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黃昏雪09
第11章 黃昏雪09
棠昭的食量不大,且已經有了做演員要控制體型的覺悟,于是沒有吃太多。
事情沒有鬧大,也所幸那位男明星并沒有真的挨揍,周維揚只不過給了他一點小小的警告。
沒有鬧大,所以沒有影響劇組的拍攝進度。
準時收工,棠昭在片場換好衣服卸了妝,出來時已日落西山。
她看到老宋的車停在門口,快步過去,打開車門時,駕駛座的老宋正在和周維揚閑聊,她正聽見一句:“打算考哪個學校?”
因為有人突然闖入,兩個人同時擡頭看她。
聊天便戛然而止了。
破天荒的,周維揚眼下拿了本書在看。他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他将書合上,不打算接着看了。
老宋也沒再問下去,發動了車子:“走,回家。”
晴朗的一天沒有雲彩,一輪黃昏的圓日挂在天邊,把最溫柔的顏色送到人間,又不深不淺地塗抹在少男少女的一側臉頰上。
周維揚偏頭望窗外。
很快,聞見一股熟悉的甜味,她又在塗唇膏。
又過片刻,甜味悄然逼近,像被藤蔓輕纏住了,他那一顆不設防的心。
周維揚回眸,少女清透的眸子近在咫尺,讓他悄無聲息之間,停泊了呼吸。
為了看夕陽,棠昭側過身,與他看向同一扇窗外,還稍微往他這邊挪了挪,腿與腿的距離變得不夠安全,一個彎道就會讓她跌落進他的懷裏。
在周維揚看她的瞬間,棠昭意識到了舉止過界。她沒有再看外面,急忙在自己的位置坐正。
沉默了片刻。
棠昭突兀而茫然地說出了一句話:“我今天一直在想,人要怎麽證明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呢?”
棠昭講話的聲音總是很小,小到有不少時候,他都搞不清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她說完,什麽也沒有做,只是低着頭呼吸,或者仍然在思考。
周維揚說:“變強大,就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小人是不會消失的,你不需要證明什麽。”
你不需要證明什麽。
豁然開朗一般,棠昭怔在這句話裏。簡單的尾音,也為她庸人自擾的思考劃上了一個堅固的句號。
末了,棠昭嗯了一聲。
“我一定會變強大的。”
她說話一貫很輕很緩,唯有這一句,講得最重。
緊接着,棠昭拿出了手機:“我想拍一下太陽可以嗎?你放心,我不會拍到你的。”
周維揚沒說話,也沒有退讓動彈。
算是默許了。
棠昭調整了一下相機的角度,又拉了下焦距,确保不會讓他入鏡。
她在拍照。
而他看向相機後邊那雙溫柔嬌憨的眼。
她的眼裏有落日。
清澈水波裏,光暈沉底,随着她在車上的輕微颠簸,日光也在無序而悠閑地輕顫。
周維揚看着棠昭,忽然想到前幾天和周泊謙聊天的事。
他的哥哥是一個秩序井然,目标明确的人,因而考試、念書,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像一件精密儀器在穩固運作,他明确的人生有着明确的路線,成為父母的驕傲,成為家族的光榮。
很難說周泊謙的目的性都是為了得到利己的反饋,但周維揚并不意外他會說出“人情往來”,“給她父母一個交代”這樣的話。
他不知道周泊謙喜不喜歡棠昭,但照顧她顯然是他的職責之一。
職責比喜歡更為重要。
所以周泊謙也不會知道,他說的那一番話裏,真的能夠觸動人心的是什麽。
不是人情,不是交代。
是那句,一個人在北京打拼挺不容易的。
關系再好,場面話說再多。對她來說,不是自己的家,就不會是自己的家。
為此,周維揚願意折下傲骨,給她一點算不上溫暖、但姑且有力的照拂。
“我拍好了。”
棠昭很輕地說了一聲,是為他過于漫長的注視感到羞赧,稍稍提醒他一句。
