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魔界三美

魔界三美

第二只烏鴉來了。

與先前來的兩只略有不同，是真正意義上的的烏鴉，鴉羽漆黑泛亮。

依舊是串溫白聽不懂的鳥語，但這次似乎冗長不少。

溫白極為認真的在思索回去之後應當好好鑽研鳥語，應該會大有裨益。

烏鴉暗鴉嘶鳴一通，拍拍翅膀飛身而去。

溫白企圖從女子臉上和言辭中拼湊出些有用的消息來。

可惜這次女子似乎比上次沉靜的多，并沒有發瘋發狂自虐。

莫非妖魔也會随年齡增長心境發生變化，比如不那麽容易沖動這類？

女子背對溫白，足足半晌，依舊維持聆聽黑鴉啼語時的姿勢，連下颚揚起的幅度都未曾變過，一言不發。

正當溫白打算繞過去看探時，女子卻轉過身來，緩緩沿着樹幹滑落，俨然副頹然模樣，雙目空洞，朱唇簌簌發抖。

她木然瞧着眼前的一切，好似萬物都在瞳孔中褪去顏色。

随後穿着嫁衣的女子把膝蓋慢慢蜷縮入胸，俯首将腦袋埋在膝間，衣服上的環佩叮當，鬓間金釵珠翠相撞作響。

片刻後，啜泣聲從膝間瀉出。

開始是短暫而急促的一聲，像是喘症患者吸不上氣的嗚咽。很快，單調而虛弱的音節如雨滴聚成細流，連成一片，最後化作瓢潑雨幕，那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女子無助恸哭，臉上精致的嫁娘妝化作一團紅白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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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巨木，樹皮皲裂，血液如泉，順着蜿蜒交錯的紋路滑落。

濃重的腥甜覆蓋整座山頭，山底似乎有獸類聞見血腥而興奮低鳴，無數蛇鼠蟲蟻沿着崎岖山壁被吸引而來，卻又都似乎在畏懼什麽般，在位于山頂咫尺處停下，猶如困獸踱步四處游移卻不敢前進。

起初，溫白聽見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心生好奇，湊過前去朝山下張望，這一望，她只差些自戳雙目。

四周山壁全是密密麻麻的蟲蛇，好似附近所有山峰內的蝮蛇爬蟲都傾巢出動一般。

場景實在詭異，令人頭皮發麻。

到這溫白對那黑鴉帶來的信息已經猜測到了一部分。

先前女子曾說過，黑鴉來帶了魔尊的死訊，多半是指的這個。

但僅是帶來死訊，就算添油加醋大加渲染，應當不至于說那麽久，可能還有些別的信息。

看眼下铠甲樹痛失所愛的狀态，想要從中聽到些什麽多半是不可能了。人總會在一段信息中挑自己最重要的聽，顯然對于她而言，沒有什麽比魔尊死訊更重要。

果然還是得學門鳥語！

此時女子似乎輕聲呢喃了句什麽，溫白正站在山頂邊緣，耳畔風聲呼嘯，沒聽清。

她正想湊近些，忽然一剩怒喝打斷，場景崩裂，意識迅速回攏。

“滿口荒唐。”

一陣劍氣橫掃而過，女子從腰處被劈斬兩段，那原本高隆起的肚中，竄出團惡臭的瘴氣，伴随一聲刺耳如厲鬼的尖叫，女子的肚子迅速幹癟下去。

“啊！！我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閻冥，你好狠的心啊！！都是你逼我的！！你既無情，就莫怪無義！！”女子原本秾豔的五官猙獰起來，一頭黑發化作毒蛇。

背後那棵铠甲冠葉搖曳晃動，樹幹一下往上拔高數十米，将整個山頂籠罩在它的巨大陰翳之下。

溫白一看，這是要放大招啊。

她忙踱着小碎步，往蒼翎身後躲，躲好後，耳邊聽見一陣細碎響動，回頭瞧去，見三張鬼臉沖她尴尬的笑笑。

鬼婆：“嘿嘿，老身借個地……”

青年：“呵呵，勞煩二位公子了”

鬼娃：“嗚哇嗚哇！！”

溫白：.......

