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哄人(兩章合并一章)

哄人 (兩章合并一章)

正值春和景明,江南風光無限,綠水碧波依依垂柳,白牆黑瓦吳侬軟語。

河裏的浮漂一動不動,阮歲檀盯得百無聊奈,快把旁邊的狗尾巴草給揪禿了。

錢玉塵躺在伸出河岸的柳樹枝上曬太陽,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小酒,春困到哈欠打個沒完沒了。

浮漂好不容易動了一下,阮歲檀見狀大喜,正要提竹竿,卻從天而降一個酒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浮漂上,那好不容易上鈎的魚,趁機溜之大吉,魚尾還嚣張至極地打了個水花。

“六公子勞駕挪個地兒成嗎”阮歲檀嘴裏客客氣氣,手上的竹竿卻直直戳在錢玉塵脖子邊,大有再搗亂不老實,就直接一杆子送他去見閻王的意思。

錢玉塵伸手夾住竹竿往旁邊挪,然而竹竿的主人十分堅定,堅決不動。錢玉塵見挪不動,笑眯眯道: “這是何必,你看我倆難兄難弟,不說守望相助,至少不能自相殘殺吧。”

“承蒙六公子不嫌棄,把在下當兄弟看待,那在下也不客氣了。既然是同生共死的難兄難弟,那請問錢兄弟,什麽時候把百寶閣分一半給我在下一定感激不盡,不僅把你當兄弟,就算當祖宗,一日三炷香供上都成。”阮歲檀收回竹竿,魚鈎上的餌料被吃得幹幹淨淨——一釣一上午,餌料吃了不少,魚鱗沒撈着一片。

“這就不必了,為兄受不起這份大禮,幹脆就不贈財物予你。”錢玉塵道。

阮歲檀: “不愧是百寶閣閣主,一毛不拔也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錢玉塵: “不好意思,見笑了。”

阮歲檀幹脆不理他,這人越理越來勁兒。

自三人進入密室見到往生棺已有三日,司歸當日不告而別,阮歲檀和錢多多身上的子母符還沒解除,再有殺了錢多多的兇手還沒找到,錢玉塵也百般挽留,于情于理阮歲檀也不方便離開。

百寶閣內院極大,挖了個人工湖,自牆外引入活水,種了些常見的菱角蓮花,甚至還養了不少魚在裏面。

可惜阮歲檀連着釣了兩天,拉杆無數次,一尾沒釣着。

錢玉塵笑道: “古有姜太公釣魚,今有小魅靈拉杆,都是願者上鈎,佳話呀佳話。”

阮歲檀: “雖然我是一個剛入世不到一個月的魅靈,但話裏的好壞還是聽得懂的,別欺負人。”

“非也非也,真心誇你呢。”錢玉塵道, “本公子看人還是看得準七八分的,你這個魅靈可不是一般的魅靈,以後必定會掀起狂風巨浪……”

“謝謝錢大仙兒,不用以後了,區區不才眼下已經掀起腥風血雨,”阮歲檀收拾好魚竿,準備躲遠點,換一個地方繼續釣。

錢玉塵: “哎,別走呀,就在這兒咱們邊聊聊邊釣魚啊。”

“看你一聲酒氣,一裏外都能聞到,魚都被你熏跑了,還釣什麽釣。”阮歲檀挪到三丈開外,找了個柳樹陰下邊,小馬紮一放,繼續抛竿子釣魚。又道: “好歹錢多多剛死,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你這一身酒氣不怕人說閑話”

錢玉塵又摸了一個酒壺出來,打開塞子,灌了一大口: “閑話有什麽閑話可說的,我連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都不怕他們說,還怕這些”

“哈,供人采補的鼎爐,百寶閣的新閣主,前來吊唁的人沒有哪個不知道……閑話,還能有什麽閑話比這個話題更勁爆”

“這倒也是。”阮歲檀點點頭,開始認真釣魚。

“……”沒得到想象中該有的回應的錢玉塵, “完了就這”

