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古弗斯瀑布

古弗斯瀑布

“兩個房間,謝謝。”

小旅館裏,哈利将手裏的金幣放在櫃臺上,對眼前的店主說道。

“到什麽時候?” 女人懶洋洋地問,揉揉眼睛。

兩個男孩對視了一眼。

“一個星期。” 德拉科回複。

女人從旁抓過一個類似賬簿的小本子,在上面飛快寫了幾下,轉而低頭在抽屜裏找零錢,嘴裏還絮絮嘀咕着“有錢人”。

哈利朝德拉科的方向稍稍偏頭,低聲說:“一個星期能找到嗎?之前可沒那麽幸運。”

“大概率,不能。” 德拉科給出了最直接的回應,“但你總不能告訴她‘到世界末日為止’。”

哈利被逗笑了。德拉科覺察到這一點,輕輕捏了捏他的手。他們站得足夠近,兩只胳膊藏在寬長的燕尾外衣裏,沒人能夠看見。

“好了。” 女人把足足一把銀幣扔在桌上,遞上兩串鑰匙,“小的那把是開窗和抽屜的。三樓,出樓梯右手邊,三十三和三十四號。”

哈利道了謝,把那堆銀幣裝進口袋。

看來他們并沒有通貨膨脹的問題……離開櫃臺時,他沒頭沒腦地想。

比起克裏斯坦森夫人的家,小城旅館的條件要樸素不少。樓道裏的通風系統并不完善,拐角歪倒着一個咕哝着模糊字句的醉漢。德拉科在他快要跌跌撞撞撲向哈利的時候将後者一把拉到身邊,眼神鄙夷得像是要豎起中指。

“愚蠢的酒鬼。” 德拉科邊捂鼻子邊說。

哈利微微皺了皺眉,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又松弛了下來。“可能只是偶爾喝多了。”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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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翻了個白眼,将手裏的鑰匙拎起來嗅了嗅。“我敢肯定上面也有酒味。” 他煞有其事道,“難不成它也是‘偶爾’喝多了?”

“你可以自己問問。”

“什麽……?”

德拉科視線向下滑到哈利手指的亞麻布包上。

“你在開玩笑嗎?”

“路卻埃說魔法牛奶是用不完的。”

“那然後呢?對鑰匙說‘嘿不好意思,請幫我開個門 —— 掉進酒桶的感覺如何’,這樣?”

“這個嘛,這個我自己能辦到。” 哈利把鑰匙握在手裏,輕而易舉塞入了鎖孔。

“你幽默的本領糟透了。” 德拉科說。

時間已然不早,男孩是在們晚餐後向克裏斯坦森夫婦告的別,在城中漫無目的地游走了好一會兒,才掐着店主人那天建議的鐘點來到了旅館。這不,果然有房間空了出來。

“那麽,” 哈利将房門推開一條縫,轉回頭來看德拉科,“明天開始工作?”

“如果你把那稱之為‘工作’的話。” 德拉科不以為然。不過他并沒有提出什麽別的見解,只是歇了聲音,靜靜看着眼前的人。

樓梯上來一群舉着酒瓶的年輕人,勾肩搭背唱着歌。兩個男孩看向彼此,局促地笑了笑。

“晚安。” 哈利清清嗓子說。

德拉科又瞥了幾下那群人,見他們晃晃蕩蕩霸占着走廊,又唱又叫就是不走,方才嘀咕着應了一句“晚安”,轉身回屋。

哈利進到屋子裏去,讓房門在身後關上,擡眼環顧四周,正對面是一扇關緊了的窗,牆邊的小床和木櫃看上去很是陳舊,但足夠幹淨。他将行李從肩上取下來,随意扔在牆角,脫了外衣,仰面朝天躺到床上。

隔牆的喧鬧仍然未平,像是要吵上個一整夜那樣。他眨眨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

“愚蠢的酒鬼。”

他本身對酒鬼是沒什麽意見的。

即使這樣。

……

冰島旅行的第五天,一行人在塞爾福斯的一家三星級酒店裏醒來。早餐廳的裝修風格比起北歐來講,更像是地中海的風格。米白色的牆壁,藍白相間的椅子,哈利同羅恩和赫敏在一張圓形小木桌前坐下,等着廚房準備食物。

“四天了 —— 四天了!” 赫敏手指敲在桌面上,滿臉憂愁,“蘇珊和我每個晚上都在輪換守夜,仍舊沒有看到哪怕一點點極光,一點都沒有!”

