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送你

送你

許遠汀擡頭,看到韓子軒朝她擠眉弄眼,表情分外八卦。

時奕選擇直接無視,走回學員們的隊伍中,只留許遠汀一人遠遠綴在隊尾,接受韓子軒的“盤問”。

“你倆去哪裏‘約會’了?”

“好玩嗎?”

“喲,你這個鑰匙扣挺新啊,我之前好像沒見過?”

趁着将才時奕和“小醜”說話的工夫,許遠汀百無聊賴中串上了小狐貍鑰匙扣。

這會兒面對韓子軒的一連串問題,她默默将鑰匙收回口袋,讷讷答道:“就去上了個廁所而已。景區嘛,排隊的人很多……”

倒是絕口不提鑰匙扣的來歷。

韓子軒自讨沒趣地“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

項目資金向來充足,韓子軒大手一揮,闊綽地決定晚上請主創團隊吃飯。

席間衆人觥籌交錯,時奕卻婉拒了幾人的敬酒,言明自己酒量不佳,且晚上還要駕車回蘇城。

許遠汀自認酒量不錯,來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

這張桌上除了韓子軒、時奕、李一汀外,其餘人她都不熟。因此大多數時間裏,許遠汀只管埋頭吃菜,努力填飽肚子。

她愛吃辣,那道水煮魚有一半都進了她腹中。

真奇怪,她想,時奕那麽愛吃小酥肉嗎?不然為什麽他每每把桌子轉到那個位置?

倒便宜了她——他和她坐對角位置,小酥肉的對面也恰巧是水煮魚。

飯後已經九點過,韓子軒腳下虛浮,仍記得妥帖安排衆人去處。

住得近的,他叫了車,三三兩兩把他們送回家。

輪到許遠汀時,他想了想,說:“老許家離市區遠,在蘇城高速口附近,時奕,你正好順路捎她一程?”

時奕颔首,對許遠汀說:“走吧,我送你。”

許遠汀酒勁兒漸漸上來,只覺有人願意送自己是大好事,忙不疊點頭,糯糯道謝,亦步亦趨地跟着時奕上了車。

一分鐘後,車子沒有發動,許遠汀疑惑轉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時奕。

怎麽?難道他反悔,不願送自己了?

他長得這麽好看,怎麽能出爾反爾騙人呢?

察覺到許遠汀的視線,時奕眸光微動,喉結滾了滾,提醒道:“安全帶。”

哦……許遠汀低下頭,乖乖系好安全帶。

時奕開車很穩當,一如他本人一樣,許遠汀很快就墜入沉沉的夢鄉。

夢裏有一片碧綠的草地,爸媽帶着她和許以南去郊游,爸爸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從身後拿出一盤八寶鴨。

嗯……八寶鴨的味道,許遠汀嗅了嗅,為什麽這麽像真皮座椅?

她從夢中驚醒,恍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擦了下嘴角可疑的口水痕跡,偏頭問時奕:“到哪兒了?”

外面一片漆黑,車子已經停下了。

時奕望着她潋滟的眸光,低聲說:“到家了。”

許遠汀徹底清醒。車窗外,濃墨渲染的夜色深處,隐約可見她前些日子移植的幾株四季玫瑰。

腦中鈍鈍的,許遠汀甕聲道謝,伸手去解安全帶,一面說:“你等我一下。”

她下了車,臘月的寒風一時讓她瑟縮,搖搖晃晃地靠近院牆,右手卻快而準地拔下那支探出頭的粉玫瑰。

重新打開車門,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許遠汀伸手,将玫瑰遞給時奕:“這個送你。”

見時奕不接,她整個身子都鑽進車裏,急切地靠近他,又往前遞了一步。

時奕握方向盤的右手動了一下,聲音發顫:“為什麽送我?”

“你真奇怪,”許遠汀說,“你送我回來,我當然要謝謝你。”

她艱難地轉了轉腦子,佯怒道:“你是不是嫌它不夠貴重,所以才不收?”

兩片水潤的紅唇在時奕面前一張一合,他強忍住心中渴望,用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許遠汀喝多了,不能占她便宜。

他伸出手,接過那支玫瑰,澀聲開口:“不是,我很喜歡。”

許遠汀這才滿意,眼睛笑彎成了月牙。她維持着探身的姿勢,擡高手,摸了下時奕的……鼻梁。

掌心柔軟的觸感令時奕猝不及防,遲疑兩秒,他略往後靠了靠。

拿不準許遠汀要做什麽,他緊緊盯着她。

酒精的作用下,她反應變慢,在空中胡亂抓了兩把後,才意識到不對勁——“目标”在躲她。

若是放在平時,許遠汀定會知趣地收手,偏偏此刻心中的犟勁兒被酒意催發,她怎肯罷休?

