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第9章

“陳娘子拿着掃把一路沖到王家亂砸一通，那氣勢，王家人沒一個敢上手攔的，後來啊，那王二富再沒敢招惹這母子倆。”

“要說這孤兒寡母是該有一個厲害的，不然要被人欺負死，本地的人見到破賴皮，還要繞道走，更何況是外鄉人。”

應晚鏡接着問道：“那這位陳娘子是哪裏的人啊。”

“我記得好像是從北邊逃難來的，至于是哪的人這個不清楚，她也不愛跟我們這些村婦說話，平常幹完活就回家，除了她兒子受欺負鬧得比較厲害點，人還是很好的。”

正說着，一群排列整齊的鴨從她們身邊走過，應晚鏡看着領頭鴨扭着肥胖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有點饞烤鴨了，得準備在家裏養些家禽。

田嬸也被打了個茬，也笑呵呵地看向這群鴨子。

“估計是老葉家養的，都溜達到這裏來了。”

兩人走過村口那棵大枇杷樹，田嬸又扯回話題：“

“陳娘子也是個可憐人啊，她來這裏時還未婚配，孤苦伶仃的，好在來的時候身邊有個伴，是個可俊俏的人，再後來兩人就成了親。”

“誰知道夫妻倆的日子才剛穩當，這江相公出海捕魚的時候就遇到了海難，從那以後，再也沒回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留下陳娘子一人拉扯孩子到現在。”

“不過啊，現在嶼哥兒也長大了，會賺錢養家，陳娘子的病有藥養着，身子骨還可以。”

眼看就要到家，應晚鏡追問道：“哦哦，陳娘子得的什麽病啊？”

“好像是心疾，哎呦這病可不好治，再多的藥都除不了根，早些年沒少請郎中抓藥。”

“哎呦，可算到了家，講了一路，我都餓了。”

應晚鏡笑眯眯地指着田嬸手裏的鲈魚，“有這幾條魚，今天四姐弟肯定不鬧人了。”

田嬸搖搖頭，“那可不行，不能全吃完，做一鍋炖魚，能填飽肚子就行，剩下的腌一腌，能吃好幾天。”

“何況還有這麽多蛤蜊呢，扔鍋裏一煮也能過個嘴瘾。”

應晚鏡點點頭，“孩子多，确實應該省點吃。”

臨進門，田嬸扭頭問道：“這魚你會做不？不行的話我教你。”

應晚鏡回道：“會，這魚已經殺好了，回去一切，做個清蒸鲈魚就行。”

“那也是，不會了叫我啊。”

田嬸推開籬笆門，沖屋裏喊道：“吳南，吳北，吳雲，吳雨，快出來。”

還沒喊完，從屋子裏跑出來四個孩子，最大的姐姐吳雲跑到最前面，身後跟着三個弟弟妹妹，又吵又鬧地圍在田嬸身邊。

“娘，今天是吃魚嗎。”

“娘，這魚的眼睛真大，今天的魚眼能不能給我。”

“娘，吳北又不聽話，不讓他出去玩水，他非要出去。”

田嬸把東西全都丢給這群鬧騰的孩子們，挨個教訓道：“今天喝魚湯，魚眼睛輪着吃，上次是阿北和阿雲吃了，這次就讓吳南，吳雨吃，都有你們吃的，這幾條魚夠我們家吃半個月了。”

應晚鏡聽到院子裏鬧騰的孩子聲，不禁搖搖頭，田嬸這幾個孩子怪能折騰人。

“娘，我回來了。”

應晚鏡推開自家大門，看到正在院子裏忙着翻修土地的謝韻，興奮地跑到她身邊，炫耀着今天趕海撿來的海鮮。

“娘，今早去趕海撿到的，灘上好多蛤蜊，用網兜一撈，滿滿一兜，還有這些螃蟹，望潮，還有這一大片的龍須菜，我聽人講，把它曬幹，想吃的時候可以用水泡開涼拌着吃。”

謝韻把應晚鏡背後的魚簍放下來，看到裏面滿當當的漁獲，誇贊道：“這麽多啊。”

“還買了一條鲈魚，今早碼頭上好多漁船滿載而歸，全是這種大鲈魚，也不貴，等晌午做清蒸鲈魚。”

謝韻提過來一桶水，倒在水盆裏，把魚簍裏的螃蟹，望潮，和網兜裏的蛤蜊分開倒進去。

新鮮的鲈魚已經被處理好，魚身幹幹淨淨，劃開的魚肚透出粉紅色的肉。

“鲈魚啊，說起來我小時候跟着你外公吃過河鲈，味道很是鮮美，不知道這海鲈魚味道怎麽樣。”

應晚鏡把鲈魚挂在桂花樹枝上，回道：“也好吃，這麽大的魚，可以一半清蒸，剩下一半做道姜蔥煎鲈魚。”

謝韻伸手把應晚鏡的頭發辮捋順，聽着她絮絮叨叨地說話，女兒大病一場，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昔日榮華富貴沒了就沒了，只要她的兒女們不再受苦受難，無病無災，她也就心安了。

“這幾天抽空，跟娘一起去普濟寺裏還願吧，我身子已是大好，以後啊就可以動手幹些活，種點菜，陪我的鏡兒去海邊撿螃蟹，撿貝殼。”