“我之前就告訴你了。” 羅恩說着,為三人倒上泡好的薄荷茶,“只是有可能見到。”

“我不相信!” 赫敏看上去很是失望。

羅恩放下圓溜溜的茶壺,朝她看了看,沉默一會兒,把茶杯推了過去。“別着急,赫敏。” 他這樣安慰,“不知今天的天氣怎樣……”

“窗戶天氣看上去還不錯,但我們得出去了才知道。” 克魯姆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他就坐在臨桌的位置上,手臂搭在椅背上,斜身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哈利擡起頭來,果然見到羅恩臉色變得陰沉。

“你們真的會用這個詞嗎?” 赫敏轉過身去,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窗戶天氣?”

克魯姆點點頭,“當然,這個你也知道?”

“我有印象。” 赫敏扒着椅背和對方說話,留給好友們一個後腦勺,“對了,我昨天晚上想起來,我們學校過兩個月會舉辦慈善集市,每年都有!我或許可以抓住那個機會宣傳……”

羅恩悶聲不響地往早餐茶裏加入許多冷牛奶,端起杯子來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哈利站起身來,問道:“早餐看上去準備好了,一起去端嗎?”

“你先去吧,我待會兒。” 羅恩說着,不停瞥向赫敏,還有桌上漸漸放涼的薄荷茶。

行……哈利搖了搖頭,走向取餐臺。

這天的早餐是再尋常不過的培根和煎雞蛋,還有兩片可麗餅和一碗水果。哈利拿了刀叉,端起托盤往回走,無意聽見旁邊幾個斯萊特林的對話。

“你們聽到那幾個拉文克勞在說什麽了嗎?” 布雷斯以最優雅的姿勢喝着茶,以最嘲諷的語調說着話,“他們說那個導游在和赫敏格蘭傑約會。”

德拉科坐在他的對面,正慢慢往紅茶裏加牛奶,聽到這話,冷笑一聲。

“是了,她當然會希望這樣,求之不得。” 他說,“年輕或許是她身上唯一的優勢。”

潘西咯咯笑了起來。

哈利端盤子的手微微一抖,不自覺地咬緊了後牙。他朝德拉科那張醜惡的嘴臉看了一眼,後者以堪稱本能的敏感度立即察覺到,扭頭對上那雙愠怒的綠眼睛。

起先,斯萊特林男孩像是還沒睡醒似的,眼神混濁了幾秒 —— 緊接着,那朦胧的灰色湖面便光速一般封凍成冰,從裏到外結成一面透明的、嚴絲合縫的屏障。

哈利收回目光,端着盤子回桌,刀叉撞擊在托盤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清早的旅行從辛格維利爾國家公園開始,兩山之間的峽道直直延伸到暗淡的地盡頭。羅恩對克魯姆的暗火似乎已經積攢到了一種不可挽回的地步,無論對方是在說世界上第一個的議會的形成還是兩大板塊的相會,他都一概不聽。哈利走在好朋友身邊,實在不清楚該不該點明他現在像個酸透了的腌雞蛋。

他敢肯定那張簽名已經被撕碎幾萬遍了。

天剛蒙蒙亮之時,衆人來到位于西南岸的古弗斯瀑布。大巴停在山崖頂端的一塊平地,哈利從車上跳下來,雙腳剛剛落地便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一顫。

“看來現實并沒有‘窗戶天氣’那麽友好。” 赫敏戴起手套,将圍巾在脖子上多繞了個圈。

羅恩聽見她的用詞,眼裏蒙上又一層灰影。哈利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跟着隊伍向前走。擡頭向東望,朝霞淡淡暈開了顏色。

