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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宋既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确定這是周鳴玉的耳墜。

這樣的玉墜子,實在式樣太過普通,除了幹淨簡單、百搭一些,也沒什麽別的優點。

更何況質地不好的首飾到處都有,誰也不能确保這就是周鳴玉的。

但二人離開當鋪時,宋既明仍舊多問了孟潮一句:“這是你在哪兒拿到的?”

孟潮道:“是我去龔大夫家裏的時候,沒錢了,就趴在路口那裏求人。正好來了輛馬車,我磕了兩個頭,有人從馬車的窗簾縫底下丢出來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那馬車看上去挺普通的,不像是什麽富貴千金坐的馬車。我看這耳墜也不是多好的樣式,可能車裏是哪家小姐或者富貴人家的丫鬟罷?”

孟潮以為是宋既明擔心他找不到人,連忙保證道:“哥你放心,我明兒起就來這邊等着,肯定還給人家。”

他突然想到什麽,又道:“說不定從這兒過去,也是找龔大夫的病人。等下去找龔大夫問問,說不定就直接找到了呢。”

孟潮的嘴碎碎叨叨,直到這會兒偶然轉了下腦袋,才看到宋既明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直摩挲着手裏那一枚小小的玉珠耳墜。

他愣了一下,腦子和眼珠子轉了一下,反應過來,笑嘻嘻地問:“哥,你見過這耳墜子啊?”

宋既明臉上沒什麽反應道:“可能罷,不好說。”

孟潮尋思什麽時候見過他家宋大哥和哪家姑娘走得近,即便是辦案子,也不可能盯着人家的小耳墜子。

他一下子興趣來了,拉着宋既明道:“哥認識這耳墜子的主人啊。那要不咱們現在找人家去,直接問問。”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見是何方神聖。

宋既明低眼瞥了他一眼,把他腦袋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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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當我看不穿你那點心眼子。”

孟潮撓撓頭,狡辯道:“我能有什麽壞心思,哥你把我想得好點啊。”

兩個人一路往龔大夫住處走去,拐過彎時,宋既明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把拉住了孟潮,向後退了一步藏在牆後。

孟潮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躲在宋既明身後牢牢閉上了嘴,還把身子緊緊貼在了牆壁上,生怕自己妨礙了宋既明。

他甚至覺得宋既明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此刻浮現着一股警戒嚴肅的神情。

但宋既明其實很淡然。

他微微側頭,看着拐角那邊。龔大夫居所的院落大門被拉開,裏面走出來的,是一身常服的楊簡。

楊簡前幾日外出辦事,昨天剛剛回來。宋既明在宮裏知道今上見了什麽人,大抵能猜到楊簡恐怕又要外出。

這麽緊張的時候,不去和他父親吵架,不去自己別院歇着,跑出來折騰什麽。

他遠遠看着,只見着楊簡手中似乎拿着一個木盒子,許是藥膏之類的。

楊簡同龔大夫行了禮,面色恭敬不見倨傲,待告辭了才轉身上了一個很普通狹小的馬車,由車夫轉向往另一邊駛去。

宋既明心思微動,提着孟潮的領子過來,讓他露了個頭,輕聲問道:“是那輛馬車嗎?”

孟潮沒想到這兒還有自己的事兒,轉過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但是一看到馬車的車尾,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哥,就是那輛車。”

馬車很快就轉過了另一邊街角,宋既明不确定孟潮是否看清了。

他确認問道:“你看清楚了?能确定嗎?”

孟潮靠回牆面,确定地點了點頭,肯定道:“那車後面的篷布那麽平整,鐵定是釘的,嚴嚴實實的,再大的風都吹不起來。別家大部分都是塞嚴實的,我當時覺得不一樣,瞥了一眼呢。”

從小在街上讨生活的孩子,眼力見最要充足。孟潮現在日子是過得好些了,以前的那點功夫還在呢,這點子不一樣,一眼就看了出來。

宋既明聽見孟潮如此說,從懷中摸出錢袋扔給孟潮,道:“你去找龔大夫罷,記得別亂跑,早點回家。”

孟潮裝好錢袋子,問道:“哥,你要去追那馬車嗎?”

宋既明點頭,便要轉身離開。

孟潮拉住他,又問道:“哥,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宋既明道“不用”,又再一次強調要他早點回家,才轉身追了上去。

馬車在上京的街道上走不快,宋既明的身手又好,既沒有叫楊簡的馬車甩脫,又沒有叫他發現,一路安安靜靜地緊随其後,直到他停在了一條靜谧小巷中的一個院子後門口。

宋既明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四周的環境,見小巷靜谧,提前躍上屋檐,藏在了高大的樹木之上,借茂密的樹葉掩蓋住自己的身形。

