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黃昏雪10
第12章 黃昏雪10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棠昭可能是認床的毛病犯了,在這個陌生的被窩裏,做了幾個奇怪的夢。
也或許不是夢,因為挺真實的。
似夢非夢的場景裏,周維揚半夜回了一次卧室。他站在門口,敲敲門板,告訴她蟲子死了,讓她趕緊回去睡。
但是棠昭動不了身子,眼皮也沉沉的,眼睛睜不開,她只是喃喃一句:好困啊……
周維揚說:我抱你?
棠昭吓壞了,她這回連話也說不出了,一張嘴,聲音十分嘶啞。就這麽啞着嗓子喊了兩聲別、別。
還好周維揚沒靠近,他就倚在門邊,拽拽地笑了下,說:逗你玩兒呢嬌氣包,就在這睡吧。
緊接着,他把門關上又走了。
帶着心事入睡的緣故,棠昭第二天醒得很早。
睜開眼看到陌生的頂燈,打量着陌生的陳設,她思考了半分鐘今夕何夕,在分不清晨昏的晦昧光線裏,從窗簾的薄紗外捕捉到一點微弱的天光,是藍色的,尚未破曉的一片混沌的藍。
太陽還沒有升起。
棠昭撐着身子坐起來,遲緩地恢複了清醒。
她意識到,這不是她的房間,是周維揚的房間。不是在家,是在北京。推窗看到的不是玄武湖,是紅牆青瓦的四九城。
她晃晃腦袋,又想起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夢的夢。
他昨晚真的回來過嗎?好奇怪。
怎麽會做這麽真實的夢?她睡得太不踏實了。
棠昭看了眼手機時間。
05:47。
不睡了。
她下床,去自己房間一探究竟。
卧室門虛掩着,棠昭動作極輕地推開門,往裏面張望一眼。
周維揚沒睡她的床,他居然就坐在那張椅子上睡着了,手臂環着。穿的是挺寬松的t恤和一條五分褲,沉穩而凜冽的色。
他不戲弄人的時候,氣質是挺凜冽的。
說長得冷漠也沒錯,滿臉寫着生人勿進的戾氣。
完美繼承影後美貌的人,連坐着睡的姿勢都精致。被昏昏的天光襯得有如雜志畫報,很有藝術感。
不知道他這樣睡了多久,棠昭心裏更愧疚了。
她在猶豫要不要把他喊醒去床上,轉念又想,一晚上被她叫醒兩次,周維揚醒來可能會把她吃了……
于是作罷。
既然時間還早,不如去幫他買份早餐吧,表示一下心意。
棠昭回到周維揚的房間,整整齊齊疊好被褥,把掉落的幾根長發都撿到垃圾桶,又蹑足到自己的衛生間取出洗漱用具,去樓下客衛梳洗,結束之後,棠昭出了門。
再回來是半小時之後,她手裏拎回一堆早餐,煎餅果子和燒麥、包子之類的。
棠昭再進屋時,已經有破曉的日光落在他身上。
她沒叫醒周維揚,剛從他卧室拿了件外套,想給他披一下。
手裏的衣服剛沾上他的肩膀,周維揚睡得不熟,聽見動靜便睜開了眼。
沒有擺正的衣服滑脫在地。
“周維揚,你醒了。”她清甜的音色如溪水,慢慢地淌過他的耳梢。
一張貼得很近的臉就在他眼前,他可以分明地看清她的睫毛與眼瞳,凝水的杏眼仿佛融進他的眼底,再在緩慢蘇醒過來的知覺裏慢慢融化灘開,變得清晰分明。
棠昭又說:“你不想睡床,哪怕睡沙發也行呀。”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他低頭撿起滑落的外套。
“那個……蟲子?”
“扔了。”
她高興地鼓掌:“太好了!周維揚,你是活雷鋒!”
他沒認這個活雷鋒,眼神變得複雜晦暗了一些:“怎麽那麽喜歡喊我的名字?”
棠昭笑意收斂,不解地問:“啊,喊名字怎麽了嗎。”
“沒怎麽,以後早上別喊。”
周維揚語氣涼涼的,一邊說一邊起身,揉了揉後頸。
棠昭還是不懂,早上……怎麽了嗎?
