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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7

“回陛下,并無其他事項,适才從秦府出來,送姜姑娘回家。”

姜纓附和一聲,“勞煩溫大人了。”

柳淵不語,溫淡視線掃過溫在衡,掃過姜纓,将兩人是看了又看,便是姜纓也覺察出了不對,溫在衡更是敏銳地請求,“陛下,姜姑娘既已到家,臣先行告退。”

“不急,溫卿去花廳候着。”

柳淵語出驚人,溫在衡按下心悸,低身去往花廳,餘下姜纓驚惑不已,聽柳淵問,“衣服為你兄長做好了?”

話題轉換太快,姜纓匆亂回答,“并未,兄長可是又來信了?”

柳淵搖頭,“領朕去看看衣服。”

姜纓滿腹疑惑難以出口,亂了心思,先匆匆走了兩步,暼見柳淵果真跟着,壓下難以言明的不安,加快了步子,沒過一會兒到了後院的房裏。

圓桌上還散亂着布料,柳淵瞥來一眼,也不在意,徑自坐下,見姜纓立在一旁,也不吭聲,他道,“看來衣服離做成還遠得很,你這幾日很忙?”

姜纓心說原來是惱我沒做成衣服,嘴上道,“這幾日忙着給秦姐姐過壽了。”

“你親人多,這個兄長要做衣服,那個姐姐要備壽禮,确然忙了些,可有認溫卿為兄長?”

姜纓只知前幾句略含諷刺,倒不知最後一聲為何而來了,她擰起細眉,頗為不解,“何故要認溫大人為兄長?”

“你認了薛卿,如何認不得溫卿?”

姜纓心說,你什麽邏輯,總不至于滿朝堂的男子都要做我兄長吧?

柳淵催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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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溫大人已有多個妹妹了,不缺妹妹,我亦有多個兄長了,不缺兄長,我們兩個沒必要做兄妹的。”

柳淵呵了一聲,“頭次見你不肯認親人,不喜溫卿?”

“陛下莫要亂說,我怎會不喜溫大人?”

“原來是喜的。”柳淵輕描淡寫。

姜纓心生怒氣,索性道,“陛下惱我沒有給兄長做好衣服,我自然理虧,只是秦姐姐過壽,我不去定是不行的,這才拖了進程,陛下何必拐彎抹角說我與溫大人?”

柳淵,“……”

柳淵無事挑事,自知理虧,先行閉嘴,腦中釘着姜纓沖溫在衡燦笑的一幕,心尖澀意翻來滾去,他哪裏是為一件衣服?可憐他為的什麽,姜纓竟從頭到尾都不知曉。

姜纓只會冷臉,由着他坐着,一聲不吭地轉身拿了把剪刀,俯身裁起布料來。

布料撕裂聲為沉悶的房間添了些許活氣,柳淵借着亂聲呼了口氣,定下雜亂心緒,終究往前走了一步。

“姜纓!”

撕裂聲一頓,房裏靜了,姜纓擡眉凝望過來,用眼神詢問何事,柳淵道,“你兄長之前來信,說自己痩了些,朕以前的尺寸定不能用了,所幸朕亦瘦了些,不妨你這會兒為朕量了尺寸,也不耽擱做衣了。”

好長好蹩腳的一個理由,柳淵說得神色自若,姜纓聽得稀裏糊塗,腦子轉了幾圈,将明白過來,柳淵已擡袖,修長手指抵在衣領,兩指一扯,竟要脫衣服了!

“陛下且慢!”

姜纓大驚,到了嘴邊的拒絕被嗆回了喉嚨,當下扔了剪刀撲過來按住那作亂的手指,“量尺寸不必脫衣!”

溫熱的掌心覆在指上,柔軟烏發抵在胸前,柳淵強撐穩住從容姿态,黑沉沉的眸子往下垂,望見一節細白的長頸,他的聲音是穩的,“那怎宮中量時需得脫外衣?”

無人知曉,唯他清楚地聽到腦中那根繃了許多年的弦終于斷了,斷得幹脆,斷得果決,斷得義無反顧。

這根弦像長毒的藤蔓,纏了他太久太久了,無數次曾搖搖欲墜,無數次曾發出撕裂聲,又被他無數次默然地修複好,今日終究化成了灰燼,也許自聽到姜纓要再嫁,就已注定了這個結局。

柳淵嘗到了放縱心思的快意,他只瞧見姜纓的嘴巴張合着,哪裏知曉說了些什麽,他只知飛快地抓住姜纓的手,順着衣領往外撕去,直到肩膀露了出來,連帶着那疤也跳了出來,他湊到姜纓耳邊,笑了一聲,“姜纓,前面許多年,你只給朕留了這個。”

那是道醜陋的陳舊的疤。

姜纓甫一瞧見,面上茫然的神色消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驚惶,她無措地想,陛下是要翻舊賬麽?當年她也是後悔了的啊!

那刺向柳淵的一槍,是她心有不甘不假,是她放縱執念也不假,可是後來,她也曾奔走尋藥,試圖彌補,她送了藥去東宮,也未得一聲回複。

柳淵放過了她,宮中也沒有怪罪于她,可柳淵也沒有将她記在心裏,她只要想起柳淵流血的肩膀,時時後悔,悔不該傷了柳淵,又偶爾惡毒地祈求,那疤可千萬不要好,就那樣刻在柳淵肩膀上,讓柳淵永永久久地記着她。

只是,太醫院那麽多太醫,豈能沒有一個除疤的好手?哪能會讓矜貴無雙的太子殿下留下傷疤?

她如何都料不到,傷疤偏偏留了下來,此刻正如她願地刻在柳淵肩膀上,被柳淵翻出來攤到明面上,她張了張口,有些難堪,“昔年是我不懂事傷了陛下,原以為太醫院良醫諸多,不會留下傷疤。”

“你不知道朕一直留着它?”柳淵突地下颌緊繃,大掌攏住姜纓的臉頰,往肩膀方向一轉,讓她瞧得更清晰了,她也越發迷惑起來,“我何以知曉?”

“姜纓,你與朕做的是真正夫妻,朕擁有過你。”

柳淵略一俯身,已将姜纓整個人壓入懷中,姜纓早已失了抵抗的心力,怔怔地回味着柳淵的話,須臾涼涼一笑,“陛下是指你我做夫妻時,你熄了燭火的那寥寥幾次?”

姜纓既入了東宮,做了太子妃,那便是柳淵的妻子,須得有夫妻之實,然而那寥寥幾次,全由姜纓主動,還是在柳淵熄了燭火的情況下進行了。

那時她想,柳淵想必是不滿她的,兇蠻又猛烈,還非在黑暗中,丁點都不許自己看他,柔軟的手臂還未挂上肩膀,就被大掌鉗制住了,她何曾瞧過一眼柳淵情動的模樣,何曾見過一次那肩膀上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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