作為冰島的“黃金瀑布”,即使在最冷的季節,古弗斯也吸引來了不少游客。哈利順着木棧道向下行走,兩旁是微微閃爍的冰晶。水聲随着一步步接近的距離越來越響,在奔流的河水進入視線時到達一種磅礴的地步。雪花從遙遠的雲端飄落,布巴吉女士挨個提醒着學生們注意地滑,以及一些不要太靠近護欄、拿好随身物品等事項。

一刻鐘之後,哈利和羅恩來到了觀景點的玄武岩石階上。眼前的峽谷大致呈一個三角形,幽藍色的河灣藏匿在黑白交錯的山崖之間,水流躍下懸崖,落成一泓冰涼的霧。

他們換了幾個不同的視角觀望,咆哮的巨響近在咫尺。來到護欄邊時,哈利順着瀑布跌落的方向轉了個身,不經意看見赫敏在一塊指示牌前同克魯姆說話。她稍稍歪着頭,睜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什麽令她驚訝的東西。緊接着,她嘴巴動了動,上前擁抱了面前的人。

“行,我看不下去了。” 羅恩憤憤地說,扭頭就往停車場的方向折返。一旁的好友望着他快速遠離的背影,嘆了口氣。

或許應該直接告訴他們的。哈利望着眼前覆雪的黑色山崖,惋惜地想。照這麽下去,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可有得好受。

他雙手揣在兜裏,靜靜垂着頭,有水霧不時飛灑上來,沾濕了鬓角。

“孤零零站在這呢,波特?”

哈利僵了一下。

他回過頭去,只見德拉科站在幾米之外,淡淡看着他。在那之後,是皚皚白雪。

“他們終于受夠你了,不是嗎?” 德拉科朝羅恩遠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将視線轉了回來。哈利望進那雙淺灰色眼睛裏的嘲諷意味,把臉別開,往棧道的方向快步走開。

“我在和你說話。” 德拉科的聲音冷了下來。

哈利站住了腳。

他扭過頭,看着那張刻薄的側臉。

“你有嗎?” 哈利反問,“在我看來,這更像是把你那醜陋的鼻子探進其他人的事情裏,好避開自己身上的臭味 —— 就像早上那樣。”

德拉科緩緩側過身來,面對着哈利。他們此時站在高度不同的石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卻沒讓後者的眼神動搖分毫。

“聽力很好,不是嗎?” 德拉科放輕了聲音,哈利知道這是他變本加厲的前兆,“……或許格蘭傑也應該認真聽一聽,也不至于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悲哀的乞丐。”

果然。

即便有所準備,哈利仍然感到一股滾燙的怒火從胸中壓抑着升起。

“你從來不會為自己感到羞恥,對嗎?”

“我為什麽要這樣想?”

“為什麽 —— 哦,抱歉,我差點忘了,你親愛的父親可不就是一個恬不知恥只會在背地裏動手腳的小人 —— 在糞坑中滾大的人當然不會覺得泥巴有多惡心。”

瀑布的水聲很大,但不足以掩飾這句話中從內到外的厭惡。哈利眼見那雙灰眸從零度直直降到了冰點,那冰面之下的火焰則一點點燃燒起來,将佯裝出來的無動于衷燒開裂痕。

“不要把我父母牽扯進來,波特。” 德拉科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壓得很低。

“這方面你做得可真是太棒了 —— 讓我想想,你是怎麽歪曲我教父的?”

“布萊克是個殺人犯因為他确實——”

“小天狼星不 —— 是 —— 殺人犯!” 哈利跨上前去,狠狠盯着對方,“他永遠不會做那樣的事情!永遠!事實上,如果我認真想想,那更像是你和你爸爸的周末親子活動 —— 所以閉上你那肥嘴!”

說完,他三兩下跳下石階,頭也不回地走遠。德拉科緊咬着牙,憤怒得快要顫抖。

“你知道嗎?波特?我認為你應得的 —— 所有的事情!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你那點賣慘的小把戲 —— 但是你騙不過我!”

