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

那則消息就差報白賒月這三個字。

白姓豪門, 網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香江白家。

白賒月不姓白,這對網友來說就是一場無稽之談,可在白家內部還是産生了一些懷疑。

一是白賒月自小在美國長大, 他們在白賒月十一歲前從未見過他真人, 只看過那個年代像素不太高的照片。

有叔伯輩想想,照片上白賒月的樣子與當初帶來的白賒月确實有些出入。當時只是以為男孩長大長開變帥而已。

二是白賒月和白芷蕾二人,小時候沒看出來,長大了, 覺得白芷蕾長得越來越像他們的大哥,而白賒月單從樣貌上看, 似乎與他們的大哥沒多大關系。

他們只道是白芷蕾像他們的大哥, 所以才認的幹女兒,而白賒月那立體的五官, 可能遺傳自他們的大嫂。

因此這麽些年來,他們從沒懷疑過白賒月的身份。

這條消息他們早就注意到,起初并不在意,直至白辰禮一一打電話給他們。

親生兒子葬身海難,從海難中随便撿回一個男孩當兒子,再把親生女兒認為幹女兒減少一些對家的威脅,同時利用撿來的兒子, 承受來自四面八方屬于白家的壓力,好讓他自己繼續在白家發揮着絕對的掌控權。

他們的大哥如意算盤打得叮咚響。

但這世上哪兒有不透風的牆,讓死對頭白辰禮找到蛛絲馬跡。

幾兄弟找到他們大哥家的時候, 白辰禮也在白家。

“咱家今天可真熱鬧。”白賒月邀請長輩上座, 讓人準備茶水。

“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 說到十幾歲的時候, 在東南亞那邊, 我和禮哥還有幾個兄弟用幾百個榴蓮做竹筏的場景。”

“有印象,”白辰禮說,“那時候只想着玩兒,連大爺爺和二爺爺反目我們也只是簡單地認為他們在吵架,過會兒就好,可是後來他們都死了。”

“我們只是去看看親人,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父親連夜帶我回香江,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家與別家不同。”

白辰禮冷笑:“他帶你去那兒的用意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家與別家不一樣,他需要一個不是從象牙塔中走出來的,年輕的、有勇有謀的、能為他沖鋒陷陣的人。”

說白了,父親救下他、養育他,同時也在利用他。

這些白賒月都心知肚明,但人心肉長,他們父子之間的情感不需要別人提醒。

“所以你來香江,與我對着幹的籌碼是什麽?”

天時地利,白辰禮一樣都不占,可他還是自信回答:“我是個瘋子。”

白賒月大笑。

“成為瘋子的門檻太低,是個人都可以成為瘋子。”

“在座的各位叔伯不清楚,禮哥應當最清楚,當年我總共帶了多少人前往柬埔寨,怎麽救下的白芷蕾,又怎麽打斷你的那條腿。”

白辰禮拄着拐杖,分明是斷了一條腿。

幾個叔伯交頭接耳,當年從白家傭人口中傳出,他們見到放在門口血淋淋的一顆腎,然後他們小姐不見了。而從他們大哥口中傳出不一樣的版本,說白芷蕾離家出走游玩,白賒月只是去帶她回家,照如今白賒月的說辭,當年白芷蕾,該是給白辰禮綁架了。

白辰禮的瘋他們早有耳聞,但這件事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而這些,白賒月父子守口如瓶到現在……

“有些人有些東西是底線,底線一旦觸碰,我不敢保證我會變成什麽樣的瘋子。”

“禮哥動了我的人,我怎麽可能讓你有好日子過?”

白辰禮撐開雙臂展示自己的精氣神:“我這不是好好的?”

白賒月幹笑兩聲:“再等等。”

“等什麽?”

“禮哥覺得,想要搞垮一個人,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會不夠?”

“明面上示弱,顯得我只會搞些小動作讓你放松警惕,暗地裏盯着你販賣器.官、洗黑錢那些事兒,且黑白兩條線都有我的人,你到我的地盤,怎麽跟我鬥?!”

話落,警察上門抓人。

“邀請你上門做客,只是想見證這一時刻。”

白辰禮被铐上手铐,難以置信地盯着白賒月,“怎麽可能?你吓唬我的,那邊的人都拿我沒辦法。”

“大多數人被铐上手铐的時候都不敢相信,不過警方會讓你相信。”

白辰禮被人帶走後,白賒月才有空問幾位叔伯:“剛才有事怠慢,不知幾位叔叔登門有什麽事?”

他們還有點恍惚,有人問:“辰禮那瘋子就這麽被抓了?”