“不然呢,抱着你通哭一場”阮歲檀又揪了一根狗尾巴草, “我不也被你賣過嗎,走好運被司——被買下來的而已,不然下場能比你好幾分”

錢玉塵語塞: “說得也是……”

“對啦,要比慘,我比你只有更慘的份,你看你好歹還有百寶閣這麽大個産業。我呢,還不知道以後是個什麽光景呢,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長得還這麽風華絕代,搞不好又被賣一次,跟那些魅靈同族一樣,一輩子就被賣來送去,當鼎爐都是便宜點,萬一遇到個變态,命都沒了。”

阮歲檀道: “你們這些修士權貴,全不把弱者的性命當做一回事,整日滿嘴的仁義道德錢權修行,私底下的肮髒事不知有多少。”

“哎哎,怎麽扯到‘你們這些修士權貴’來了哪裏來的‘們’我也是受害者。”錢玉塵不服氣道。

“喔,沒看出來。”阮歲檀道, “你這身雙修功夫,練了不下二十年了吧”

錢玉塵面色一沉,緩緩坐起身來: “小公子這雙眼睛倒是厲害,恕錢某眼拙了。”

阮歲檀笑道: “六公子純善,不屑在我面前裝罷了。”

“是嗎,”錢玉塵一個縱身跳下樹,款款走到阮歲檀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頭頂發心,意味深長道, “人啊,有時候得糊塗點,不要凡事看得太清楚,看得太清楚,就不好玩了。”

阮歲檀點點頭,深以為然: “不僅不能看得太清楚,還不能太說得太明白,不然非但不好玩,連小命都保不住,六公子覺得我說得對嗎”

錢玉塵沉默片刻,忽然放聲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早知道你這麽好玩,當初就不該把你偷出去賣了,我該像老頭子那樣把你偷偷藏起來,等他一死,你就是我的了。”

阮歲檀笑道: “現在也不遲,我就在你面前呀。”

“現在不成了,”錢玉塵遺憾道, “你已經被司尊主買下,就是他的了,我可不敢跟一個瘋子搶東西。”

阮歲檀煞有介事: “那天你不也看到了,他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甩袖子自己走了,估計是看我不順眼吧。承蒙六公子看得上,不如收下我”

“可別,就算司尊主不要你了,後面還跟着柏宗主,再不濟妖王白玉京還在,哪裏輪得上我。”錢玉塵挨着他坐下, “都說紅顏禍水,我看你也不差,這才幾天功夫,惹得大宗師級別的人争搶。”

阮歲檀: “可別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我就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魅靈,什麽都不知道。”

“聽起來真無辜。”錢玉塵啧啧。

阮歲檀: “什麽叫聽起來真無辜,本來就很無辜好不好。”

“好好,你無辜。”錢玉塵一把抓起他手中竹竿,往上一提, “看,起魚了!”

一條通體金黃的鯉魚甩着尾巴沖上半空,又急急落下,呲溜鑽進水裏,消失不見了。

“跑了,可惜!”錢玉塵捏着空空如也的魚鈎,惋惜道, “這魚長得真漂亮。”

“是挺好看,顏色鮮亮,像是染過一樣。”阮歲檀道。

“染過”錢玉塵一怔,随即臉色一變,惡狠狠看了還在起漣漪的湖面一眼,甩袖而去。

“年輕人性子太急不是好事。”阮歲檀撿起魚竿,試了試沒壞,又挂上餌料: “脾氣這麽大,還說自己是被賣去當了十幾年采補鼎爐,誰信喔。被請去當大爺差不多。”

他把魚鈎又扯扯了,坤得平平直直,沒有半點弧度,才放鈎入水,拍拍手上殘渣,伸了個懶腰,往青草地上懶洋洋一躺,曬起了太陽: “劍尊釣魚,願者上鈎。”

片刻之後,浮漂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下面試探。

阮歲檀吐出狗尾巴草: “出來吧,玩了幾天還沒玩夠”

浮漂倏地被拖到水底,過了一會兒,又被慢悠悠帶到湖邊,咻的一下被水箭帶到岸上,落在阮歲檀手邊。

阮歲檀拿起浮漂,見下面的魚鈎被咬斷了,不由笑道: “好利索的牙口,你屬狗的”

