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哄你
第51章 哄你
祁松年開了一整天的會, 那些比他歲數還大的老股東個個如吃人的老虎厲聲指責他不顧集團利益,為一己私欲頑固到底,強調如果他再不出面控制下局面, 集團真的要考慮換一個董事長來管理集團。
他坐車回祁家老宅,一路上将所有事情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不做集團董事, 沒有任何能力再把嵇雪留在身邊,如果繼續坐集團董事, 就要舍棄嵇雪。
“陳叔, 多繞一圈路再回。”祁松年坐在後排,眉眼昏沉看着街外繁華夜景。
他想起第一次見嵇雪, 是他初任集團總裁, 在一個好友攢起的飯局上,碰見嵇雪跟朋友在隔壁包廂開生日趴,當時他喝多了酒出包廂透氣順便抽根煙。
在走廊盡頭煙抽了半根, 忽然聽見一陣少女笑聲,那笑聲如精靈吟唱般悅耳,他扭頭瞧, 一眼就瞧見被好友簇擁着出包廂的嵇雪。
她長得漂亮, 是不同于現代審美的漂亮,她長得像是中世紀油畫裏的古典美人, 細細的眉多情的眼外加一張柔和的鵝蛋臉,她像是玩游戲輸了,要找一個人表白, 當時她看見了他了, 但她不好意思,是被朋友簇擁着推了過來, 清了清嗓子,直接用那雙多情的大眼看着他說喜歡他,可不可以要個微信號。
她只是當做大冒險,可祁松年看着那雙多情的眼,丢了魂失了魄。
後續自然是沒要微信號,她微紅着臉道歉說不好意思在玩游戲,祁松年當然說沒關系,後面去找酒店經理問名字,經理說是叫嵇雪,是溫室珠寶家旗下的禦用模特,才十九歲。
祁松年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對女人感興趣,他故意制造偶遇,卻也就是第一次偶遇得知,嵇雪在跟溫重華談戀愛,并且談了兩年。
少女心思稚嫩又是跟當時自己公司的總裁戀愛,自然滿腔情絲都獻給溫重華,祁松年沒有行動已經碰壁多次。
他當時想不過一個女人,已經名草有主也沒必要再去碰壁。
祁松年自此放下嵇雪,直到五年後,再遇嵇雪,她已經二十四,古典美人的臉蛋仍舊絢爛奪目,唯獨身上多了些少婦的韻味,那時她經常一個人去吃一家店,祁松年情不自禁多次會在同一時間同一座位看着她用晚餐。
這幾年他沒交過女友,自然也有生理需求,不過是每次都會想到嵇雪那張臉,便極其厭惡找女人,除了一次意外被人下藥,跟馮箬睡了一覺,還留了一個種,但也只那一回。
他又一次對嵇雪動了心,并且這一次祁松年的動心程度不會像上次那樣可以輕輕放下,在第七次默默看她吃完晚餐,打算主動上前結交時,溫重華來接嵇雪,她親密依偎進溫重華懷裏喊老公。
祁松年瞬間如遭雷擊,原來她已經結婚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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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祁松年在飯店坐到打烊,回到家裏,馮箬再一次帶着祁煜上門,他只覺得心裏一盞剛起的火被澆滅的幹淨,心灰意冷下娶了馮箬,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祁家太太的名分。
跟馮箬結婚後,他一直沒跟馮箬同床,直到馮箬再次用下三濫手段在他助理送來的咖啡裏下了藥,祁松年再次中招,馮箬有了祁肆禮。
又一次遇見嵇雪,是在祁肆禮十六歲時,嵇雪當時出國旅游,她容貌依舊可不再如十九歲那年活潑,而是像一潭死水投進一顆石頭都攪不起多少波紋。
祁松年當時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過得不開心,他當時在出差,同一輛飛機上,他跟她隔一個過道,她低頭專注看書時,祁松年會把目光從財經報上轉移到嵇雪臉上。
他當時就一個念頭,她過得不開心的話,她便沒必要再跟溫重華繼續生活下去,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想強求的心思。
可他沒有行動。
他怕吓到嵇雪,她這麽多年一直盤旋在他心頭,他不敢做任何唐突行為。
飛機上,他沒有跟她搭話。
下了飛機,他跟助理打聽溫重華的私生活才得知,溫重華從跟嵇雪結婚生下溫杳後就小情人不斷,嵇雪從一開始的欣喜失落失望到如今的麻木,可即便麻木,嵇雪還是沒有選擇跟溫重華離婚。
飛機落後,祁松年沒有刻意打聽嵇雪的旅游行程,即便他可以打聽到。
之後他開會考察,所有工作做完後,當地的合作夥伴請他喝一杯,到了酒吧,他喝到一半才看見嵇雪也在酒吧,但是她是一個人,明顯喝多,身邊坐了兩個正對着嵇雪性騷擾的外國男人,祁松年怒氣橫生,徑直過去,一拳揍了一個,把嵇雪抱了起來,離開了酒吧。
