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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周鳴玉聽到原之瓊來了這裏,心裏還是有些驚訝的。
端王府還在喪期,原之瓊先前來找她那一回,都是黑衣夜行避人耳目。怎麽如今倒敢光明正大地出城來拂雲觀了。
楊簡直接道:“轉去側門。”
外面丹寧應聲,馬車遠遠地改了道。
周鳴玉不知道楊簡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這裏,但她心裏的确不想見裏面那個人,于是幹脆道:“拂雲觀就那麽大,即便從側門進,也未必遇不見她。要不今日就回去罷?”
楊簡沒聽她的,只道:“遇不見。”
顯而易見的是,楊簡已經多番來此,馬車繞道也走得輕車熟路。
這道側門平日裏一直上鎖不開,掩在蔥茏葳蕤的草木之中,鮮有人至。而楊簡的馬車停在這裏時,那扇門居然神奇地被人打開了。
許是因為到了觀前,楊簡沒有對她過分親密,只讓車夫擺了腳凳,伸出手腕讓周鳴玉扶了一把。
并肩行去的時候,也并沒有牽住她的手。
門內走出來的,是一個看上去約莫只有六七歲的小童。
小童像模像樣地盤着頭發,穿一身樸素的素色道袍,十分有禮地和楊簡行了個禮。
“楊善人好。”
楊簡笑着對他低首回禮:“照聞小道長好。”
這叫照聞的小童生得十分可愛,一張小臉白淨粉嫩,還帶着些胖乎乎的嬰兒肥,看得周鳴玉心裏都生出幾分喜愛,不由得露出笑容與他颔首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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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聞非常有禮地向她還禮,但轉到楊簡這邊,便變了一副神色。
他雖然故作成熟,卻還是難免漏了些小孩的天真,有些生氣地噘嘴道:“八郎君要麽叫我照聞,要麽叫我照聞道長,不要叫我照聞小道長。”
楊簡故意逗他:“知道了,照聞小道長。”
照聞不大樂意,幹脆不理他了,對周鳴玉道:“善人這邊請。”
周鳴玉道好,跟在照聞身邊走,還不忘回頭偷笑楊簡。
楊簡瞧着他們兩個走在前面,垂眼抿了抿唇,倒是沒有不樂意或是窘迫的模樣。
周鳴玉瞧着這跨過高門檻都要提着衣擺嘿咻一聲的小童,不由得笑,喚他道:“照聞道長。”
照聞十分樂意地回答她道:“善人請說。”
周鳴玉回頭瞥了楊簡,問道:“我見照聞道長與他熟稔,他可是常來此地嗎?”
照聞哼了哼,道:“也不常來,幾個月才來一回,沒什麽誠意的。”
他這好沒道士樣的一句話!
周鳴玉只道他還是個小孩子,倒也只覺得可愛,又問道:“那道長怎麽知道他今日要從側門來的?”
照聞道:“我師父算的,說今日正門與他犯沖,叫我來側門接他。”
楊簡就跟在他們身後幾步,他們對話全都能清楚聽到。周鳴玉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輕輕朝她點了點頭。
周鳴玉懂了,今日過來是見照聞口中這位師父的。
她問了一句:“請問這位道長的道號是?”
照聞沒什麽心眼,道:“我師父道號歸塵居士。”
周鳴玉心裏最後那一點不确定,也終于在最後這一句話裏落定了。
生于權勢,長于富貴,養于安樂,歸于塵外。
楊家六郎楊符,道號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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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符的故事在上京高門之內非常有名。
楊家四房的夫人懷此胎時,曾做胎夢,夢中有仙人于天河之畔摘星于手,取天河之水洗滌,揉捏幾番,生成個嬰孩模樣的小偶,對着她扔了過去。
此夢後一月,楊四夫人便診出了喜脈。
楊四夫人的懷象很好,身體也康健,那懂事的孩子半分沒有勞累他的母親,即便是到了将要臨盆之時,楊四夫人也從未害喜過一回。
有不少道士和尚,直稱此子貴不可言、才華無雙,世無其二的好話說了一籮筐,惹得許多人都期待這個孩子的降世。
楊四夫人發動的時候是夜間,那夜難得的星月齊現,天空無霧,明亮得不可方物。鳥兒在屋檐上啼叫了許久,直到六公子出生,發出嘹亮的哭聲。
孩子出生時便是一臉福相,輪着在楊家人手裏抱了一圈,各個都愛不釋手。
卻在此時,有雲游道人上門,問是否有孩童降世。
楊家以為這孩子當真如此不凡,竟有雲游道人遠道而來相問,笑意盈盈地将道人接了進來。
道人不喝茶,也不接紅包,只道:“這孩子不能在家長留,貧道今日來,是接他走的。”
楊家人正是喜氣洋洋的時候,冷不防聽見這話,心裏盡是不滿。
楊四老爺怒斥這道人滿口胡言,便是作為家主的長兄楊宏,也十分不喜,命下人将這道人帶出去。
這道人眼看着楊家人變了臉色,直接道:“此子便是紫薇坐鎮,也難以相服。若爾等非要強留,叫他入世入朝、娶妻生子,日後必受滅頂之災!”
