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舒月定理

舒月定理

林成碧穿着那件駝色大衣，站在賣糕點的小攤邊上，沒戴圍巾和口罩，雙頰有些微微紅。每次看她穿這件我都特別想撲上去，但之前不是礙于她有對象，就是自己心裏不過關，從來都只是想想而已。可是今天不一樣，心理暗示早就完成，又吼了四首半，應當是完全放下的時間節點。所以我想都沒想，喊了她一句，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就朝她猛撲過去……

我國慶可能吃胖了，加上心寬，我撲過去的瞬間，林成碧往後退了半步才穩住。

她有些無奈地笑了，問我：“去唱歌嗎？”

“你在逗我嗎？”我側過頭盯着她的下颌線看，md真好看！但但但……這與愛情無關，我只是單純地在欣賞美。

“我們去c區那家，我聽你唱。”林成碧說。

“不了。”我從她身上起來，站直了問她，“找我幹嘛？”

“唱歌。”

“……那我回包廂去啦。”我才出來幾分鐘啊，這風跟刀子似的，我懷疑我的臉已經被切成好多塊了。

她幫我把口罩戴好，然後輕聲說：“我們走走吧。”

“……行吧。”我又像從前一樣，挽着她一起走。朋友關系，多美妙。

也不是很美妙……我們兩都沒說話，這麽沉默着走了好幾百米，我唯一露出來的腦門已經凍得麻木了，于是我拽着林成碧進了一家飲品店。

推開門進去的瞬間，暖和得我想尖叫。

林成碧大概也被這溫暖襲擊了，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問我：“以前好像沒看見這家店……”

“就國慶新開業的，端木一直說要來，剛好我們今天先替她品嘗一番。”我看着菜單，“一杯紅豆抹茶冰，一份小薯。你要什麽？”

“熱可可。”林成碧說。

“熱飲越喝越冷。”我指出。

“什麽歪道理。”她笑。

“真的！”我拿着號碼牌去找位子，一邊說，“舒月定理，you know……”

林成碧跟在我後面邊走邊笑，腦袋撞到一串風鈴，我回過頭笑她：“姑娘莫笑太狂了。”

我們就坐了，她又笑起來，說：“你剛其實也是從那鈴下面走過去的，但是你翹起來那幾根頭發，都沒碰到……”

“我最近駝背越來越嚴重了。”我認真分析原因。

她大笑起來，我也笑，直到打了個嗝，才突然想起來正事，問她，“你叫我出來吹風，就是為了嘲笑我這完美的身材比例嗎？”

“……是。”林成碧點點頭，又笑了有半首歌的時間。她才正色道，“我跟瑜瑜分手了。”

我差點被自己口水噎住，什麽鬼？趕在我的時間節點上分手？這個行為太不作好了了吧！出局！出局！滾動出局！

“8號！飲品好了！”服務員的聲音打斷了我腦中的聲音。

我立刻拿着號碼牌起身。

這家的紅豆抹茶冰抹茶放太少了，最多給個中評吧，回去我就這麽跟端木說。小薯味道還不錯，就是番茄醬有點稀……

？林成碧是在等我說話嗎？我要說什麽啊！節哀順變？呸不是——我現在腦子像是被蜘蛛絲纏滿了，困在其中無法思考。

我盡力安慰她道：“你別難過，她要跟你分手，可能是因為兩個人不合适，這很正常，人與人相處嘛……但她要分手絕對不是因為你不好，你不用因此而……”

“是我提的分手。”林成碧說着，一邊搶走了我剛沾了番茄醬的薯條。

“……哦，這樣啊。那你傷心嗎？”我猜她并不，還搶我薯條吃……我瞪着她，把手抽回來，三根一起喂給自己吃。

“……還好。”林成碧哭笑不得。

我啧道：“那你剛剛一副很深沉……”

她說：“畢竟是一段真心付出過的感情，即使不是愛情，但……”

我忍不住打斷她，翻個白眼：“愛都沒愛過，你付出了個鬼真心啊！”

“我就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提出的分手。”她彈了彈越來越稀薄的劉海，“不對等的戀愛對她太不公平。”

“真難得。”我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們倆居然能有共鳴的時刻……”

她看着我，笑了起來：“但完全對等的愛太難了，總要有個人先進攻的……所以我想試一下。”

