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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周鳴玉看着他,反倒笑了,道:“誰要讓你帶我走了?我自己在上京不好嗎?”
她微微湊過身去,促狹道:“楊簡,你就這樣離不得我?”
楊簡捏了捏她的手,道:“你沒良心,聽到我走,居然這麽開心。”
周鳴玉但笑道:“我就不問你要去哪裏做什麽了,但你什麽時候走,總能告訴我罷?”
這個自然是可以的。
楊簡答道:“還有三五日罷。”
他說完又覺得好笑,道:“現在倒是體貼。怎麽反倒是從前更愛打聽我行蹤,見面就要問我?”
周鳴玉白他一眼,道:“誰打聽你了。你處處為難我,每句話都要拿捏我,我躲你都來不及,滿口胡言亂語罷了。”
楊簡想起之前自己想見她,回回沒話找話,心裏也覺得自己幼稚,但此刻聽她說起來,一不能反駁,二不好解釋,幹脆拿別的話帶過。
“我這次走,時間恐怕不短,你一個人在上京,躲着點原之瓊。”
他叮囑她,說到這裏,沒忍住,還是問道:“原之瓊來找你時,必然給你說了我許多壞話,叫你站在她那邊對付我罷?她說什麽了?”
周鳴玉不想提原之瓊那些話,只道:“知道是壞話你還問什麽?”
她把問題抛回去,問道:“你怎麽這麽清楚她說什麽?”
楊簡淡道:“這些年對付她幾回了。小姑娘那點手段,多少能猜到。”
周鳴玉本就好奇原之瓊的變化怎麽這麽大,如今聽楊簡說對付她好幾回,便直接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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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怎麽招惹了她?我與她見了幾回面,瞧着她讨厭你得很,看見什麽都能想到對付你。”
楊簡緊了緊眉頭,啧了一聲,明顯是嫌棄這個麻煩。
周鳴玉看着他這副難以啓齒的模樣,腦子裏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她不會是喜歡你罷?”
小時候原之瓊和他們一起玩兒的時候,叫楊簡滿口“阿兄”,也挺順嘴的。
如今楊簡一直不娶親,她回京卻對楊簡針鋒相對,還和他的同胞兄長定了婚。
該不會是什麽愛而不得、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最後便反過來因愛生恨故意報複的戲碼罷?
楊簡敲了她腦袋一記,無奈道:“胡說什麽?”
小時候比起他,原之瓊分明更喜歡黏着謝惜。每次楊簡來找謝惜的時候,原之瓊第一個不樂意,沒少背着謝惜給他臉色看。
他總不能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原之瓊從小就和他不對付,喜歡誰也喜歡不到他頭上來。
楊簡垂眼瞥了下周鳴玉。
也就她那會兒不注意,不知道原之瓊天生壞種。
周鳴玉看見了他瞥自己這一眼,道:“看我幹什麽?你不會盤算着怎麽狡辯罷?”
楊簡發現她如今當真是膽子大了,和他說話的時候,再也沒了之前那種假裝的小心翼翼。
他倒是聽着舒心了許多。
“沒有就是沒有,我騙你做什麽?”
周鳴玉追問道:“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她膩膩地黏着他說話:“你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在外面胡說。”
楊簡一向是軟硬不吃的人。
前提是他沒遇到她。
他猶豫着不肯開口,最後還是耐不過她一直纏他,只得道:“端王三年前帶着她回過一次上京,那時候就有為她定親的打算。原之瓊自己挑中了一個,不過沒成。”
周鳴玉見他吞吞吐吐,催問道:“你攪黃的?”
楊簡思忖着措辭,道:“是原之瓊晚了一步,對方另娶了旁人。”
周鳴玉不解:“那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楊簡無語道:“因為對方娶親的時候,我是第一個支持的。”
周鳴玉聽得直樂,沒忍住笑了出來。
“就這?”
楊簡想起這事仍然覺得無語。他一向知道原之瓊的想法與常人不同,但也沒料到她會因為這麽件事記恨他這麽久。
不過——
楊簡想了想,還是直白地告訴周鳴玉道:“我先前叫你小心原之瓊,不是因為和她不對付。一來,她想法與人不同,誰也不知道會因為什麽事得罪了她。二來,她向來在封地呼風喚雨,養得她如今想要什麽就非要得到什麽的性子。你和她走得近,不是好事。”
周鳴玉點頭道:“我知道了,我記住了。”
她彼時以為這二人是互相不對付。因為保持着少時的回憶,總覺得原之瓊還是個天真的小姑娘,不肯将她想得太壞。
如今看來,是她幼稚了。
原之瓊無法無天,的确是如楊簡說得這般,想什麽是什麽。
周鳴玉把手杖交到楊簡另一只手裏,自己兩只手抓着他的手慢慢地晃。
她仰頭看着梢頭微暗的月亮,随口聊天:“旁人嫁娶,與她何幹,與你又何幹?因為這事厭你,真是好沒道理。”
楊簡問:“你不信?”
周鳴玉道:“聽起來不可信,但我勉強信你一回。”
楊簡雖厭原之瓊,倒不至于拿個姑娘家的事渾說。若不是她今日纏着問他,恐怕他也不會主動提。
楊簡哼了一聲。
周鳴玉問道:“那她如今主動嫁給你兄長,怎麽還想着要對付你?”
楊簡淡道:“嫁不了。”
周鳴玉早就猜到楊簡不同意這樁婚事,聽到這句,想起前話:“你還真要把她婚事攪黃啊?”