他把嵇雪抱進酒店,留下工作夥伴善後,他單獨為嵇雪開了一間房,他沒打算趁人之危。
但到了房間,醉酒的嵇雪卻主動抱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喉結說想要玩一晚上,她語氣落寞地說溫重華有小情人,她也可以找別的男人。
祁松年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失控。
那一年,他四十六歲,第一次碰到喜歡了長達二十三年的女人。
一夜荒唐,嵇雪比他醒來的早,她不告而別。
回了寧城,祁松年開始關注嵇雪的行動,得知她頻頻上醫院挂婦産科,他知道她懷孕了,也知道她打算打掉。
祁松年從那晚那之後第一次找到她,兩人談了一個下午,祁松年說服了嵇雪生下孩子,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那時候嵇雪跟溫重華之間再無感情,嵇雪出國養胎在國外産下祁思義,被他抱回了祁家,只說是私生子。
之後幾年,嵇雪再不願意見他,祁松年沒有強迫過她任何一次,即便他想她想到要發瘋。
直到祁思義六歲,外出去舒城散心的嵇雪要回寧城給溫杳過生日,飛機意外出事,而同樣舒城的祁松年得知嵇雪沒有登機,那一瞬間,久居高位的掌控習慣讓他再一次生出強求的念頭。
這一次他照做了。
這一年他已經五十三歲,半截身子入土,又有能力做到萬無一失,想要了三十年的人近在咫尺,再不放手一搏,他這輩子就要過去了。
如今事态鬧大,無論選哪一條路,祁松年都不會再擁有嵇雪。
“好了,回老宅吧。”祁松年閉上眼,嗓音前所未有的疲憊。
祁肆禮喝完酒回了老宅,已近深夜,他打算直接回房間休息,才走到前院正廳,被祁松年叫住,“肆禮,過來陪爸爸喝一杯。”
祁肆禮腳步頓住,兩秒後,他步伐微轉,走向前院的偏廳。
進去後,才發現祁煜也在裏面。
偏廳的圓桌上擺了熱菜,又放了三瓶茅臺。祁肆禮走過去坐下,祁松年坐在主位上,只穿一件襯衣,他捏着酒杯抿了口酒,輕笑了一聲,“說起來,咱們父子三個還能坐在這裏喝酒吃菜,倒是難得,肆禮我以為你會再不肯喊我一聲爸。” 祁肆禮捏着白瓷酒杯,仰頭抿了一口,不太清明的眸底浮起一抹苦笑,“事實已經擺在那裏,喊跟不喊有什麽區別。”
祁松年大笑一聲,“說起來,這事着實是我對不住你,讓你跟杳杳相愛卻不能相守,不過沒關系,杳杳那孩子心善,總會接納你的。”
祁肆禮黑眸沉沉地看着祁松年,“您是打算放了嵇伯母嗎?”
祁松年仰頭又抿了一口酒,“不提這個,肆禮,今天主要是咱們父子三個說說心裏話。”
祁肆禮不再說話。
祁松年又看向祁煜,“思思那孩子心裏估計還委屈着,你別訓斥她,發報的事做了就做了,爸不怪她。”
祁煜面容嚴肅,沒有喝酒,他說:“沒有訓斥她,您放心。”
祁松年又仰頭喝了一杯,慨嘆了一句,“說起來,你們兩個肆禮更愛我一點,阿煜你更愛你媽多一點,至于思義,他不能說是愛我,只能說是特別崇拜我。”
祁肆禮看祁松年一杯一杯地白酒下肚,他伸手擋了下,“爸,您喝太多了。”
祁松年聽話地擱下酒杯,顫顫巍巍起身,“行吧,今天的話就說到這裏吧,你跟阿煜回房的回房,回家的回家吧,我去看看你們奶奶,這幾天她因為我的事睡不太好。”
祁肆禮看着祁松年的身影消失在偏廳門口,他靠着椅背,揉了揉額頭。
祁煜起了身,看向祁肆禮道:“最多明天爸就會把溫杳母親放回來,你跟溫家小姐就當是好事多磨,不要多想,我回去了,思思還在家裏。”
祁肆禮嗓音不明“嗯”了聲,“路上小心。”
祁松年去祁奶奶卧室裏呆了半個小時,祁奶奶一直勸他早點認識到錯誤把嵇雪放回來,也別讓肆禮那孩子難做。
只有在母親面前,祁松年才能放下一身擔子,坐在祁奶奶屋裏的太師椅上,紅了眼圈,他嗓音渾濁又落寞,“媽,放了嵇雪,她再也不會看我一眼,我這三十多年,我就只想要這麽一個人。”
祁奶奶嘆口氣,跟着紅了眼圈。
祁松年沒有再多說,起身上前一步抱住祁奶奶,說:“肆禮跟阿煜都是好孩子,思義長大也是好孩子,必不會像我這麽執拗,也不會像我這麽讓您為難。”
祁肆禮在偏廳獨自坐了好一會,看着桌上半瓶茅臺出神,他聽見從後院走來的腳步聲,才醒過神,揉揉發疼的額頭起了身往外走。
走到前院和後院之間連接的長廊,看見祁松年往祁家老宅外走。
他西裝革履,不再是那一件磋磨出折痕的襯衣,西裝褲腳熨帖平整,連發型都好好打理過,一絲不茍到像是要去集團上班。
祁肆禮收回目光繼續往後院走。
走回卧室,松開一顆襯衣紐扣,進了浴室,花灑水傾斜而下,落在地板上噼裏啪啦時,祁肆禮醉酒昏沉的腦子突然清明。
祁肆禮沉了面色,開了冷水匆匆潑了把臉清醒了下,喊了家裏阿姨開車。
他坐上車,面色極沉給祁松年的司機撥了個電話,電話響了一會才被接通。
祁肆禮在他開口前說道:“陳叔,不要喊我名字,你現在只用仔細聽着,我爸準備自殺,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是我的電話,你把我爸要你開車去的目的地發給我。”
