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 盜賊

15. 盜賊

在陸冷玉的幼年時期，關于家庭和親人的回憶，大多是阿娟。

後來李芳玉強勢介入，占據她一整個青春期。

到了她思想快速成熟的高中階段，曾雁一封信從天而降。

至此，陸冷玉成長過程中，女性角色的最後一個空缺，填補完全。

她這才發現，整個家裏，似乎并不需要男人。

陸安明，是她的父親，也是小威的父親。

這麽多年來，他對陸冷玉說過最多的兩句話也許是：

“你去找阿芳。”

“問問你奶奶吧。”

在小威那兒，應該也是一樣的，或許還要多一條：“去找你姐姐。”

唯獨有件事兒，陸安明不得不以“父親”的角色出現在人前——家長會。

因為李芳玉要看店。且李芳玉不愛讀書，天生不喜歡去學校教室。

上了高中，陸冷玉成績好，老師想讓家長作個教育經驗分享。

陸冷玉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可老師不死心，把電話打到了陸安明手機。

“老師，這我不會呢，都是玲玉……哦，都是冷玉自己上進，我真講不了。”

“您就別謙虛了！成績好，必然離不開兒女自己的努力，但家長、家庭的付出也是功不可沒！您就給我們講幾句，三兩分鐘就行，也算給其他家長一些參考和鼓勵。”

陸安明不會拒絕人。

到了學校，找到教室，臨近入座，他才擦着汗和陸冷玉說了。

于是，陸冷玉扯了張草稿紙，撐在走廊牆面臨時給他寫稿。

“都是簡單的句子，你看看能不能記下來。不能的話，就掏出來照着念。”

“哎哎，好。”陸安明嘴唇嗡動，背過身熟悉稿子。

陸冷玉臉色淡淡，倚在牆上等他。

也在這一刻，她認識到，自己在心理層面上，已經全然越過父親。而就在昨天，她還在作文裏寫“父愛如山”，寫“父親沉默的支撐”，寫“父親對我人生的指引”。

陸安明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并非故意當甩手掌櫃，他确實不頂事。

當年保護不了曾雁，後來也保護不了李芳玉。

反而是被李芳玉保護着。

李芳玉懷過二胎，在小威三歲那年。

當時鎮上出了件大事，有盜賊流竄作案，商鋪頻頻中招。可一連倆月，盜賊去了又回，還沒抓着人。

李芳玉的餐飲店自是沒什麽值得擔心，最貴的物件不過是冰箱和電扇。

當時正值暑假，有陸冷玉幫忙，陸方明經李芳玉娘家親戚推薦，到電器商城做活。

這是城裏大公司鋪設下來的店，店面大，倉庫也大。空調、彩電、小電驢……剛進了不少新貨。

這下聽說有賊，主管當即在倉庫支了張床，大夥兒輪流值班守夜。

不巧，陸安明值班那一夜，就遇上了。

貨沒丢，但慌亂中推倒了兩臺電動車。陸安明給盜賊乎了個頭盔，自己也挨了一棍。

第二天，主管對陸安明表示了慰問，同時也表示，要讓陸安明陪那兩輛摔壞的電動車。

這份工作自然是幹不下去。陸安明捂着額上的紗布，在李芳玉店裏唉聲嘆氣，吃早上賣剩的包子。

李芳玉一聽，豈有此理！當即抛下餐飲店，上電器商城去讨說法。

“我家老陸就來幹倆月的活，又不是你店裏專請的保安！配合你安排守倉庫已經夠講義氣了！”

“遭賊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防也防住了，沒丢東西。車子壞了是意外，誰也沒料到！你不能全都算我們頭上吧！”

“再說老陸挨那一棍子得算工傷，我還沒叫你店裏賠錢呢！你倒好意思叫我們陪電動車？！”

“你夠有臉的啊？怎麽不直說我老陸是賊呢？！啊？！”

李芳玉沒進店，就在人家店門口叉腰一通罵。

她認識的人多，人緣不差。小鎮也不藏事，來來往往問幾句就都明白了。不明白的，見着這陣仗也不敢進門買東西。

主管屬實沒料到這情況。他不是本地人，是市裏派下來的。本不情不願，又想着把店子經營好，再升上去。

這下出了岔子，要麽給總店打報告，要麽自己填窟窿。

他不想打報告，又不可能自己填窟窿，見陸安明性子懦弱好拿捏，索性全部推到他頭上。

這下李芳玉大鬧店鋪，眼看躲不過，無奈出去交涉。

李芳玉是什麽人？是得理不饒人。

動不動就要報警、見報、上報工商局。主管哪是她的對手，很快落了下風，連連敗退。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芳玉回家路上被陌生小孩撞了一撞，也沒計較。

當晚就肚子疼流了産。

為此陸安明極度內疚，在病床前垂頭，幾天不發一言。

李芳玉卻說，多大點事，沒了再懷。我男人可不能被人欺負。

陸冷玉給她擦着身子，不知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