滅頂之災這四個字,叫楊家人盡數沉默。
楊宏叫上楊四老爺,命人帶着那道人去了書房,直直過了一個時辰,才有了動靜。
道人離了上京,再也沒見過蹤影。
而楊家新出生的小郎君楊符,并沒有給楊家帶來一點喜色。出生宴、滿月宴、百日宴、抓周宴,楊家一個都沒辦。
楊家單獨辟了個別院,叫乳母和下人帶着楊符住了進去,即便是楊符的父母,也只能一月一見。
待一歲之後,楊符斷了奶,請出了乳母,便只留下了幾個老仆照顧。楊家去請了拂雲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長來,就在這院子裏教導楊符。
那之後,便沒人叫他楊符,只叫他歸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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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玉幼時便知道楊符。
楊家雖然從來不再提過楊符的名字,将他低調地養在家裏,但是鑒于他未出生時的奇聞實在太有名,上京高門都知道楊家有這麽一位小公子。
楊符也不是徹底不與人來往的。
他漸大了以後,有老道長在側,也慢慢能多見幾回父母家人。甚至于,逢年過節,他還能帶着自己手抄的經書,來各院同長輩請安。
但他只會自稱小道,稱家人作善人。
如楊簡這樣的弟弟,好奇心重,常不聽家人教誨,偷偷鑽進楊符的院子裏找他玩耍。
就是因為楊簡時常炫耀自己有一個與衆不同的哥哥,謝惜才被他釣得好奇心發作,跟他一起偷偷甩開侍從去找楊符。
那時候,她對楊符的第一印象,是個安安靜靜的、只知道看書修道、将經書抄個來來回回的小少年。
看見楊簡帶着她頑皮,他只叮囑楊簡要小心仔細,莫要帶着謝惜爬高上低,若是不小心傷着,便不好了。
謝惜那時候覺得這位哥哥真是有趣。
他長得出衆,也便罷了,最重要的是,他明明比楊簡大不了多少,卻清清淡淡,像話本裏的谪仙下凡,高嶺雪,水中月,也不過就是這個模樣。
她那時候兩只眼睛緊緊盯着楊符,氣得楊簡二話不說拉着她就走。
她沒反應過來,一路都像楊簡打聽,難得惹惱了楊簡一回。後來她回了家,還抓着自己的九姐姐,小聲說着這個特別的哥哥。
謝九娘彼時也小,聽着謝惜形容,十分好奇,回頭就找了個空子,和謝惜一起,在楊家見到了這個獨一無二的小郎君。
謝九娘拉着妹妹縮在牆邊青翠的密竹裏,見到楊符出來時,一時被吸引了注意力傾身去看,腳下不妨被裙角絆倒,狠狠摔了一跤。
楊符聞聲回頭,看到雨後新竹裏,一個小姑娘滿臉髒污趴在泥裏,另一個小姑娘吓得嗷嗷大哭。
小小的楊符愣了一下,就将手裏的東西放下。
他快步走過來,把謝九娘抱起來,拿出帕子幫她擦幹淨臉,又問她有沒有傷到。
謝九娘愣愣地搖頭。
楊符方笑了,轉身拍了拍謝惜的臉,安慰道:“莫怕,沒事了。”
那一年,楊六郎九歲,謝九娘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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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符十二歲的時候,老道去世,拂雲觀的觀主親自來接,将楊符帶去了拂雲觀。
周鳴玉還記得,那天九姐姐要偷跑出去,又被父母抓到拎了回來。待找到空閑出去的時候,已經快到午間了。
周鳴玉原本不知道那天九姐姐是去做什麽的,但她後來多少便猜到了。
因為九姐姐的桌上,突然規規矩矩地擺起了道德經,每過十天,便要下人套馬車去拂雲觀上香。
她自己沒少和楊簡出去,所以太清楚自己的姐姐是出去做什麽。
謝九娘去了拂雲觀三年,三十六個月,整整一百零八回。
那之後,她供奉給拂雲觀的香火斷了。
十四歲那年,謝九娘立下婚約,婚事準備了九個月,在謝家滅門之災到來前一個月,謝九娘出嫁。
婚禮當天,滿街鋪紅。楊符在拂雲觀裏,寸步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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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玉實在不懂楊簡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見楊符。
小的時候,因楊符清冷出衆,她的确對楊符有些特別的仰慕和向往。所以楊簡自頭一回之後便不肯叫她再見楊符,只要聽她說一句,都要氣惱得不行。
她心裏道,莫不是楊簡覺得,自己與他親吻了一回,便能将自己拿捏死了,雖然不能明說,還要暗戳戳在楊符面前炫耀一回?
她還以為楊簡如今長大後變了性子,卻怎麽還是如此幼稚?
只是她如今對楊符的态度早就今非昔比,此次過來,也是滿心不願和厭惡。
拂雲觀并不算大,不多時就來到了楊符獨居的院落之外。
照聞顯然是得了吩咐,并沒有将他們帶到院落的正門,而是從後門進,走過竹林森森,逐漸靠近前院。
她看着這些分明有致的竹子,心裏使勁罵楊符附庸風雅。
都當了道士,怎麽還學公子哥兒裝模作樣。
臨到屋舍後面,周鳴玉隐約聽到前院有說話的聲音。
照聞回身,請他們留步:“善人稍待,我去叫師父。”
周鳴玉心裏又冷笑:好大的架子,就把他們丢到屋子後面。
楊簡見照聞去了,這才過來,碰碰她的肩,輕聲道:“随我來。”
他熟門熟路地帶着她推開了後門進入屋舍之內,又輕輕走到前屋。
楊簡陪她站了個合适的角度,正能看到院子中的人影,卻又不至于将自己暴露在院中人的視線之內。
這回周鳴玉看清前院是什麽人了。
前院大門敞開,楊符正背對着他們,站在門前與人說話。
而他面前那個,不曾跨入院中,只是站在門外,直直地望着他。
原之瓊今日打扮得格外素簡清麗,面上不同以往的明麗,而是幾乎帶着幾分怯色:“阿兄不能讓我進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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