哈利聽他跟了上來,握緊了雙拳。

“你應該感到慶幸 —— 你那可憐的爸爸媽媽沒有活着看你現在的樣子!不然他們一定會——”

哈利滿腔的怒火即将爆發,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麽東西倒下了。他一下子剎住腳步,轉過身,只見德拉科仰面朝天坐倒在地,一只手撐着結冰的路面,面部痛苦地扭曲着 —— 落了雪的玄武岩石階坎坷又濕滑,一不留神便能讓人摔倒。

“德拉科?怎麽 —— 德拉科!”

原先走在不遠處的潘西望見這一幕,驚呼一聲。她飛快跨過幾個石階,向這邊跑來。

“你沒事吧?他做了什麽?”

“走開!”

德拉科甩開她的攙扶,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捏住自己的手腕。他微微發抖地喘着氣,抿緊了唇,箭步離開 —— 經過哈利時,有意無意躲開了他的肩膀。

寒風仍在嘶吼,仿佛永無止息。

潘西愣愣站在原地,半晌看了哈利一眼 —— 後者一動不動的,面朝德拉科離去的方向,像是沒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半晌,她收回目光,将手揣進大衣口袋,邁開腳步,留他一人站在轟鳴的瀑布邊上。

……

停車場的禮品店裏存有一些急救用品,潘西看着德拉科一個人走進去,消失在半透明的玻璃門後。她停在門前,腳尖磨了幾下門毯,躊躇片刻,走向最近的護欄。

從高處往下看去,瀑布邊的山崖像是刷了一層白色的油漆,水聲變得空洞而遙遠。女孩攏起衣領,輕輕嘆了一口氣。正準備鑽回大巴取暖的布雷斯從旁經過,頓了一下,向她走來。

“潘西?我以為你會和德拉科在一起。”

她看了來人一眼,又望了望禮品店的方向,擡手撥弄兩下圍巾,“什麽叫你這樣想?”

“因為你總跟着他。” 布雷斯背靠在欄杆,不假思索道。他和這個女孩其實很少單獨相處,原因……原因如上。“女孩總這樣對待她們喜歡的人……行了,我看得出來。”

“每個人都知道這事,你不需要看得出來。” 潘西捋齊劉海,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但或許很快就不是了……至少我在努力。”

“為什麽?” 布雷斯難得有些好奇。

潘西沉默了一陣,好一會兒才回答:“那天喝酒的時候,你在麽?”

“哪天?”

“上個學期開學前那天,為了緬懷十一年級前最後的輕松時光。” 潘西斜眼看看布雷斯,搜索着記憶,“你不在,我想起來了。”

她又嘆了一口氣,身體前傾,把手臂搭在欄杆上,望着視線範圍內奔湧的水流。

“那天的酒是他從家裏偷來的,他開心 —— 他開學前總是很開心,開了學又不開心,我那時還不明白為什麽……總之,他喝多了,開始抱怨這抱怨那,說着說着又開始罵人,氣上頭還把酒瓶摔了。” 潘西突然笑了一下,“反正他說什麽,都差不太多的。他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布雷斯沒有說話。

“反正,” 潘西站直了,拍拍他的肩,深深吸氣,又長長呼出來,裂嘴一笑,“反正現在,那都叫過去了。就是這樣的。”

布雷斯還是沒有動。他看着潘西很久,最終說:“我從來不知道你還能這樣對待感情。”

“Well......” 潘西聳聳肩,眼睛瞥向禮品店。德拉科正從裏面出來,一只手上多繞了層紗布,步伐很快。她遠遠看着,想到了什麽,又笑笑。

“他可比我悲慘多了。”

說不定哪天燒死自己都不知道。

……

德拉科确實覺得悲慘,悲慘極了。

掌心的皮膚被跌倒時路面上的冰塊和碎石劃出幾道淺淺的口子,不深 —— 不能再深了,不然他根本沒法進入藍湖。剛開始流出的血止住之後,他換上了防水的創可貼,這讓握拳等手部動作變得十分不方便。也許是因為這樣,他沒有再次把人叫出來單挑,掄上他一拳。