“試着發起進攻？”我喝一口她面前的熱可可，皺着鼻子說，“真的不好喝。而且還是熱的……”

“現在外面氣溫零下了。”

“室內溫度高啊，又不在外面喝。”

“別岔開話題……”

“哦，您繼續您的愛情進攻。”我笑着笑着，發現不對勁，擡眼看她表示詢問，她笑着點了點頭……她點頭了？！點個毛線的頭啊！你知道我問什麽嗎就點頭？！？！

她低頭看手機，過了一會兒我手機響了。

是她發過來的消息——“大年三十晚上，我說‘我好想你’，我自己也意識到，那絕不是朋友之間的思念。”

“可是你當時，秒挂了電話，也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我特別難過，但還是拼命找借口安慰自己……可是後來小半個寒假你沒再跟我聯系，我也不敢再打擾，想着那就回學校再說吧……”

“但是回了學校我發現我們之間有隔閡了，相處起來很奇怪，就是連朋友關系都被破壞了，我意識到是我做錯了。”

“我知道你對同性戀沒有意見，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果然還是不一樣吧。于是我盡量遠離你，試圖挽救我們之間的友情。”

“直到假期這幾天，我發現不一樣了，你和我之間那種尴尬的距離感在慢慢消失，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好朋友的狀态裏。你以前說能有我這個好朋友很開心，我也是一樣的。”

“你今天像個炸彈似的朝我撲過來（你可能長胖了一點），我很開心，也很想珍惜這段重歸于好的友情，但是我也必須要邁出現在這一步，因為我不想未來後悔。”

我看完這段話正要擡頭，她又發過來一句話——“舒月，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低着頭，眼睛有點發酸。這算什麽，我才剛重溫友情的美好，她又扔給我一段愛情故事。我深知她不是玩弄感情的人，也自知內心無比渴望這場戀愛，但是我也很清楚，之前擺在我面前的難題可還在。即使她也愛我，即使是同等的愛，那她會愛我多久呢？我又會愛她多久呢？我沒法問，問了她也給不出答案。

有關于愛的承諾是不作數的，與當事人的人品無關。畢竟沒有人能計算出，會在哪一瞬間對哪一個人動心，更沒法保證一生只愛一個人。就算她能。我也不敢發誓說我能。世人皆會變心。我也一樣。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舒月枕在我腿上，躺着給我講故事。她講到這一段突然捂着臉笑起來，我立馬把她腦袋托起來：“笑這麽歡幹嘛？癢死我了！”

“我有一點點害羞……”舒月坐了起來，嘴角還是噙着笑。

“……過分癡漢了舒月月。”

“是她跟我表白诶！不是我癡漢吧！”舒月盯着前方看，輕聲說，“那時候一顆真心是有的，但總想太多，進退兩不願，結果什麽也沒留下。”

我手機響了，老王發來的短信，說是之前看中的店面接下來了。我這才意識到舒月又在我這呆了這麽些天了。“她已經回國了吧？”我問舒月。

“上周末回來的。”舒月嘆了口氣，“陳毓爾告訴我的。”

“陳毓爾後來……”

“我們大三的時候，吳孟清來找過她，再後來就沒有過了，她現在跟老家一哥們在熱戀中。”舒月斜睨我一眼，“完了劇透了。”

我立刻舉起雙手投降：“大大大大大哥別殺我，我我我我我把記憶都消除。”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點也不順口啊！”舒月大笑起來。

我懷疑我看見林成碧了，梅園邊上站着一個人，穿着一件格子外套，盯着我們這邊看了挺久，大概是在确認我身旁這個背影是不是舒月。如果真的是她，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人體定位嗎？靠意念？

舒月也跟着我回頭了，肯定看見了那個人，但是她沒什麽反應，反而問我：“你認識的？”

“不是。”我趕快撤回眼神，拉着舒月一塊兒轉回來，低聲說，“我以為是林成碧，我還納悶她怎麽找到這裏……”

“她回家了，離這幾百公裏呢。”舒月說，“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見她。”

“見啊，為什麽不見。”

“可是我還是……”

“愛不愛這個問題，你已經很清楚了，至于‘愛多久’，這不是你能預見的。就算愛只有一秒，那也沒關系的。去愛吧，舒月。”我說完，自己都被自己這散發着光芒的言論吓到。

舒月笑了，她說：“講點林成碧直男屬性的事吧。”

“洗耳恭聽。”我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