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請叫我牛牛

請叫我牛牛

市中心美術館內的展廳面積較大，放眼望去全是吳泰初的油畫大作，除了主展廳以外還開放了兩個副展廳供吳泰初使用。

但據封楓所知，吳泰初原定的畫展範圍只在主展廳內，是在季元淵大鬧畫展之後吳泰初才和美術館的負責人協商立刻擴大畫展規模。

而那幅傳說中因為備受争議的畫作則是被吳泰初精心擺在了展廳的隔間中，隔間周圍則是由七八個黑衣壯漢保镖負責看護。

只要畫展稍微走幾步就能看見這堵黑漆漆的人牆。

就算是梵高和畢加索等世界知名畫家的真跡都不至于會被如此嚴防死守。

由此可見吳泰初究竟有多麽重視這幅畫──以及當初季元淵在畫展上鬧得有多厲害。

估計那些保镖就是為了防着季元淵二次光臨畫展。

隔間門口擺着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着一個寫了“夢境之鄉展覽處”的小牌子，桌旁還坐着一個工作人員舉着收款碼挨個收費。

《夢境之鄉》，這就是吳泰初為那幅畫起的名字。

這個名字倒是起的挺像那麽回事兒，又開始新一輪排隊時，封楓還特意小聲問了季元淵：

“你給你那幅畫起的什麽名字？”

這個問題問得很犀利，因為渣□□本就沒來得及給那幅畫起名字就被顏料罐給砸沒了。

季元淵想了想，給那幅畫臨時想了個新名字：

“就叫‘S。B。’吧，致敬我的母星。”

對于他時不時的外星人言論，封楓已經在無形之中逐漸習慣了，他甚至可以十分自然的跟季元淵一起讨論這個有些特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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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加那兩個小數點？”

“因為他們都說加上小數點後會顯得高大上一點。”

封楓了然，原來是高大上的SB，懂了。

隊伍慢悠悠地走着，等馬上就要輪到他們倆掃碼付款時，封楓瞟了一眼擺在小桌上的價格板。

單獨欣賞需每人收費99元。

就看一幅畫而已，吳泰初既然就敢要價99，這都快趕上畫展門票的一半價格了。

可即便如此，就單單沖着這幅畫馬上就要被永久封存的噱頭，無論是喜歡附庸風雅的路人還是吳泰初的粉絲都會願意為此買賬。

反正這幅畫以後都不會再二次展出了，他們現在看到就是賺到。

掃碼付費後，封楓和季元淵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隔間。

而就在他們進去之前，隔間的牆上還挂着季元淵的高清怼臉寫真照，旁邊綴有一行小字──“季元淵不得入內。”

全副武裝的季元淵戴着墨鏡徑直走過這張寫真照。

誰都不會将這個邋裏邋遢的“流浪漢”和最注重衣着形象的季大畫家聯系在一起。

那些保镖甚至看都沒看季元淵一眼。

就連還在展廳中和新的和合作方暢聊的吳泰初都沒認出他這位同門師哥來。

被衆人簇擁着拍馬屁的吳泰初心情大好，他雖然也是個天賦型選手，但在他的上頭始終壓着一個季元淵。

好不容易這兩年季元淵逐漸有了名落孫山的勢頭，誰知道他突然打破了瓶頸，又開始活躍起來。

吳泰初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搶過來的名聲地位又被季元淵奪回去。

明明季元淵已經賺得盆滿缽滿，為什麽不肯帶着他從前的那些輝煌榮耀就此離開油畫界呢，就非得不死心的出來蹦達嗎？

他這位師哥真是太貪心了。

既然師哥不肯乖乖隐退，那他不如幫季元淵一把。

吳泰初挺直胸膛，無比欣慰地欣賞自己這些擺在展廳中的大作。

每天都會有成千上百的人駐足在他的畫作前連連贊嘆，就連那些老前輩們也誇他未來一定前途無量。

就算他沒有抄襲，一樣可以畫出這麽多精彩的作品。

不對……倒不如說這些作品是因為寫上他的名字，所以才會如此受人追捧。

就像隔間中的那幅“夢境之鄉”一樣，只要寫上了他的名字，那就是他的作品。

──“吳畫家年紀輕輕就已經能畫出這麽優秀的作品，果然是安淮市油畫協會未來的明日之星啊。”

意大利華裔富商李德笑盈盈地走到吳泰初面前，他是個喜歡收集藝術畫作的人，聽說吳泰初在畫展上展出了一幅讓人一眼難忘的驚豔畫作後就不遠萬裏從意大利飛來華國，就是想能夠親手将這幅作品帶走。

雖然這幅作品如今備受争議，但既然季元淵直到現在都拿不出吳泰初抄襲的證據，那吳泰初的“夢境之鄉”就是獨一無二的孤品原作。

本來他在看到展廳中的其他畫後還有些失望，因為這些畫作雖然在乍一看下确實漂亮，但閱畫無數的李德一眼就能看出這些畫中的無數缺陷。

直到他在隔間中親眼見到了那幅《夢境之鄉》，這才讓他覺得這次安淮市之行總算是有所收獲。

只不過讓他有些疑惑的是，那幅畫雖然畫面構造十分精巧創新，但畫中的走筆和色彩的把握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別扭。

……難道這也是吳泰初的巧思之一嗎？

這個疑問在李德的心中僅僅停留了一小會兒，随後就被他抛之腦後。

吳泰初聽到他這話後也笑了笑，李德的出手闊綽在業內可是鼎鼎有名的，只要是他看上的作品，無論賣家開價有多高他都會欣然接受。

兩人簡單寒暄幾句後李德便說明了他的來意。

他一手指向擺着《夢境之鄉》的隔間：“吳畫家，那幅畫你開個價吧，無論多少我都可以買下。”