一尾一尺見長的紅錦鯉在水下游動,隔了一會兒紅錦鯉頂出來一條巴掌大的鲫魚,紅色的大腦袋一拱一拱,把那可憐巴巴的小鲫魚拱到岸上,那小鲫魚似乎吓傻了,一動不動毫不掙紮反抗。

獻完了鲫魚,又得意洋洋的越出水面,吐出一個大大的泡泡,陽光之下,那泡泡色彩斑斓,極為好看。

阮歲檀被逗笑了: “怎麽,擾我兩日,害得我一條魚都沒釣上來,現在才來讨好賣乖”

紅錦鯉在水面上轉着圈圈,時不時擡起大腦袋來看看岸邊躺着的人,圓滾滾的身材看起來十分可愛。

阮歲檀伸手拈起呆頭呆腦的小鲫魚,遠遠一扔,抛進湖裏。紅錦鯉一見,興致沖沖一腦袋紮進水裏,看樣子是要去追回來。

“別追了,那麽大點還不夠塞牙縫。”阮歲檀叫住紅錦鯉。

紅錦鯉果然停下來,晃晃悠悠的游過來,在河邊探頭探腦。

阮歲檀伸手探進湖水裏,輕輕敲了敲魚腦袋: “你是哪家養的小東西,跑到這裏來搗亂”

紅錦鯉格外大膽,努力伸着腦袋去蹭他的手指,滑滑溜溜的,蹭得阮歲檀犯癢癢: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這裏可不是你待能的地方,此間主人是個鐵公雞,萬一被他發現,小心把你收拾收拾打包賣了。”

紅錦鯉裝模作樣地抖了抖,倏忽轉進水底,正當阮歲檀以為它一去不複返的時候,霍地越出水面,在空中翻了個大大的身,又重重落進水面,濺起偌大的水花。

阮歲檀被濺了一頭一臉的水,他哭笑不得,裝得兇神惡煞吓唬道: “哪來的小兔崽子,小心道爺把你抓起來,扒鱗破腹,煎炒炸煮了。”

此話一出,那紅錦鯉不僅沒被吓到,膽兒還更肥了,一連越出水面好幾次,濺得滿岸都是水。阮歲檀徹底躺不住了,翻身而起走到水邊,捧了一捧水,朝浮在水面上的紅錦鯉潑過去: “我也潑你一身,好了,我倆扯平了。”

潑完,阮歲檀撿起魚竿竹簍,拍拍屁股打算走人,有這麽個搗蛋鬼在水裏折騰,再釣幾天也是百搭。

那紅錦鯉像是被那捧水潑傻了,呆愣愣看着阮歲檀走出好幾步,才猛地醒過神,急匆匆沿着湖案追上去。

阮歲檀聽見背後湖面有聲音,也沒回頭,悠哉悠哉往前走。

那紅錦鯉見阮歲檀沒有理他,急得在水裏團團轉,想方設法的折騰些花樣兒吸引阮歲檀的注意力。

一會來個魚躍龍門,一會吐出無數泡泡,一會翻起肚子,一會倒着游,折騰無數,就是不見阮歲檀回頭。

前面就是轉彎路,阮歲檀再往前走,就拐彎往裏院去了。紅錦鯉似乎黔驢技窮,只好呆頭呆腦的睜着圓眼睛眼,睜睜看着阮歲檀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竹林背後。

紅錦鯉沮喪至極,埋着腦袋,甩着尾巴在岸邊游來游去磨磨蹭蹭,遲遲不願離去。

忽然,水裏投下一片陰影,大腦袋上挨了一個彈指。

“小傻子,還沒走呢”

紅錦鯉擡頭一看,入眼是一張笑意晏晏的臉。他有些不知所措,慌亂之下猛地轉進深處,留下一串驚慌無措的漣漪。

阮歲檀失笑道: “這魚,怎的忒不好伺候,我走也不是,來也不對,你要怎樣”