陳叔倒吸一口氣,不敢吱聲。
祁松年喝了酒閉眸在後座休息,沒聽見陳叔接電話。
等到紅綠燈路口,陳叔停下來,看了眼後視鏡,用左手單手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了祁肆禮。
*
嵇雪如今在寧城,那天之後,祁松年派專機将她送來了寧城,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個區哪個樓盤,只知道自己還是如在舒城一樣待在一座空曠又美麗的別墅裏。
祁松年來的時候,身上帶着很重的酒氣,什麽話也不說,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她,嵇雪如往常一樣,拿着本書靠着靠枕專注在讀,不管祁松年要做什麽。
她生的宛如畫裏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即便四十多,但皮膚緊繃白皙,一颦一笑絲毫沒有歲月侵蝕的影子。
這麽坐着看書,巨大落地窗傾斜進來銀白色的月光,那月光淡淡籠罩在她身上,她恬靜地像是一幅油墨畫。
好一會,祁松年說,“外面保镖已經撤走了,只有一個負責保護你的保镖,這裏有一部可以聯系上溫杳的手機,大門也沒有鎖,陳叔的車在外面,你可以選擇坐他的車去任何一個地方。”
他大手摁着一部手機在茶幾上推到嵇雪面前。
嵇雪愣了愣,看向祁松年,眸中浮起一點迷茫,她不知道祁松年是要做什麽。
祁松年說:“嵇雪,我放你走,這三年,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沒有後悔過。”
嵇雪擱下書,沒有說話,她把腳放下沙發,赤着腳拿起手機,看了眼祁松年,開始往外走。
祁松年後背陷在沙發裏,他目光眷戀地看着嵇雪仍舊纖瘦的高挑身影,他說:“記得穿鞋,外面很涼。”
嵇雪這才“嗯”了一聲。
她推開大門,外面果然只有一個保镖,她走出去,那保镖隔着兩步的距離保護着她。
嵇雪知道祁松年是真的放她走了,保镖也不是為了得知她的下落,而是她被軟禁三年,與外面生活有些脫軌,他怕她獨自一人走出去會被人騙。
嵇雪已經很久沒有自由自在地走在草坪上,走在昏沉的夜色裏,她閉上眼輕輕呼了口氣,開始小跑着往外面走。
走到別墅小區門口,她才注意到這裏是郊區,她扭頭看,一整座別墅區沒有多少亮着燈的,這裏應該是少有人住。
嵇雪不再管身後的別墅,她低頭打開手機,點開通訊錄,她知道祁松年不會騙她,上面會有溫杳的手機號碼。
聯系人裏面只有兩個,一個是溫杳,一個是祁松年。
嵇雪單擊溫杳,選擇撥號,等待接通的過程中,她屏住呼吸,餘光忍不住再一次看向身後,深褐色的瞳仁裏瞬間被一整片火光充斥。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嵇雪被吓到,沒有拿穩手機,溫杳的聲音被嵇雪忽視,她愣了數秒,晃着保镖的手臂,高喊:“快去救火!”
保镖還沒動,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從嵇雪身後跑過,嵇雪看過去,小區裏已經不見那人的影子。
保镖也迅速跑向了那棟別墅。
嵇雪拿起手機,挂斷了溫杳的通話,撥打了119的救火電話。
溫杳從接到嵇雪電話的那一刻,心就慌起來,不是因為嵇雪可以拿到聯系外界的手機,而是聽見了嵇雪在電話裏喊救火。
她不敢想是不是嵇雪住的房間起火了,如果嵇雪真的再出什麽意外,她真的會崩潰,她在房間焦灼不安,重新撥給嵇雪,對面卻正在通話中,她改撥給祁松年,想着讓祁松年過去看看,但祁松年的電話打不通。
溫杳無奈只能撥給祁肆禮。 讓她心生絕望的是,祁肆禮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溫杳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慌張過,尤其是她的心裏特別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她給祁奶奶打電話,祁奶奶的電話也在通話中,她急的嗚咽一聲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半個小時後,溫杳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她忙不疊按了接聽鍵,對面是祁奶奶的聲音。
祁奶奶一開口就是哭腔,“杳杳啊,你快點過來醫院這邊,肆禮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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