李德已經不是第一個來找吳泰初買畫的人了，這也不是吳泰初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他當然樂意見到自己的畫作能賣出高價，但現在主動權在他手上，他總得好好“貨比三家”才行吧。

吳泰初沒有直接應下李德的話，而是選擇顧左右而言他：

“李先生，我暫時還沒有賣出‘夢境之鄉’都打算，要不然您再看看展廳中的其他作品？”

可李德聽到他這話後卻搖了搖頭：

“不行，除了那幅畫，這個展廳中的其他東西我一個都不要。”

李德這人性子比較直，說話也直來直去，在提到展廳中的其他畫作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幾分不滿和嫌棄。

他這樣的态度讓吳泰初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這幾天來還是頭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李先生，其實我的其他畫作也很受歡迎。”

李德一針見血：“但是最受歡迎的還是那幅擺在隔間裏的畫，整個展廳中最讓人過目不忘的也只有那一幅畫了。”

說到這，李德有些可惜：“夢境之鄉畫得這麽精彩，如果你能再多畫幾幅同樣水準的作品出來就更好了，我一定全部買走！”

吳泰初臉上的表情是徹底繃不住了。

他倒是也想多畫幾幅這樣的作品，可是季元淵總共就只畫了那一張畫啊！

此時正在隔間賞畫的封楓面色複雜：“這幅畫……”

“畫得可真醜。”

季元淵直接暴言。

考慮他們倆現在就在人堆裏，封楓說的話還比較委婉，但是外星人季元淵的字典裏就沒有“委婉”這兩個字存在。

他上下嘴皮一碰，脫口而出的話在不大不小的隔間裏反複回蕩，當場就讓其他看畫的人安靜了下來。

在隔間中看畫的人不乏有吳泰初的粉絲，他們一聽到季元淵這個流浪漢竟然敢大言不辭直接辱罵吳泰初的畫，立刻梗着脖子就要找季元淵理論──

有人堅決維護心中的偶像：“你又算個什麽東西，敢在這裏指指點點。

你開過畫展嗎？你這輩子碰過畫筆嗎？你怎麽就敢說人家畫得不好。”

有人因為季元淵邋遢的打扮而對他指指點點：“我就說這個畫展該設置一個入展門檻，不然什麽樣的阿貓阿狗都能跑進來胡言亂語了。”

還有人在發表你行你上言論：“有本事你就自己畫呀，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随便侮辱別人，乖乖看畫沒人當你是啞巴！”

季元淵聽到這話後迅速扭頭看向對他說這話的人，鴨舌帽下的兩片黑乎乎的墨鏡鏡片在此刻顯得格外有壓迫力。

而早在第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默默走到了另一邊，離季元淵八百米遠。

這是季元淵自己惹得禍，可不關他的事啊。

季元淵卻以為封楓是被這群情緒激動的粉絲硬生生給擠到了角落裏。

那不行，他可以受委屈，但是他老婆不能受一點委屈！

吳泰初在設計畫展時，特意在每副作品的展覽臺周圍都擺上一些顏料和畫筆，以及幾個空白畫布供看展人自由發揮。

按照他的話來說，其實每個人都是藝術家，如果通過欣賞他的畫作能夠喚醒某些人心中的藝術之魂，那對于他來說也是一件善事。

這樣的設計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觀衆的參與度。

不得不承認，吳泰初在營銷這方面的天賦比他在藝術的天賦還要高。

季元淵一把拿起油畫展覽臺旁邊的顏料工具，摘下臉上的墨鏡就開始當衆作畫。

像這樣的作品，他一天能畫十斤！

雖然他在母星的工作是機甲戰士，但這并不代表他在其他方面的天賦會差。

他還是個胚胎的時候就被賜予“1”這個代號，這是天才中的天才才能享有的待遇。

雖然顏料和畫筆的質量不算上乘，雖然隔間中的光線也有些昏暗，雖然手裏的畫布也有點小，但是這并不能妨礙季元淵當着所有人的面展露他“小小”的油畫天賦。

從起稿到定稿，再到上色，最後又是調整細節，季元淵幾乎是一氣呵成，下筆沒有絲毫猶豫。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周圍那些原本還在對他狂吐唾沫星子的觀衆竟然也不知不覺地沉默了下來，紛紛低頭去看他手中即将完成的那一小幅畫作。

季元淵的每一次落筆都讓他們的眼睛瞪大一分，畫筆仿佛天生就長在他手上一樣，無論季元淵的動作看起來有多麽粗魯，落筆卻總能最精準的落在最恰當的地方，連筆尖上的顏料都恰到好處。

半個多小時後，季元淵終于勉勉強強完成了手裏的畫，雖然礙于現場的客觀條件不足，他始終不怎麽滿意這幅作品。

但是，和吳泰初挂在牆上的醜畫相比，他的畫還是十分能打的。

季元淵心滿意足，順手在畫作最底下留下了自己的代號“1”。

畫完後他又施施然地重新帶回了墨鏡，把手裏的畫光明正大地擺在《夢境之鄉》的旁邊。

在帶着封楓走出隔間前，季元淵扭頭對着還在呆滞的觀衆說道：

“其實我真的很牛。”

如果按照地球人的話來說“牛”這個字是對天才的贊揚，那他就是牛中牛，簡稱牛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