周維揚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慢慢将視線撇開。
棠昭低頭看她拍的照片。
車窗、高架橋、落日,簡單的構圖,色彩濃烈。
幾秒後,等她再看向身側的人,周維揚已經把耳機戴上,也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這是他表示準備休息,不想被打擾的意思。
棠昭偷偷地看了會兒他的側臉。
那一刻,她毫無征兆地想到了流星。
流星轉瞬即逝,但它一閃而過的光芒,人們會用很長的時間去銘記,再用很長的時間去淡忘。
就像她在這段漫長的橙黃光影裏,唐突而怦然的心動。
她好像沒有那麽抵觸他的鋒芒了。
-
今天周維揚住在家裏。
平常他不在的話,二樓就只有棠昭一個人,周泊謙的屋子一直空着,鋪蓋都卷走了,學校的課業很忙碌,他很少回家住。
周維揚回家的頻率也不高,一直以來,棠昭“鸠占鵲巢”,獨自清淨。
一有人回來,她放英語聽力的聲音就不能調得太大了。
棠昭坐在桌前,打開手裏老式的複讀機,這是她小的時候學英語用的,質量還可以,就一直沒換新。
棠昭取出英語課本配套的磁帶,又塞進一個空白磁帶。
為了藝考,要練習詩朗誦。手邊的書,是随便在學校圖書館拿的,簡媜的《煙波藍》。
棠昭按下錄音鍵。
磁帶開始緩慢地轉動,機器裏發出沙沙的運作聲音。
“也許你也學會山歸山、水歸水,現實與藝術分身經歷。”
“不需回信了,我們已各自就位,在自己的天涯種植幸福;曾經失去的被找回,殘破的獲得補償。”
“時間,會一寸寸地把凡人的身軀烘成枯草色,但我們望向遠方的眼睛內,那抹因夢想的力量而持續蕩漾的煙波藍将永遠存在。”
“就這麽望着吧,直到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塵埃。”
凜夜無風,少女恬淡清新的音色在一片阒寂裏徐徐地消散。
棠昭握着複讀機,點開回放,細聽自己的咬字與發音。
枯草色的軀體,煙波藍的眼睛,她不由地想,這是什麽意思呢?
時間一再被縮緊的高三,她沒有那麽多的閑情去鑽研文字的秘密。
十七歲的淺薄心性,被軟禁在紅筆的對錯符號之中。情感被迫坍弛,麻木,擠壓到平面,從而保障答卷的整潔高效。
草蛇灰線的人生,像一則需要緩慢解讀的寓言,熬過許多歲月才能等到水落石出,恍然大悟。
而青澀的字句,老舊的磁帶,渾然不覺間,都成為了時光的線索。
棠昭學習到十二點。
她洗完澡吹完頭發,從浴室出來時已經很困了,棠昭爬上床,将被子虛虛地掩在身上。
正準備關燈睡覺,下一刻,不遠處粘在牆面的一只黑色生物讓她蹭一下坐起來。
天啊,蟲子!
因為屋裏只開了臺燈,光線不太亮,棠昭分辨不出這是什麽蟲。
她下床,鼓起勇氣湊近了一看,好像……有好多腳。
蜈蚣嗎?看起來比蜈蚣更大一點,更粗壯一點。
棠昭一陣頭皮發麻。
她拿了本練習冊準備把它拍死。結果勇氣不足,還沒湊近,腳步就滞住。
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寒。
那蟲子,居然還在蠕動攀爬。
她頓時有點想吐……
棠昭手足無措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只蟲,祈禱它不要往床上爬。
一股細風落在她身上,這才發現窗戶沒關實。
懊惱不已,棠昭一擡手,窗戶被關緊。
從窗簾縫隙裏看向隔壁房間的陽臺,黑乎乎的。
不知道周維揚睡了嗎?
不打死它其實也沒有什麽問題,不過她又很擔心它半夜會出現在她的床上。
必須解決。
棠昭決心去搬場外救兵。
她敲門聲音不大,只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半分鐘左右,“你睡了嗎?”