謝韻把布袋裏的種子倒在手掌心裏，數了數自己刨出來的坑，起身把種子挨個丢在土坑裏。

應晚鏡蹲在謝韻身後，用鋤頭把土坑蓋上，“娘，你種的都是什麽菜啊？”

謝韻擡手一指，挨個給應晚鏡數道：“靠牆的這一行是葫蘆，這邊種的是芥蘭菜，這邊是薤，這邊是豆子，那邊是絲瓜。”

“現在種下，等秋天就能結果了。”

埋好種子，應晚鏡用葫蘆瓢舀水，澆在一個個小土堆上。

“娘，這邊澆好了。”

應晚鏡四下張望，“二哥呢，他又出去了？”

謝韻道：“臉腫成那個樣子，怎麽出門啊，在屋裏養着呢，順道在屋裏給我抄幾份經文，好好靜靜心。”

“娘，這事本就不是二哥動的手，您就稍稍罰他一下就行，可千萬別罰重了。”

“娘知道，我不讓他抄點經書，等下他又要出去野，鼻青臉腫讓人看見了不免要多問，我聽你爹說，那個張老爺和知州大人是親戚，知縣大人都不敢動他。”

“縱然我們有理，強龍尚且壓不住地頭蛇，何況我們，真要讓他尋到這，家都要不保了。”

“今天早上，你爹也是起個大早，先找知縣大人商量此事，若是真的遇到麻煩，好歹也有個人幫我們周旋，就是不知道現今有沒有人願意摻和我們家的事。”

應晚鏡不作聲地點點頭，“那娘，我就先去廚房把這些海鮮都清洗一遍，爹和大哥晌午不回來，我就做三個人的飯。”

謝韻幫她把水盆搬到廚房，正要擡手跟她一起料理午飯，應晚鏡嬉笑着把謝韻推了出去，“娘，這鍋碗瓢盆的事以後就交給我吧。”

“好好，我啊，還去收拾我那一畝三分地去。”

謝韻抱過來一把竹竿，準備把菜地圍起來，正往土裏紮着竹竿，隔壁的田嬸便從圍牆那裏探出頭來。

“謝娘子，在種菜呢。”

“哎，要種點菜，一家五口，不能總去外面挖野菜吃吧。”

“行，等那苗長起來，可以來我家拿幾根長竹竿，好撐起來。”

“你那籬笆紮得不對，要斜着插進去。”

謝韻低頭看看，擡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這我還真的不會，許久沒幹過活，忘得一幹二淨。”

“你等會，我過來。”田嬸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從她家院子裏，跑到謝韻身旁。

說實在，田嬸原以為這戶從皇城裏來的人家，應該都挺高傲，瞧不起他們這些農婦，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敢與他們搭話。

也就這兩天，看着應家人在院子裏忙忙碌碌，發覺這和本地的普通人家也沒什麽兩樣，她又是個愛唠嗑的人，實在憋不住就想着搭話。

“這樣插進去，更穩當點，你這樣直着放進去，容易倒。”

田嬸一邊說，一邊麻利地在菜地四周把一捆小竹竿全都紮進土裏。

謝韻不由得贊道：“還是你能幹，我是個粗苯人。”

“不是粗苯，是你有福氣，像我這樣的，就是個勞苦命，幹得越好，就越得幹，不然沒人動手。”

“這蛤蜊還在水裏養着呢。”

“嗯，鏡兒說要讓它吐會沙子，再去煮。”

田嬸點點頭，“是這樣，我們家一般都是在水裏洗一洗，再泡會，切點野姜，小蔥，直接就能扔鍋裏煮了，不能煮太久啊，煮太久就不好吃了。”

“這東西肉好吃，就是費嘴，要想吃飽，兩大盆下去還不一定能填飽肚子呢，我們家那四個孩子都是嗑着吃的，一會功夫桌上堆滿殼子。”

謝韻禮貌地笑道：“這些東西我們确實沒見過幾次，以前趕上時候，吃點河魚，螃蟹，河蝦，海邊的這些吃食我們是真的不會做。”

“都一樣，河裏海裏的，最後都要到肚子裏。”

田嬸這股通透勁，逗得謝韻不由得笑出聲，“你這話說得對，反正都要過過嘴。”

“過幾天你要是得空，我們一起去撈扇貝，曬瑤柱，等冬天炖湯喝。”

“瑤柱是？”

“就是把扇貝裏的肉給挖出來，洗淨後直接放在太陽下曬，這叫生曬，但是口感有點硬，我們家有孩子，一般都是把扇貝肉煮一煮，再撈出來曬，曬幹後就能放到冬天，煮湯，煮粥都行，味鮮。”

謝韻聽她這麽一說，也有意自己動手曬點，“行，我這幾天身子也好起來，到時候叫上我，我也去看看海，撿點海貨。”

交友達成，田嬸滿意地笑了笑，她這張愛說話的嘴可算是找到人傾訴了。

“什麽味道這麽香？”

田嬸望向應家的小廚房，縷縷白煙從煙囪裏升起，一股帶着蔥味的炸魚香滿院子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