白賒月笑:“如各位所見。”

白辰禮是他們大伯的孫子,那股狠勁兒比他們大伯有過之而無不及,白家有人攀附這位狠人,也有人因為怵他而時時刻刻遠離,可白賒月輕而易舉搞定了他。

幾個叔伯本來是來問問白賒月的真實身份,但如今看來,不問也罷。

以如今白賒月在白家的地位,他是不是姓白不重要。

況且,這個人也是個瘋子。

瘋子才能治瘋子,他們那已故父親說的話。

-

白賒月不姓白這則消息,白家叔伯放在心上,姜寧也同樣放在心上。

《迷霧》劇集拍攝完後,雖然需要無縫進入冉虎的劇組,但還是有三天假期供他休息。

姜寧趕回香江,把白心水約出來吃飯。

白心水人小鬼大,覺得姜寧約他目的不純:“一回來約我不是約我爸,說吧,你想從我這兒打聽什麽?我先申明哈,我一直都在學校學習,我爸如果有花邊新聞我肯定不清楚。”

“誰要問你爸緋聞了!”姜寧叫了些吃的,先從胃上收買白心水。

“你當初偷跑回來,說要搞清楚一些事兒,現在搞清楚了?”

白心水啃着雞腿,點頭:“差不多搞清楚了。”

“所以你知道你爸不是真心實意要娶你媽……”姜寧一頓,白心水到底是小孩,姜寧覺得自己太直接,解釋道,“因為你也知道的,你爸一直不喜歡女人。”

白心水說:“我知道。”

“所以你……你…你爸跟你媽應該不可能……”

“吞吞吐吐的做什麽,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姜寧一拍桌子:“聰明人,說話就是不會拐彎抹角。”

“這個問題,你問我爸,他肯定回答你。”

姜寧說:“在你爸面前,我這不是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八卦的人嘛。”

姜寧是爸爸老婆,遲早會知道,白心水回答:“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是,你不是你爸的親兒子,但卻是你媽的親兒子。”

白心水低頭啃雞腿,沒有反駁。

白賒月說他原名叫沈栾,盛飛原本的姓也是沈,又這麽巧白賒月和盛飛的哥哥都發生過海難……這二者很容易串聯在一起,但是白賒月有父親,因此姜寧先前又否認了他們有關系的設想。

可是那則爆料說,白賒月不姓白,他不是白老總的親生兒子。

本來姜寧也當這是一場無稽之談,但是想到白賒月的三觀不允許他欺騙女人為其生孩子,也就是說白心水不可能是他的兒子。

但是白老總又極其注重血緣,經白老總親口所說,以及白家人證實,白老總與白心水做過DNA監測,确認是祖孫關系無誤。

白心水是白老總的親孫子,卻不是白賒月的親兒子,是不是就說明了,白芷蕾與白老總之間的關系?

稍一深想,就能抽絲剝繭。

姓沈、海難、白老總不是白賒月親生父親……轉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猜測,白賒月很可能與盛飛的哥哥有關系。

提出猜想,那麽接下來就要去論證這個猜想。

姜寧把白心水送回白家後,就去盛飛家探望他父母。

他們随盛飛住在大別墅,盛母的氣色好了很多,盛父正在挑選墓碑。

“這麽些年了,也該釋懷了,盛飛說給他哥哥弄個衣冠冢,我跟他媽媽都同意。”

“衣服照片之類的都準備了嗎?”

“準備好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有準備,至于照片,那次泡水後都沒有了。”

“一張都沒有?那墓碑上的照片怎麽辦?”

“盛飛和他哥哥小時候很像,他把他自己小時候的照片拿出來,又讓人用技術合成,我跟他媽媽把關了很久,最後确定了一張。”盛父說着,搖頭笑了笑,“那可是用作墓碑上的照片啊,盛飛卻願意拿出來,這孩子雖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他的心地很善良。”

盛父把合成照片拿給姜寧看,依稀能看出點白賒月的影子。

姜寧的身形重重地往後退了一步。

“盛伯父,您大兒子,小名叫彬彬,大名……大名……叫什麽?”

盛父拿出卡片上寫的名字和墓志銘,“我正想找個人幫我看看,寫得妥不妥當。”

“沈栾”兩個字撞進姜寧的眼睛,姜寧捏着卡片的指尖微微發顫,扶着桌子才能勉強站穩身形。

“寫得不錯的,你們有心了。”

姜寧的反應老兩口沒察覺出來,他告別二老走在街道一側,感覺整個天空都是虛浮的。

找了二十幾年的人卻近在咫尺,親兄弟面對面卻已然是路人,姜寧仰望天空,要不要開這麽大的玩笑!

白賒月知道老婆殺青回家,推掉一個飯局陪他,親自下廚做他喜歡吃的食物。

不過老婆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

晚上電視不看、天也不聊,洗完澡後就躺床上休息。

白賒月躺進被窩,問他:“發生不開心的事情了?”

姜寧摟住他的脖子,把腦袋埋在他脖頸之間,不說話。

白賒月摟着他,蓋好被子,溫柔地輕撫姜寧的背脊,“等你想說了再跟我說。”

姜寧抱了一會兒,分開,手指點點白賒月的心:“這兒,藏了多少心事?”

白賒月摸不着頭腦:“我藏什麽心事了?”

姜寧重新抱住白賒月,抱的很緊,“丢棄以前的身份,變成另外一個人生活,是不是很累?”

