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機會

機會

場館裏遠比譚青南想象的還要熱鬧，坐在她右側的譚顯洳十分興奮，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神采奕奕地盯着在說開場白的主持人。

她左側的座位空着，與洶湧的人潮十分不搭，看起來像是平時時空裏錯位的一小部分，并不屬于這個喧鬧的雲歌會。

“姐姐！啊！明月姐姐出場了！啊！衛楓哥哥好帥！”譚顯洳和場館裏其他人一樣，因為主創們的亮相而吶喊，沉浸其中。

譚青南低頭看手機的時候，旁邊的座位來人了，餘光裏她看到一雙黑色的馬丁靴——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甚至不敢擡頭看過去驗證自己的想法。

此前的無數個日夜，偶然回憶起過往，她就會立刻去幹一些瑣碎但疲累的事來分散注意力。抛棄過去，不一定會迎來新生，但若是拘泥于曾經，她會不快樂——她這樣安慰自己，這樣說服自己……但仍然會在見到那個人的瞬間潰敗。愛沒有理由沒有出口，她就像是被困在密不透風的下水道裏，再努力掙紮也無濟于事。

就像此刻，她明明應該立刻離去，留一個冷漠的背影，從此和那個人再無瓜葛。但她做不到，幾個月的不見，卻比從前十幾年更令人覺得漫長，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非常非常想念蘇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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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從出門就一路遇紅燈，她焦躁不安地叩擊着方向盤，眼看着綠燈亮起來，天空也開始飄起了雪花。

車載音響正好切到下一首歌，蘇鶴瞄了一眼屏幕，是《小雪》。秦載斐每次失戀的時候都會在ktv唱這首歌，“如果你真的愛我讓我走開/心疼你當初反複那樣的說……”，蘇鶴皺了皺眉，但沒有切掉歌曲。

她到場館門口時，旁邊大樹的枝丫上已經有一層薄雪了，工作人員也已經在等她了，她把車鑰匙交給工作人員，推開了場館的最左側的小門。

距離越近，她越覺得慌張，甚至不敢大口呼吸。那個人在低頭看手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到來，蘇鶴暗暗松了一口氣。

“蘇姐姐好！”譚顯洳卻很快發現了她，隔着譚青南和她打招呼。

“小洳好！今天真漂亮！”蘇鶴誇着譚顯洳，視線不敢有一點偏移，就怕和譚青南在此刻對視上。

蘇鶴努力想要回憶起昨晚和方才在車上想好的要說的話，但是此刻大腦一片空白，憋了半天說了句：“好巧啊，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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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青南下定了決心，她攏了攏左邊鬓角的頭發，準備擡頭看向蘇鶴。但是譚顯洳比她速度更快，明明上一秒還在為臺上的表演而感動落淚，這一秒卻已經發現了落座的蘇鶴，譚顯洳笑着揮手，小聲喊她：“蘇姐姐好！”

“小洳好！今天真漂亮！”蘇鶴在和譚顯洳寒暄。

譚青南看向蘇鶴，看到她腦袋上還未化掉的雪花。她知道對方的眼神是故意避開的，她也能猜到對方想好的話肯定全部忘記了。

“好巧啊，小南。”蘇鶴說這話的時候略帶拘謹地傻笑着，但仍然沒有看向自己。

“姐姐要出去一會兒，你坐在這裏不要亂跑，看累了想回去的話給我打電話。”譚青南輕聲叮囑譚顯洳，然後又回過頭看着蘇鶴。

“一點也不巧。”譚青南這樣說着，拉起蘇鶴的右手，拽着她往場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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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青南和蘇鶴都沒想到，會在場館外面碰到蘇茂林，他站在車子邊上，凝視着離他最近的那扇門，一言不發地站着。他想要和喬明月見一面，來做個最後的告別，但又不忍心看到她傷心的樣子，于是只站在這裏，一個人進行孤獨的告別儀式。

蘇茂林低頭整理領子的時候，看見了她們倆，微微颔首致意。

蘇鶴感覺到譚青南的怒火，她日常的情緒波動不大，這樣生氣的時刻也很少，所以蘇鶴想着不要讓他們再靠近了，但是譚青南拉着蘇鶴走向了他。

“你來幹什麽？”譚青南開門見山。

蘇茂林顯得十分局促，搓了搓手說：“我路過這裏，就停下來看看。我擔心明月她……”

“看什麽呢？擔心什麽呢？看喬明月如何傷心難過？擔心她如何因為你的失諾而崩潰到難以繼續生活？”譚青南咄咄逼人，不屑地笑了起來，“蘇先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喬明月很好，尤其是在離開您之後，她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

“……那就好。”蘇茂林握緊了拳頭，喉嚨沙啞。

“托您的福。”譚青南笑着說，“預祝您新婚快樂！”

蘇茂林紅着眼睛看了她一會兒，轉身拉開了車門坐上去，片刻後搖下車窗，叫住蘇鶴說：“小鶴，秦妙妙那條路不好走，別只顧眼前喜歡。”

“我不要和你一樣！”蘇鶴反握住譚青南的手，語氣堅定地說，“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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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又并肩走過幾條街，雪越下越大了。蘇鶴感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縮了縮，但是譚青南握得很緊，并沒有給她掙脫的機會。

譚青南沉默着，拉着她一直往前走——蘇鶴甚至有個古怪的想法，也許她們這樣一直走着，就走到生命的盡頭，走進了同一座墳墓裏。

“你在想什麽？”在一個路口，譚青南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問她。

“我想到墳墓，不是，雪越下越大了呢……我是來和你道歉的，對不起，我……”蘇鶴舌頭像打了結，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讨好地傻笑着。

譚青南卻顯得比之前都要有耐心，安靜地看着她，等她想明白自己要說的話。

“小南，對不起。”蘇鶴說出這句話，長舒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我很抱歉因為我的自私而導致你和洪安分開，很抱歉我的不告而別，很抱歉一直沒有聯系你，很抱歉向你隐瞞了蘇茂林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都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我知道道歉解決不了實質性的問題，也彌補不了我造成的傷害，我也一直不敢去面對……可是昨晚你回複我的信息，給了我勇氣，我想明白了，無論今天你來不來，見不見我，理不理我，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我不奢求你原諒我，但我想要你開心一點，哪怕是要我離開。”

“但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再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