楊簡嗤道:“都輪不到我做什麽,原之瓊可看不上我七兄。”
周鳴玉笑道:“你就這麽說你七兄。”
楊籍從小就一副笑模樣,對人溫柔和氣,從來不和人生氣發火起沖突。
最關鍵的是,楊籍一貫向着她。
楊籍雖然資質在這一代裏是平庸了些,也沒做成什麽高官,但人品和脾性都是好的。原之瓊無論是想要一個無能又有勢的丈夫,抑或是一個人品不錯的丈夫,楊籍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楊簡很客觀地說:“我七兄是不錯,不過先前她看上那個,的确更好些。”
嘶。
原之瓊莫不是還念着前頭那個成了婚的罷!
周鳴玉來勁了,湊上去攀上楊簡胳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楊簡幹脆別過臉,半點不理會她,把她從自己胳膊上扒拉下來。
他扭頭,下巴點點旁邊的大門:“回來了,快進去罷。”
周鳴玉掐他一把,氣道:“你吊我胃口!”
話說一半,最是讨厭!
楊簡笑,輕輕推推她,道:“天都晚了,快回去罷。明天我來接你去看龔大夫。”
周鳴玉抱着胳膊要挾他道:“你不告訴我,我明天就沒空。”
楊簡若有所思地瞧着她,莫名看得她有點退縮。
他問:“我告訴你這麽多,你給我什麽好處?”
周鳴玉想起之前欠他的那一堆東西,果斷扭頭進了繡坊,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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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楊簡果真上門來接她。
還是如上次一樣,套了輛不起眼的馬車,他沒露面,由丹寧進繡坊來叫她。
周鳴玉下樓時瞧見丹寧。
丹寧這次看周鳴玉的目光,明顯淡然很多,上回那樣疏離的态度,仿若未存一般。只是臉上的笑意客氣,比不得小時候對待謝惜那樣真切。
周鳴玉和丹寧打過招呼,上了門口的馬車。
楊簡掐着時間,特地等周鳴玉吃完早飯再來,但即便如此,還是給她備了點心茶水,等她一上來,就取出食盒來遞給她。
周鳴玉拿着熱氣騰騰的栗子糕一路打牙祭,直到馬車停在了龔大夫的院落門前。
楊簡照舊先下車,将周鳴玉抱了下來。他十分自如地拉着周鳴玉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周鳴玉先前來過這邊兩回,也算和龔大夫熟悉了許多。這回進來看見人,她便從楊簡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熟稔地同龔大夫打招呼。
楊簡郁悶地看了眼她甩開他的背影。
這一點風月官司都被龔大夫看在眼裏。他笑着盯了楊簡一眼,招呼周鳴玉進去檢查。
周鳴玉近來一直好好養傷,龔大夫開的藥,該吃就吃,該敷就敷,所以恢複得很好。龔大夫幫她檢查過後,給她調整了藥方,又要去拿新的藥膏續上。
楊簡便在一旁請他再給周鳴玉把把脈,開些補身的藥。
龔大夫見周鳴玉不反對,知楊簡已與她說通,便好好為周鳴玉把了脈,又問了幾句,最後給她拿了一道食補的藥膳方子,叮囑她回去吃着,慢慢調理。
周鳴玉道好。
龔大夫去幫周鳴玉配藥,周鳴玉主動起身問:“龔大夫,外面的草藥,需要我幫你收拾嗎?”
她前兩回來,幫老人家做了些活,龔大夫瞧着很是開心,誇了她好幾句。
龔大夫于是道:“外面敞開口子的那兩袋子草藥,辛苦姑娘幫我了。”
周鳴玉道好,和丹寧一起去了院子裏。
房間裏只剩了兩個人,楊簡站去龔大夫身邊,問道:“她前兩回來,如何?”
龔大夫站在藥架前,一邊抓藥,一邊笑着道:“是個好姑娘,自己雖腿腳不便,但每次幫我做些活兒才走。藥都按時吃,聽話。”
楊簡聽着龔大夫誇獎的話,陪着笑了一下,又頓了片刻,問道:“她可問什麽了?”
龔大夫臉上的笑落下來,看了他一眼,轉回頭,嘆了一聲,方道:“她聽說我從前做過太醫,同我打聽太醫院的事。”
他問楊簡道:“是你同她說的?”
楊簡點頭道:“是。”
龔大夫臉色嚴肅起來,沉聲道:“小子,你老實告訴我,外面這姑娘,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來歷?你與她如此,究竟是要做什麽?”
楊簡沉默。
龔大夫道:“這是你帶來的病人,我會好好醫治。但你若是不肯說,之後也莫叫她再來了!”
他分外懇切,蒼老的眼裏盡是對楊簡的關切:“我到了這個年紀,還怕什麽妖魔鬼怪?可你還年輕,大好的日子還在後頭,不可以身犯險,不可惹禍上身!”
楊簡垂首,道:“我都明白,龔大夫可以放心她的。她若想知道什麽,龔大夫只作聽不出來,一點一點,都告訴她罷。”
龔大夫氣得捶了楊簡一拳,斥道:“你小子油鹽不進!我說這話是害你的?”
楊簡苦笑道:“龔大夫,她小時候,你見過的。”
“什麽我見過……”
龔大夫嘟囔着說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直直停留在楊簡的臉上,滿眼都是震驚與訝異,見楊簡認真,又将目光轉向院裏。
陽光下坐着的姑娘挽着袖子,面龐秀麗又幹淨。
“那是,謝……”
他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滿面戚色。
“楊簡!你好生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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