铠甲樹上，似刀片般鋒利的葉片如驟雨席卷而下，女子頭上的毒蛇飛身而出，張開血盆大口，口中伸出一把淬過毒的短劍，烏泱泱的攻擊向聚在一處的衆人襲來。

蒼翎擡手淩空劃了一道，布下了個剛好足夠容納幾人的紫光結界，所有的攻擊打在結界上，碰撞後散作一團團瘴氣，化為烏有。

“在這待着。”

蒼翎說罷，從結界走出，他周身被紫光籠罩，似是一身堅不可摧的甲胄，即使女子使出渾身解數，攻擊亦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傷害。

他雲淡風輕的喚出慎行劍，指尖捏了個劍訣，原本漆黑的夜空紫光乍現，一龍一鳳圖騰憑空而生，龍嘯鳳鳴，不絕于耳。

須臾間，從天而降無數光針，穿過铠甲樹濃密的樹蔭，将瘴氣化作的利葉和毒蛇全部打散，原本陰暗的山頂登時如白晝般光明。

女子見狀，又欲重凝瘴氣，天上銀龍騰雲駕霧，俯身而下，一爪洞穿女子身體，女子一臉不可置信看着從背後貫到前胸的龍爪，繼而痛苦的望向蒼翎，艱難道：“我……我只想同你在一起……為何……你寧願選擇她……明明……她害你害得……”

一口黑血噴出，女子的雙眸黯淡下去，瞳仁逐漸放大，再也說不出剩下來的話。

正在猛烈進攻的葉片和毒蛇頃刻消散，蒼翎斂了仙力。

紅妝女子身後，銀龍和火鳳化作兩縷紫光回到劍中。

铠甲樹主幹縮短，恢複如初，整個山頂又重新陷入黑暗與寂靜，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女子失去支撐的身軀猶如一片千瘡萬孔的殘葉，輕飄飄的落地，繼而消散，化作為一根漆黑的藤蔓。

蒼翎擡手，藤蔓便從地上浮起，落在他的掌心。

明是順利得了東西，蒼翎此刻神情卻比上山時還要嚴肅幾倍。

溫白不禁好奇，他究竟聽見了什麽？

按照原著的劇情，她同蒼翎應當是看見了同樣的場景。

鬼婆和青年被剛剛猶如末世将傾的宏大場面驚得面容呆滞，轉念又暗自慶幸，得虧自己沒有與他們二人為敵，不然怕是連骨灰都不剩一抔。

鬼娃樂呵呵朝着蒼翎伸手：“爹爹～爹爹～抱抱～”

蒼翎一記眼刀，鬼婆連忙捂住鬼娃的小嘴：“诶呦，要死了鬼了，你這瓜娃子，別亂叫，誰是你爹爹，你成心找死也要離老身遠點，別濺老身一身血！”

青年怯怯：“爹爹……啊呸……”

他立馬求生欲極強得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公子，這……既然您二位已經得償所願了，就放過小的吧。”

蒼翎睨了他一眼，尚未出聲，他便膝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小的一生雖不曾積德行善，但也從未害過人！這陰翳山萬年來都被山底兩門神守得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我就算想害……不不不，我不會害人，以後若是有人來了……我也不敢害人了！還請二位公子行行好……就看在……”

青年瑟瑟擡頭，用看救命稻草般的眼神看向溫白：“就看在小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小生一次吧！！小生日後一定在山中燒香拜佛，祈禱二位公子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百年好……呸……萬事如意！”

鬼婆見狀，忙順水推舟：“是啊！二位公子，看在我們未做過壞事的份上，饒了我們吧，救鬼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鬼娃：“爹……”

鬼婆忍無可忍，忙扯下塊衣角往鬼娃嘴裏一塞：“小祖宗哦，你可快閉嘴吧！”

蒼翎：“既沒害過人，就無需如此驚慌。你們走罷。”

“謝謝……謝謝……”