不重要,雷鋒說什麽就是什麽,不管為什麽,讓別人不舒服就是她的問題。
她乖乖點頭,“明白。”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蟲。”
周維揚一手拎着外套,往外走,語氣淡淡地說,“你要是還害怕,我有間長住的套房,就在學校附近,你去将就兩天。或者去我爸媽那也行,他們也很歡迎你。”
棠昭搖頭:“沒有到那麽怕的程度,就是它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感覺有一點惡心心。”
他腳步一頓:“惡心心?”
沒想到被抓着措辭不放,棠昭窘了下:“嗯……不好意思,賣了個萌。”
光賣萌還不夠萌。
賣完萌還道歉是最萌的。
周維揚清醒了。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回到自己卧室洗漱。
再出來時。
棠昭坐在桌前,兩邊臉頰鼓鼓,是塞了吃的,見他過來,她急着要說話,把嘴裏的包子肉重重一吞,鼻子皺起來,差點被噎到,兩秒後敲着胸口“呼”了一聲,暢通呼吸。
周維揚:“……”
怎麽會有人被噎到都這麽萌啊?
他到桌前,沒等到她吱聲,看見桌上的煎餅,頓時了解了她的意圖:“這麽過意不去?”
這不是一般的煎餅,這可是她斥巨資加了三根火腿腸的煎餅!棠昭見他眼光裏并沒有太大驚喜,揣測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啊?”
周維揚說:“不怎麽吃,不過可以試試。”
畢竟是她的心意。
他答應下來,也有客氣話的成分在。
家人們還沒起床,惠姨出去買菜了。周維揚跟她圍着餐桌一角坐下,低眸看見了她斥巨資的三根火腿腸。
這一眼後,他的手又停頓了下。
棠昭緊張地問:“怎麽了嗎?”
他說:“我不吃辣。”
“嗯,我是讓那個阿姨刷了一點點。”她沒讓他為難,也不希望他不想吃硬塞,便把煎餅拿過來說,“沒事的,一會兒問問他們有沒有人吃,不會浪費。”
棠昭轉而又問他:“那你喜歡吃什麽早餐啊?我可以再跑一趟的。”
周維揚沒回答。
他只是挺懶散地倚在餐椅靠背上,看着她時眼含幾分打量的意思,低低地問:“今天怎麽這麽溫柔?”
“嗯?”棠昭愣住。
他唇角輕彎:“平常對泊謙哥哥就這樣?”
泊謙哥哥……
這是埋着坑,等着她跳進去呢。
棠昭的腦袋裏迸出“嗡”的一聲,警鈴大作。
算了,她今天理虧,不跟他計較,索性埋了頭當鴕鳥:“可能吧,我又不知道他覺得我溫不溫柔。”
周維揚略一沉吟,又說:“怪不得他喜歡你。”
陡然之間,她被豆漿嗆一口,又捏拳鑿了兩下胸口。
咳出兩聲就好了,棠昭咬住包子,沒說話。
人尴尬的時候就要吃包子,她再咬一口,又擡頭看他。
周維揚看起來對她這一桌早餐并沒有什麽興趣,只是看着她吃。
棠昭也在咀嚼他的話。
中國話的博大精深,體現在一句話可以有多重語義,到她這裏已經千折百回,被解讀為:“你喜歡溫柔的女孩子啊?”
周維揚眸光一沉。
過會兒,他低低地、含糊地應了聲:“嗯。”
說着,他拿起手邊裝水煮蛋和包子的小袋,一團小包子軟綿綿,熱烘烘的,落在他掌心。
她喝豆漿的湯匙往碗沿一碰,發出清脆碰撞。
詭異的安靜裏,只有餐具和袋子的窸窣聲。
周維揚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塑料袋,一邊問她:“我的床好睡嗎?
棠昭腦袋已經快埋到桌面了。
聽他這麽一問,她倏地想起什麽,有事要提:“對了,你昨晚有沒有半夜回房間啊。”
周維揚看起來對她這個問題挺意外:“我看起來那麽無恥?”
棠昭終于松一口氣,心說謝天謝地,還好是做夢。
寧願是她做了個流氓夢,也比他真是個流氓強一點。
下一秒,周維揚望着她,語氣慢悠悠:“你不會在我床上做春.夢了吧?”
棠昭眼皮一跳,急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當然不是春.夢了!怎麽可能啊。”
看她一臉誠實,周維揚了然一笑,眼底閃過一絲促狹:“不是春.夢,但是夢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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