他動作極輕,連一只飛鳥都沒有驚動,甚至連葉子的晃動都沒有。

他眼睜睜看見楊簡的馬車停下,而後才側目看向那院子裏面。打開的窗戶能看清裏面的繡架和針線,有女子隐隐的笑聲傳來。

是一座繡坊。

宋既明這些年常在宮裏,鮮少在上京城裏轉過,不清楚這座繡坊叫什麽名字,此刻卻隐隐地從心裏浮現了一個想法。

楊簡的馬車靜靜地在那個門邊不遠處等候。

宋既明靜靜地坐在樹幹上等候。

不過多時,有另一輛小巧簡樸的馬車,從巷子另一邊慢慢駛來。

宋既明看着那輛馬車的車簾掀起,周鳴玉從車內探出身,拄着手杖走下來,待看見楊簡的馬車,便回頭給同行之人說了兩句話。

繡文和小章進了院子,周鳴玉一個人,娉娉袅袅地慢慢走向楊簡的馬車。

--

周鳴玉踩着腳凳,剛剛一腳踏上車沿,就瞧見楊簡坐在車內,微笑着向她伸手。

她扶着他的手進去,順着他的力坐到了他身邊。

周鳴玉頗有些無奈,道:“我們才分開多久,你怎麽又來了?”

楊簡似笑非笑,口中意有所指道:“我不老實,但現在看來,你也不老實。”

周鳴玉故意撒嬌,往他懷裏靠了靠,道:“我好冤枉啊。大人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民女頭上扣罪名啊。”

楊簡手上十分受用地溫柔攬住了她,臉上卻依然是那副表情,口中半分不饒人:“我不分青紅皂白?你擅自出門,被我抓個先行,證據确鑿,你還想抵賴?”

周鳴玉搖一搖他,道:“我出趟門,就是不老實?”

楊簡便問道:“那你說說看,出門去哪兒了?”

周鳴玉眨了眨眼睛。

狗男人,怕不是還讓人繼續盯着她?

她分外老實地招供,道:“郡主看見我和你去拂雲觀了,來坊裏叫我去。我一個小百姓,哪裏敢拒絕?”

楊簡的确沒撤走守着她的暗衛,卻也吩咐過,一切行動不必再向他禀報,只是保護好周鳴玉安全即可。

所以他問這話時,當真不是故意逼供,只是瞧見她又出門了,故意裝模作樣地逗她玩兒罷了。

他知道周鳴玉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她人是安全的,稍微耍點手段,他倒也不在意。

他還真沒想到周鳴玉居然老老實實地和他說了。

楊簡垂下眼瞧她,眼神裏一閃而過一縷複雜的情緒,但仍然先展露了關心和維護。

“原之瓊為難你了?”

周鳴玉搖了搖頭,狡黠地笑道:“那倒沒有,我多聰明呀。”

楊簡也不想打聽周鳴玉和旁人算計着什麽事,于是只撫了撫她臉頰,道:“若是對付不了,可以來找我。”

周鳴玉道:“她是個姑娘家,你去和她對着幹算怎麽個意思?我自己有辦法的,你不用擔心。”

她偏頭蹭了蹭他的手,道:“如果真對付不了,我肯定會來找你幫我出氣的。”

楊簡笑着說好。

他将周鳴玉抱在懷裏,伸手将剛才從龔大夫那裏取來的東西給她,道:“找龔大夫要的眼藥膏。你平時做活兒費眼,晚上睡覺的時候,輕輕敷一層,可以緩解。我和他說過了,過幾天你再去一趟,他會給你配好藥水,你取來用就是了。”

他摸了摸她的眼睛,有些心疼道:“歲數又不大,眼睛這麽畏光可怎麽好。”

周鳴玉接過,沒想到他居然連這個都發現了。

她低着頭嗫道:“我都二十了,擱在外面,都是老姑娘了。”

“不老。”

要不是耽誤了,也不至于到如今。

可人生這樣長,二十年才多久。

楊簡輕輕摩挲着她,道:“二十就老了,那等八十歲子孫滿堂的時候,又叫什麽呢?”

周鳴玉心中道:興許不會有那麽一日了。

但她面上笑盈盈地帶過了:“那不叫老,那叫高壽。”

楊簡應了一聲,道:“好哇,姑娘是福星,自然能有那麽一日的。”

周鳴玉拍拍他,想要起身,楊簡的手臂卻沒松。她幽幽道:“我得回去了。這麽久不回去,她們該笑我了。”

楊簡聽見這話,遺憾地看了看她,口中突然道:“要命。”

周鳴玉挑了挑眉,問:“什麽要命?”

楊簡心裏滑過一抹危意,這抹危意讓他恐懼,又讓他酸澀。

他們明明還沒分開,可他似乎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只要想到分別,就讓他萬分難舍。

楊簡沒說這話,即便已經在她面前毫無底線,但還是沒有讓她知道。

他只是淡淡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和她交換了一段悱恻的纏綿。

“去罷。”

楊簡先放開了她。

周鳴玉笑着推推他,道:“那你放手。”

楊簡“嗯”了一聲,手裏在旁邊一撈,摸出一對嶄新的耳墜,挂在她空蕩的耳垂上。

“不好叫姑娘白丢了耳墜,這是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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