二鬼連連作揖道謝，而後腳底抹油，趁着蒼翎尚未反悔之際，化作兩縷黑煙，向山腰深處飛去。

蒼翎沉吟：“本君看起來有這麽兇殘麽？”

溫白：……

蒼翎一揮手，面前出現一道虛空之門，此處可以連接四界的任一去處，任務完成，想必是要回天庭了。

上山之時怕亂用仙力驚擾山間妖魔邪祟惹來無端麻煩，故而只能老老實實一路步行。雖說修煉下武力值提升，溫白此刻比普通凡人的身體素質至少高出幾十倍，但爬一座山卻還是覺得頗為費力，尤其是瘴氣四溢的魔山。

溫白随蒼翎後腳踏進，方寸縮略，一步跨出，咫尺便至目的地。

但走出去溫白傻眼了。

怎麽還是在魔界？！

幻境十年，眼前一刻。

雖然在铠甲樹記憶中待了許久，但現實可能僅過須臾。外加兩人皆為仙者，四位“旅伴”也不是俗人，腳程快上好幾倍，魔界夜晚長于白晝，溫白同蒼翎這一趟下來風塵仆仆，魔界天邊竟是還沒亮起來。

溫白看着面前蒼翎那身依舊一塵不染的白衣沉默了會。

哦，剛剛那話不嚴謹，可能只有她是風塵仆仆。

只是不回去，跑魔界夜市瞎逛作甚？

她跟在蒼翎背後走，內心惴惴不安。

魔界三美聞名四界：美食美酒美人。

不可能是美食。

來魔界時溫白點了滿滿一桌子招牌菜，只可惜被幾只狐貍精攪和一通，只來及吃了塊糖醋魚，連湯都還沒喝上一口。蒼翎同她不一樣，從始至終似乎對美食都沒表現出興趣。

也不可能是美酒。

蒼翎出了名的滴酒不沾，杜康上仙想攀關系都沒門路，只能每隔百年送些紅靈果來示好。

莫非是美人？

這點上，溫白暫且還保持觀望态度。

原著中蒼翎雖不近女色，但也有可能是沒碰上對胃口的，這點不好說。畢竟天庭上的仙子雖然長相不一，但經過靈力長久滋養下氣質都是大差不差。蒼翎天生仙魔雙脈，或許其實喜歡魔界奔放些的類型呢？當然，先前那幾只騷狐貍不算。

正巧這時，蒼翎停下了步子。

溫白擡眼望去，“春宵樓”幾個鑲金大字豁然入眼。

“.......”

她站在門口便能聞見撲面而來的脂粉香，這股香味與狐貍精身上的劣質品不同，明顯淡雅柔和，聞着舒服得多。

門前幾位女子婀娜，站立門口甩着帕子迎來送往，身上皆是層半透輕紗，身形窈窕豐滿，水潤檀口張合，聲線妩媚婉轉，一個音節能走出山路十八彎。

溫白心想，果真還是到這一步了。

幸好此次為了行動方便，作的是男子打扮，也可以享受一回左擁右抱的感覺了。

她悶頭往裏莺歌燕語裏紮，領子卻冷不伶被一只蒼白的手提着，将她生個人生生拽回來。

“你去哪裏？”蒼翎疑惑。

溫白滿頭霧水，心念一轉，随即了然。

“師尊，你先選......哦不，你先走。”溫白恭恭敬敬做了個請姿。

蒼翎擡眼望向裏頭的紅櫻綠柳，目光匆匆飄過，甚至都沒在門口那些正直愣愣盯着他的美人身上多停留一眼：“這邊。”

他只手攜領，将溫白拎了小半個圈。

溫白這才看見春宵樓底下，半米外的巷子口，支起了個賣馄饨的小攤，生意興榮。

她老臉一紅。

我可以解釋！

真不是我內心邪惡，也真不能怪我想歪！

那麽大個燈火輝煌的酒樓在旁，馄饨攤子也太不起眼了！！！

蒼翎那頭，卻絲毫沒有細究的打算：“我曾聽聞魔界夜市馄饨攤口味是四界最好，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