了誰”

“那你也別把話說太絕，”靳青冷笑一聲，扯下餐巾，拍在桌上， “煜哥不演，那我也不演。”

說罷就要轉身離席。

“那好啊，那就等你整個師門二三十口人賠得傾家蕩産，連飯都吃不上吧。”閻正奇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片排骨，放進周琳娜碗裏， “賠償條款你不是沒有看過，陳煜的那份，我會如實賠給他，畢竟是我毀約在先，但是你那份，我死都不會松，除非你想讓你老東家那二三十口師兄姐弟們全都因為你一個人的任性而丢掉飯碗，還要背上巨額賠償金，那就大可以現在潇灑出門，沒有你，有的是人能演男二號，一條小青蛇而已，難道還妄想撼動法海”

“你一定要做得這麽難看”陳煜緊抓着拳頭，狠狠瞪向對桌人，從旁的徐巍暗地摁住他的手，防止他氣血上頭，做出些什麽有失理智的事來。

“我做的難看”閻正奇終于懶得再演了，露出一副猙獰陰笑，得意洋洋道: “是你自己身嬌肉貴，接不住這麽好的戲，你命中與白蛇無緣，是你活該啊。”

“你他媽再說一遍試試看!”靳青旋而回身，一個沖拳朝閻正奇撲了過去。

速度太快，連陳煜和徐巍都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周琳娜“啊”地一聲，混合着玻璃杯倒地的破碎聲，包廂裏混亂一片。

“你他媽是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是吧!”靳青胡亂攀扯着閻正奇，咆哮如虎嘯，滿臉通紅。

“先冷靜一下……”阿輝将他緊緊拖住，閻正奇也沒閑着，沖上去就朝靳青肚子一拳，還想再打，幸而被徐巍給拉住了。

“大不了我不演了，賠錢我一個人擔着，沒什麽大不了的!”靳青聲嘶力竭，如一頭暴躁蠻牛般不停向前突進着，不忘用腿向前踹踢着。

陳煜仍端坐在位置上，面容無悲無喜，他沒有去阻攔任何人，安靜得就好像與包廂裏的其他人完全不在一個世界。

“你以為我會怕我真是怕死了呢，我在這行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還真沒怕過誰。”閻正奇啐出一口唾沫，靳青那一拳來得迅猛，他亦防不勝防，到現在右臉頰還有些火辣辣地疼， “留了疤不要緊，大不了都換了，都換了!《白蛇》是我寫的，毀了它，大不了再寫一個就是了!”

“閻老師別說氣話……”周琳娜在旁急紅了眼，她只覺莫名其妙，自己從未想過卷入衆人的紛争，卻不可避免成了問題的核心。

阿輝幫忙附和: “是啊是啊，吵歸吵，鬧歸鬧，可千萬別說什麽毀了不毀了這樣的話。這可是獻禮作，省宣委點名要看的，要這個時候出岔子，恐怕整個劇院都要關門大吉了。”

徐巍雖聽不大懂，但還是摁住耐心，從中調停道: “阿輝說得沒錯，大家還是先坐下來說吧，演不演的我也不懂，只是這事兒不管最後怎麽處理，動手打人還是不對。你說呢，陳老師”

衆人漸緩和了些面色，不由自主地齊齊看向陳煜一人，等待他發話。

“打得好。”

陳煜微擡起頭， “啪啪啪啪”擊了幾下掌，站起身，沖靳青抛過一個贊許笑容。

閻正奇狂喘不語。

“他沒什麽做錯的，只是做了我一直很想做的事。打得好啊。”

陳煜幽幽走過，看了一眼其他人，止步于閻正奇面前。

“閻老師……”

閻正奇神色微怯。

“決定好嗎”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這一刻，法海怕了，向後退去，他怕白蛇。可笑，一個千年高僧，也會有懼怕的人。

“既然決定好了，那我尊重你的決定。”陳煜拿上外套，看了眼徐巍和靳青， “我們走。”

“煜哥……。”

“陳老師……。”

衆人看陳煜如此冷靜，并不松懈，反倒為着他這份冷靜，越發憂心。

“人家都下了逐客令，我們還賴在戲裏面做什麽”陳煜嗤嘆一聲，苦澀搖頭， “我倒是看看你精挑細選的白蛇，能比我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