白賒月怔住。

他掰開姜寧,姜寧早已淚流滿面。

可這件事,除了白賒月父親和那個私家偵探知曉,根本沒告訴過其他人。

他父親不會告訴姜寧,私家偵探更加不會。

至于自己,只告訴姜寧他原名沈栾。

單憑一個名字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白賒月不信。

“寧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姜寧點頭,毫無隐瞞:“盛飛他原本姓沈,我在他父親為她母親做手術簽字時知道的。”

“山上那天,本來要跟你說的,但是後來我跟盛飛吵了一架就忘了。而且你有父親,我根本沒往那個地方想。”

“後來呢?”

“後來看到那條說你不姓白的消息,我就串聯到白心水不是你親生兒子,這點你雖然從沒跟我說過,但是從你告訴我你沒有欺騙你前妻的時候我就已經确定了。”

“你與白心水不是親父子,但是白心水是你父親的親孫子,所以我推論,你與你父親沒有血緣關系。”

“我找過白心水,他偷跑回國,也是為了證明這個事情。我還到過盛飛家,他父母正在為他哥哥準備衣冠冢,購買墓地的合同上、需要寫墓志銘的卡片上,都是‘沈栾’這個名字。”

白賒月眸光顫動,找了那麽些年,竟是枕邊人告訴他真相。

他眼眶微紅,眸中含淚,卻為姜寧擦拭着眼淚。

“白叔叔這些年……不辛苦,你不用心疼我。”

“一個人改變作息尚且很難,更何況變成另外一個人。”

姜寧突然想到白賒月第一次帶他回家,當他說他在盛飛身邊五年是為了報恩的時候,白賒月信了。

因為他在一個人身邊報了二十多年的恩。

“我父親救的我,所以我變成另外一個人,無怨無悔。”

白賒月起床穿好衣服:“我找了他們很多年,如今知道了,我必須得去看一看他們。”

他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心情竟比他想象的更為平靜。

許是好幾次都是失望,又許是二十幾年沒見,他們該如何相認?或者相認之後,他們該如何相處?救他的父親又該如何面對他?

以前想過,可真要面對了,心中除了忐忑還是忐忑。

姜寧開車,十指交叉握住白賒月的手,雖然知道盛家二老睡得早,但姜寧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必須陪着他。

當車子開到盛飛別墅時,別墅燈火通明。

救護車疾馳而來,盛飛父親請人進門。

姜寧拉開車門下車,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了解情況。

盛父見到姜寧出現很驚訝,畢竟白天才見過,他說:“你盛伯母晚上突然高燒不退,迷迷糊糊淨說一些胡話,盛飛又在劇組,沒辦法我只能讓救護車過來。”

他們身邊沒個年輕人,姜寧怕有事不能及時通知盛飛,選擇跟上救護車。

他看着白賒月:“白叔叔,你上來嗎?”

白賒月坐上救護車。

“最近一段時間情況已經很穩定了,自理、甚至都能洗個衣服,因此把家裏護工撤了,只留一個照顧起居的保姆。誰知道今晚突然高燒,胡言亂語還伴随抽搐,我真怕她再一次腦梗。”

姜寧為白賒月解釋說:“盛伯母發生過兩次腦梗,有一次差點成植物人,後來做了一次大手術,她才慢慢好轉過來。”

白賒月看着自己的父母,始終一言不發。

二十幾年過去了,他們現在一個六十二歲,一個六十三歲,皮膚沒有以前在海邊曬的那樣黑,也比香江的同齡人老很多。

蹉跎二十多年,不仔細看,當真認不出。

盛父注意到了坐在姜寧身邊的男人。

這個男人很俊朗,身上散發着成功人士的氣息,只是他的眼眶水潤潤的,看向自己的時候好像帶着一些複雜的情緒。

救護車到達醫院,盛母被推進搶救室觀察。白賒月打電話給這邊的院長,院長竟親自出來見這位白總,惹得科室醫生、護工頻頻看向這裏的關系戶。

醫生做了好多檢查,最後得出結論是細菌感染引起的腦部感染,也就是腦膜炎,按照目前醫學條件來說并不是難事。

幾人這才松了口氣。

白賒月打電話,給盛母安排最權威的專家。

盛父感激,連連道謝,說:“你應該就是小寧的男朋友吧,我好像在電視上看過你的采訪,長得器宇不凡,能力還這麽出衆,你父母該很欣慰了。”

白賒月眼眸微顫,說不出話。

姜寧知道他還需要時間,對盛父說:“是啊,他很優秀的,人也很好。”

白賒月轉過頭,走到戶外,怕再多待一會兒,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姜寧陪盛父聊了會兒天。

盛父這才想起:“你們怎麽會出現在我們小區?”

說路過盛伯父不會相信,姜寧撒了個謊:“有個朋友也在你們小區。”

盛父留下來照顧盛母,姜寧又幫他安排了一個護工,接着把這件事告訴盛飛:“應該沒大礙,有什麽事我再打電話給你。”

到淩晨,奔波了一夜的人才躺下。

但對白賒月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姜寧抱住白賒月的腦袋,摁在自己懷裏。

選擇該怎麽做,無需多言,他的白叔叔以後都由他陪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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