房間裏很安靜。
無人應聲。
她又鬥膽繼續敲了半分鐘左右。
“周——”
她正準備湊過去聽一下動靜,門猝然被打開。
站在門裏的人顯然是已經睡過一覺了,碎發淩亂,還立着一撮蠻可愛的呆毛。
屋裏黑着,他的睡衣也是黑色的,只有臉頰最蒼白,白到讓他表情的微妙變化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男生扶着門框,一副随時要關上謝客的姿态,惺忪的雙目往下睨着她,沒什麽好脾氣。
周維揚的臉上只寫了四個字:有話快說。
棠昭說:“我房間裏有個小蟲子,特別可怕,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弄出去。”
他眉心輕擰,流露出輕微但明顯的不耐煩。
“對不起對不起,”棠昭雙手握拳,抱在胸前,帶一點點撒嬌的意味,“打擾你睡覺,不好意思。”
周維揚沒說什麽。
他走出門,沖她房間去。
“就在那個門後面,你小心一點,它可能會突然竄出來,很吓人——”
他把門拉開一點,去後面檢查,同時出了聲,從夢中醒來,音色還沒有整理過,聲音碎而沉,有種煙嗓的顆粒感,淡淡的語氣将她的大驚小怪打斷。
“去把鞋穿上。”
“……”
棠昭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腳。
剛才着急驅趕蟲子,從床另一邊下來忘了穿鞋。
為他這一句,有些難為情,粉白的腳丫微微蜷着,蹭在一起。
棠昭到床的另一側,找到自己的鞋,把腳塞進去。
“哪兒呢,蟲子。”
周維揚找了一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棠昭也湊過去一看,慚愧又真誠地說:“剛剛還在門後面的,是真的有。”
他狐疑的視線,讓她登時陷入信任危機。
棠昭豎起三根手指頭,目光誠懇:“真的有蟲子,我沒有騙你,也沒有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必要啊,你……你不要兇我好嗎。”
她懇切的聲音越說越弱。
倒是把他眉心說松了些。
“我兇你了?”
周維揚拉開她桌前的椅子,坐下,語氣又變得平靜無波。
棠昭擔驚受怕地打量着他的臉色,讷讷地“嗯”一聲,而後鼓了鼓腮幫,“超級兇的。”
她垂首,呆呆地站在這個僵局裏,唇線緊抿着,抿到都有些發白,發現他好一會兒沒說話,棠昭掀起眼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周維揚并沒有在張望蟲子的軌跡,反而在看着她。
嘴角斜出一道很輕的弧,一點笑痕,淡淡的,似嘲弄。
對上她偷瞄的視線,他慢聲地說:“我哪忍心兇你啊?”
“……”
“真沒有,我只是長得冷漠。”
棠昭不說話。
心裏嘀咕,才不信。
“困嗎?”他忽然問。
默了默,她輕輕點頭。
周維揚:“你去我房間睡吧。”
她驚訝:“我,睡你床上嗎。”
他說,“你想睡地上也行。”
“……”棠昭問,“那你呢。”
“蟲子趕走了再說。”
周維揚坐在她的轉椅上,用指骨抵了抵眉心,大概這會兒才真的醒過來。
棠昭很愧疚:“真是不好意思啊,大晚上的麻煩你,但是我實在有點怕那種蠕動的蟲子。”
周維揚沒刁難她:“說好今天伺候你,我說話還算話,別道歉了。”
“……好。”
她懂。
再啰裏吧嗦就不禮貌了。
棠昭從枕頭底下摸到耳塞,又看他一眼。她指指自己粉粉嫩嫩的床:“要是不嫌棄,你可以睡我這裏。”
周維揚沒接話,沖外面偏了偏頭,意思挺明顯的,趕緊去吧,哪兒那麽多廢話呢。
棠昭本來應該陪他坐着,但是真的太困了,眼皮已經撐不動了。
她覺得周維揚應該有勇氣跟蟲子鬥智鬥勇,所以放他一個人在那裏大概不成問題。
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争,她選擇沉默地撤退。
到周維揚的卧室,沒有開燈,棠昭摸黑進去,于是也沒有看清他房間與被窩的顏色。
有些怕腳髒會弄髒他的床單,棠昭用濕巾擦了好幾遍腳心才上床。
她掀開薄被,從涼涼的邊緣往裏鑽,一點一點地挨到中心的暖熱,在某一個瞬間,被濃烈的少年氣息迅速包裹。
她把被子蓋過頭頂,在被窩裏悄悄地熱了臉。
戴上耳塞,呼吸聲被放大。
棠昭閉上眼睛。
一呼一吸之間,向體內輸送的氣流,沒有甜,也沒有苦,只有一股貫穿身體的明澈清新。
薄荷或是青草,總之,讓她幻想一切在日光下蓬勃生長的綠植。
仿佛置身一片幹燥凜冽的晴空之下,耳邊都是他的聲音,眼前都是他的樣子。
樓下的鐘聲敲過十二點。
驚心動魄的一天,在他的體溫裏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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