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明王

明王

嘎吱——

石壁緩緩打開，露出一條蜿蜒通道，錢玉塵拍拍手上灰塵：“要不你們繼續，我再等一會？”

阮歲檀尴尬到無地自容，他真想不到司歸這麽大一人了，居然還跟小時候一樣說耍賴皮就耍賴皮，半點不帶含糊。

“快起來，我服了你了。”阮歲檀伸出手去拉他。

司歸忙要去牽住他，指尖剛觸到的瞬間，卻陡然縮回來，看着指尖有些遲疑，道：“髒了。”

他坐在地上，沾了一身塵土，連掌心上也染了灰。

阮歲檀哭笑不得，一把拉住他：“這會兒嫌棄髒了，剛才怎麽撲騰得那麽歡？”

錢玉塵笑出聲：“尊主哪是嫌棄髒，他是怕把你弄髒了。”

“啊，這哪跟哪？”阮歲檀啼笑皆非，“少胡亂折騰，就算我燒高香了，一點髒污算什麽。”

“是算不得什麽，但尊主在乎呀，”錢玉塵邁步踏進通道，朝他們催促道，“先找棺材要緊，給尊主騰的小院還在，一會辦完事情你們再接着膩歪不遲。”

阮歲檀道：“……哪有。”

“你有沒有沒關系，尊主有就行。”錢玉塵打趣道。

司歸牽着他的手，大步跟上去。

從阮歲檀的角度看過去，昔年的伶仃瘦骨如今已長成枝繁葉盛的參天大樹，甚至以小魅靈的身高來看，堪堪只到他胸口，以前垂手可摸的發心，如今需要仰望才能看到。

寬大的手掌把小魅靈的手完全握在掌心，阮歲檀不自覺比較起來，如果無相劍尊重臨，是比他高還是比他矮。

通道四壁上刻滿了符箓，阮歲檀前世博覽衆長，涉獵廣泛，在九大世家游學的時候，就把各家所長學了個七七八八，出世後遍交九州，又跟着朋友們學了一肚子雜學。他是公認的天才，什麽複雜功夫冗長符箓，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知曉五六分，若是細細研究一番，便能輕易學到手。毫不誇張的說，九州仙門百家散修無數，主要有些名號的，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是傳承何方。

但這個石壁上的符箓，他從來沒有見過，在這些符箓上，看不出和九州修仙體系有任何聯系。

“這些，也是錢家祖上那位大能弄的？”阮歲檀問。

錢玉塵停下腳步，細細看了一番：“不是，錢家的功法和這上面的完全不一樣。”又問司歸：“尊主可見過？”

司歸只瞟了一眼：“沒見過。”

阮歲檀：“那還進去嗎，會不會有危險？”

司歸握緊他的手：“你不是想去找那個棺材嗎，有我在，不用怕。”

錢玉塵玩笑道：“可是我怕，一會兒若是要逃命，尊主可別忘了還有一個我。”

按照司歸的性格，還真不會帶上錢玉塵，阮歲檀弱弱道：“不會不會。”

錢玉塵聽出阮歲檀的讪讪，笑道：“這個密室，只有我能帶你們出去。”

阮歲檀：“……”

阮歲檀：“六公子放一萬個心，我們絕對會照顧好你，請往我後面站，司尊主來打前鋒。”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通道越來越窄，從兩車并行到不足一丈，三人才走到通道端口，端口處是一個深潭，潭裏裝滿了渾濁的水，一條漆黑的小船漂在上面。

“這裏怎麽會有一條小船，是渡水所用？”錢玉塵奇怪道。

“不是船，是棺材。”阮歲檀目光微沉。

“戾天崖那副棺材？”錢玉塵奇道，“這麽會把棺材泡在水裏？”

“往後退，”司歸猛地拔出屠神劍，“這不是水。”

随着一陣沙沙聲，平靜的水面突然炸開，成千上萬的小黑點不斷蠕動，像潮湧一樣撲上岸來。

“蜘蛛！子母符上的黑色蜘蛛！”錢玉塵抓住阮歲檀的手臂，聲音發抖道：“走，我們倆先撤回去，司尊主斷後。”

阮歲檀向前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源源不斷從深潭裏爬出來，向四面八方蹿開，那深潭裏的黑蜘蛛竟看不到減少，不知道底下到底有多深，還藏着多少黑蜘蛛。

而在他們身後，是從沒見過的神秘符箓。

阮歲檀略一思忖，道：“六公子若是害怕，可以再往後退一些，現在情況不明，我們盡量不要離司尊主太遠，以免遇到危險。”

“可——”

“司尊主乃堂堂三尊之一，如果他都抵擋不了這些小蟲子，我們也跑不了太遠。”阮歲檀老老實實道。

錢玉塵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一甩袖子尋了個壁角坐下：“本公子累了，歇歇腳。”

阮歲檀挨着他坐下去，伸手在懷裏掏了掏，摸出一把攤在掌心上：“喏，吃瓜子。”

錢玉塵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瓜子，表情一言難盡，良久，才拈了幾顆：“照時間算來，你從出世到現在不過半月時間，怎麽……”

“怎麽開竅這麽快是吧？”阮歲檀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笑道，“如果我說是玄劍宗給我灌了一肚子的靈丹妙藥，把我硬生生灌開了竅，六公子信不信？”

錢玉塵撐着下颌，笑咪咪道：“信，我聽俞掌櫃說玄劍宗的柏知知當場和司尊主拼價，把自己的佩劍都拿出來折價抵扣了，柏宗主更是追上來出價五十萬，坊間都說柏家叔侄為你起了內鬥，罵你是禍水。”

阮歲檀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額頭暴跳的青筋：“坊間還有哪些傳聞？”

“說你是上古大妖九尾狐轉世重生，要攪動九州，把青年才俊們都吸幹了好飛升。”

阮歲檀：“真要這樣，天劫不得劈死我，還想飛升……”

“可我覺得，比起九尾狐妖，你更像傳說中那個明王。”

三千大世界裏，九州作為其中之一，修仙由來已久，正傳也好野史也罷，留下了數之不盡的神仙妖魔傳說。

其中有位仙人十分特殊，叫明王。

傳聞裏這位明王乃是上界派來的接仙使，每千年下界一次，專門帶大機緣者直接飛升上界，這些大機緣者不用經歷天劫考驗，甚至可能完全沒有修過仙，他們只需要通過上神的考驗即可。

有時候只需要為一棵草澆水，為一朵花遮風，給踽踽獨行的老乞丐一碗殘羹，放一尾青魚歸海，也有可能是屠夫放下了刀，書生夢裏遇上了蝶，狐貍偶然食了參果……明王便會把這些大機緣者帶到上界。

傳說裏，明王總是突然現世，又匆匆而走，沒有人知道明王長什麽樣子，只知道一旦他出現，就是人群中最特別的那個，只要他站在那裏，你就會覺得他與旁人完全不同。

“為什麽說我像明王？”阮歲檀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