良久,幾丈開外的菱角葉子下,紅錦鯉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悄悄咪咪看着那人。

阮歲檀裝作沒發現,撐着下颌看着水面,自言自語道: “怎麽辦呢,這魚游走了,聽說午膳快準備好了,要不我也回去吧。”說完作勢轉身要走。

紅錦鯉一聽急了,忙鑽出來,在他面前搖頭擺尾,又肚皮朝天翻給他看。

阮歲檀笑眯眯蹲下來,伸手戳了一下軟乎乎的魚肚子: “想跟我玩”

紅錦鯉點頭如搗蒜,轉着圈圈讨好賣乖。

“可我不想陪魚玩,只想釣魚诶。”阮歲檀道。

紅錦鯉一僵,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一截魚線——是剛才被咬斷那截,上面還栓着裝樣子用的直魚鈎。

阮歲檀看着魚線,笑道: “你是說讓我把線接回去,繼續釣魚,你來裝做上鈎”

紅錦鯉十分勉強的點點頭。

阮歲檀搖搖頭: “不好,不好。”

紅錦鯉急得原地轉圈圈,像是在說: “我都願意被你釣了,還不好”

“我釣魚是要吃的,把你釣起來,還要放回去,沒意思。”阮歲檀道。

紅錦鯉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麽,朝他擺擺大尾巴,呲溜竄進水裏,往湖中間游去了。

阮歲檀雙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等着,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過了一會,水底掀起一股細微的波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水底下翻湧,過了好一會兒,波動漸漸變緩,湖底恢複了平靜,一尾紅色的身影從湖底緩緩浮上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大了許多的黑色影子。

用了好一陣,那紅影子才徹底露出水面,是紅錦鯉。

他游得極慢,似乎有些疲憊,等到游到阮歲檀跟前,阮歲檀才發現紅錦鯉渾身傷痕累累,一身漂亮鮮亮的紅色鱗片七零八落,大腦袋上還霍了個大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而跟在他身下的,是一條遍體鱗傷的大青魚,已經肚皮朝天就快見閻王了。

紅錦鯉獻寶似的,把那條只剩一口氣的大青魚推到阮歲檀面前,嘚瑟地打了個滾,似乎在像阮歲檀讨賞: “我好厲害,抓了這麽大條魚,快來誇我吧!”

等了許久,又在水裏打了好幾個滾,渾身傷口痛到不行,還沒等到誇獎,只好悻悻停下來,忍痛忍得龇牙咧嘴。

“你這是何苦呢”阮歲檀小心翼翼避開他頭上的傷口,輕輕點點他額頭, “我不是非要吃魚不可,也無需一定要你去抓魚,你弄上這一身的傷,除了自己疼之外,毫無意義。”

紅錦鯉愣住了,旋即又張嘴狠狠咬了阮歲檀手指一口,掉頭跑了。

阮歲檀看着手指上留下的一排牙齒印,啼笑皆非看着那紅錦鯉游遠了: “跑這麽快作甚。”

直到看不到紅影子了,才收回視線,看着翻着肚子有氣出沒氣進的大青魚啞然失笑: “這小子,還是那狗脾氣。”

錢玉塵在院門口正好碰上回來的阮歲檀,見他手上提了條兩尺來長的大青魚,驚訝道: “嘩,好大一條青魚,就你那直鈎,還真能釣起魚來”

“可不是,就有自己撞上來的,”阮歲檀把魚拎到錢玉塵眼跟前,炫耀道, “大吧,一會叫廚房蒸炒炸煮來個全魚席面。”

錢玉塵打量了一番,見這魚除了嘴巴是好的之外,渾身上下沒幾處好皮,疑惑道: “不是你半天釣不到,怕老臉擱不下,自己跳湖裏抓的吧”

“我是那種人嗎”阮歲檀昂首挺胸,從錢玉塵身邊擠過去, “總之這魚就是自己來的,讓讓,我要把魚拎去廚房。”

“等等,差點被你這魚給打了岔,”錢玉塵叫住他, “會客廳那邊,玄劍宗柏宗主親自來吊唁……”