于是口中咕哝了句什麽,趁時奕分神辨別之際,再次伸手“襲”去。

這次摸到了他額前的碎發。

時奕湊近了些,才聽清她說的是“真乖”。

這下他确定,她是真喝多了,且醉得不輕。

內心突然湧生一個荒誕的想法,時奕試探地問:“我是誰?”

許遠汀沒有立刻回答,此時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烏黑的發頂。

這個人怎麽這樣煩?靠得那麽後,仿佛她是洪水猛獸,能吃人似的。

明明她只想摸摸他的頭,就像小時候許以南在學校得到表揚,她鼓勵他時那樣。可惜這個臭小子長大後就不給摸了……

想到這裏,她撇撇嘴,一字一頓地說:“臭弟弟。”

她果然将自己認成了許以南,時奕心想。錯亂的心跳漸漸恢複正常,他低頭整理剛剛被她弄皺的袖口,狀似不經意地追問:“我叫什麽?”

許遠汀錯愕地睜大眼:“你生病了?”不然怎麽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需要他人提醒。

他現在這個姿勢,倒正好方便了她。于是她賊心不死地伸出手,這次,如願以償觸碰到了他的發頂。

時奕偏頭,額頭輕輕蹭過她的掌心。

許遠汀收回手,口中念念有詞:“沒發燒啊。”

她狐疑地盯了他兩秒,突然一板一眼地說:“時奕,你知道的,我是個心理醫生。所以我摸摸頭就知道你在想什麽。”

四目相對,時奕心中一跳。

就聽到許遠汀接着說:“你就是嫌我送的禮物不好,所以你不高興,才不讓我摸,還故意耍我。”

他終于放下心來。

“很晚了,”時奕沒答許遠汀的話,只默默将玫瑰妥帖收好,“快回家吧。”

他問:“你一個人可以嗎?需不需要我……扶你?”

才剛下車時她就腳步不穩,他有些擔心,又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征得她的同意。

許遠汀搖頭,拍了拍胸脯:“放心,我可以。”

她的目的也達到了,爽爽快快地下了車。

穿過院子,輸完指紋鎖後,她轉頭回望,不遠處的車燈是除月亮外唯一的光源,時奕靜靜倚靠在車旁,身影高大,卻蕭索。

心裏某處莫名抽痛了下,許遠汀沖他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再見。”

他大概聽到了吧,因她看到,他張了張嘴,無聲地回應了她。

許遠汀醒來時已近中午。

宿醉後大腦昏沉,有關昨夜最後的記憶便停留在時奕送她回來。

記不清自己是否道過謝,許遠汀打開微信,向時奕發送消息。

許遠汀:【昨天晚上謝謝你。】

等了兩分鐘左右時奕沒回,許遠汀便放下手機,如尋常的周末一樣,去院子中修理花圃。

今日卻有些不同。她眼尖地發現,院子外牆的花枝有折斷的痕跡。

是被風吹落了?可附近并無半點花瓣殘留。

是被過路人順手折走?可能性也不大,這邊極為偏僻,來客不多。

那麽……也許是野貓罷。似乎前幾夜她還聽到附近有貓叫,小區裏有流浪貓也很正常。

許遠汀不再多想,修剪好花枝後,再拿出手機,時奕已回複了消息。

一個“不客氣”的表情包。

還有一句話。

時奕:【抱歉剛剛有事,沒看手機。】

他回複的時間,距離她發消息過去半小時左右。

許遠汀自己也不是個總能秒回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與生活,她能理解,且自己做不到的事,更沒必要強求。

她沒有回複,任憑對話結束在這裏。

-

臨近元旦節,錄制暫停一次。

這個月內,許遠汀和時奕保持着每周一見的頻率。因此乍見不到他,她還有些不習慣。

恰巧《舞藝超群》第一期在網絡平臺首播,許遠汀得了閑,便打開來看。

結果一個半小時還沒過完,韓子軒突然來電。

他幾乎不會給她打電話,除非事情很緊急,許遠汀立馬接起。

聽筒那邊,韓子軒三兩句話概括了來意——時奕奶奶去世,他準備出席葬禮,問她要不要一起。

很多細節瞬間浮現,事情連成一串變得合理。

比如,時奕最近頻繁地回蘇城;再比如,那天在游樂場他慘白的臉。

很神奇,許遠汀甚至還能記起六年前她與時奕奶奶的幾面之緣。

老人精神狀态不好,但總是笑咪咪的,看得出從前很慈祥。

時奕父母離婚後是奶奶養大的,他們感情深厚,想來這件事對他打擊不小。

無論如何,生死是人生大事,何況她也曾短暫地與老人認識,于情于理,都該出席。

于是許遠汀與韓子軒約好,明天一早兩人一起去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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