“吊唁就吊唁,我又不姓錢,難道還要前去還禮”

錢玉塵: “柏宗主聽說你在百寶閣做客,希望能見——”

“不見!”阮歲檀擡腳便走, “我又不是百寶閣的拍品,相見就見,有錢就能買。”

“……見一下戾天崖那副棺材,”錢玉塵緩緩說出後面半截話。

阮歲檀尴尬地放下擡起的腳: “喔,往生棺現在是百寶閣的,要不要給他看,六公子作為百寶閣主,自行做主便是,無需跟我說。”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帶柏宗主去了密室……”錢玉塵道。

阮歲檀: “帶去密室!百寶閣的密室随随便便就能帶人進去你家祖上知道不得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反正你和司尊主都知道了,再帶個柏宗主也沒什麽。”

“……”阮歲檀: “我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但是進去一看,往生棺沒了。”錢玉塵道。

“什麽!”

“往生棺,沒了,憑空消失了。”錢玉塵道, “若不是這兩日我沒再進去過,真的要以為是我把那棺材換地方了。”

“怎麽可能,那天我們離開的時候,明明往生棺就在裏面。何況把密室的符咒不是只有命定的百寶閣主才能打開嗎,除了你,錢家還能有誰能打開密室”阮歲檀微微有些着急,往生棺上還有許多秘密沒有解開,他還沒查到是什麽原因導致他的魂魄能進入往生棺內安養,甚至後來還能鸠占鵲巢,在魅靈身上重生。

往生棺一旦丢失,這些秘密就不得而解。

甚至阮歲檀潛意識裏認為,還有一些隐藏得更深的東西,也需要靠往生棺來解出謎團。比如為何司歸一見往生棺,就判定魅靈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比如為何自己腦子裏總有個聲音,阻止他告訴司歸一些事情;甚至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一些事情,才會經常覺得很多事情前後對不上,似乎哪裏不對勁。

“柏宗主在密室裏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痕跡。我想着當你也在現在,就想來找你一起去看看,有可能會發現一些我們看到的蛛絲馬跡。”錢玉塵道。

“好,你先去,我把青魚放到廚房就來。”阮歲檀忙往廚房去。

百寶閣總閣占地極大,前院後院有好幾個廚房,阮歲檀極喜歡專做西北菜的廚子,便把青魚拎到那邊去。

小廚房不大,三口竈眼,負責的是一對母女。女孩兒還小,七八歲的樣子,正在牆根下往牆上看。

見阮歲檀進來,朝他道: “小哥哥,快來幫我一下,牆上有只小紅鳥受傷了飛不起來,怪可憐的,我找梯子把它抱下來。”

阮歲檀: “……”

小紅鳥……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阮歲檀: “不用抱他下來,讓他在牆上曬曬太陽,傷口才好得快。”

“啊這樣啊。”

阮歲檀忍笑道: “對啊,不僅不用管,還可以端盆鹽水潑他身上,正好幫他消消毒,傷口好得更快。”

“那我去化點鹽水。”小姑娘蹦蹦跳跳進廚房化鹽水去了。

阮歲檀踱步走到牆下,見那紅鳥一身羽毛七零八落,腦袋上還有個大口子正往外滲血,裝模作樣道: “傷得真重,不知道是去幹了什麽偷雞摸狗的壞事,才被打得這麽慘。”

“今天倒是有口福,得了好大一條青魚,一會兒就叫廚娘整治出一桌全魚宴,魚頭魚骨炖湯,魚尾清蒸,魚排油炸,魚肉紅燒,挺好。可惜你是鳥兒吃不得魚肉,若是條貓,還能賞你一堆魚腸魚肚。”

那小紅鳥嘎一聲飛下來,落在阮歲檀頭上一陣亂刨。

阮歲檀大笑着抓住抓狂的小紅鳥,往他身上倒了一整瓶金瘡藥,小心翼翼放進懷裏: “好歹是一宗之主,司尊主,你這麽調皮,魔宗上下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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