他很久沒有這樣和波特吵過架。八九年級的時候,他們不但吵,還打 —— 确切來說是借足球比賽的時機把球踢到對方臉上,或者用腿把對方絆倒,總之有的是辦法讓兩個人都傷痕累累地回到更衣室,再狠狠瞪彼此一眼,各自換掉滿是泥巴的衣服,各回各的回宿舍。

但是男孩們漸漸長大了。個頭變得更高,也不再用太多的精力去做任何會傷到自己的事。德拉科悶悶地坐在車上,看着前方的座椅靠背,實在不清楚怎麽又會變成這樣。

波特說的話是很過分,非常過分。但這卻不是所有讓他怒不可遏的原因 —— 那更多的是一種痛感,一種隐隐刺在心底的痛感。一種現實和夢境緊密融合又撕扯着分開來時,那種讓人迷茫又想要逃避的感受。

他或許應該料到這件事情的發生,在他決定親吻“哈利”的時候,在他決定把那本童話書帶回家、又塞進行李箱裏的時候。他知道這件事情會變得很奇怪,但他沒想到會讓他跌倒在寒冬。

而在他确實跌倒之後,哈利唯一做的,只是看着而已。像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你難道還期望他像夢裏一樣上來扶你嗎?

德拉科可笑地想着。

大巴車搖搖晃晃開下了山,窗外的雪被風吹得打了個轉,又緩緩落向大地。潘西沒再多問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偶爾指指天上的飛機,在克魯姆開始講述的火山間歇泉形成原理後,靠着窗戶睡着了 —— 德拉科希望他也能夠這麽做,如果他可以的話。

從古弗斯到赫伊卡達勒山谷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再次下車時,紗布包裹下的傷口被空調捂得悶熱,一遇冷風又有些發疼。他走在隊伍後方,把頭低着,怎麽也不去看前面的人。

這片山谷很寬闊,讓人以為走在平原之上。遠遠的,就能聽見人們贊嘆的呼聲。也不知道怪獸噴水似的熱泉到底有什麽好激動的……

德拉科站在橢圓形的池子邊,随着其他人等了片刻 —— “嘭”地一聲,白色的水柱從池中噴了出來,在地心引力和沸騰熱氣的較量中拉扯、掙紮,幻化成為茫茫雲海。他看着那些白花花傾灑下來的水霧,想起在磨坊時候的“面粉大戰”,剛剛想要微笑,又望見了斜對面的哈利。

那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疼。

他轉過身去,往來路折返。

“我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麽不好的——”

德拉科停下腳步,轉頭看見赫敏·格蘭傑也在往回走,身邊跟着一個韋斯萊。

“你第一天就想要他的簽名!難道是我記憶出現了問題?”

她明顯沒留意到自己的音量。

“那是在我意識到他是怎樣一個魔鬼之前!” 羅恩的語氣同樣強烈。

“魔鬼?威克多爾是你能遇見的最好的人之一 ——”

“哦對!威克多爾!他知道他自己有多老了嗎?”

“老?他才——”

“或者你有多年輕?” 羅恩冷笑了一下,“不過我猜想他覺得足夠合适。”

“什麽?你想的竟然是這個?!”

“我當然想的是這個!還有其他什麽可能?誰會那麽在乎慈善活動還有什麽殘疾人!”

赫敏一下子站住了。她盯着眼前的男孩,臉上的憤怒肉眼可見。

“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自私!羅恩韋斯萊!” 她的聲音幾近顫抖。

“我并沒有說他們不重要——”

“威克多爾出生前被認定患有唐氏綜合症,差一點就流産了,你知道這個嗎?” 赫敏一字一句地說,“要不是她媽媽抗住了所有的壓力,他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羅恩看上去有些意外。“呃我……我不知道這個……” 他支吾道。

“是!你不知道!” 赫敏的聲音哽咽起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

她甩下最後的話,抹了一把眼角,大步離去。

“嘭——”

身後的熱泉再次爆炸,紅頭發的男孩站在原地,一副怔怔的樣子。

“我錯過什麽了?” 潘西随着布雷斯走近,瞥了一眼那位格蘭芬多的同學。

“我猜想穆迪先生得為我們的噪音污染向當地人道歉。” 布雷斯說。

“是‘他們’,不是‘我們’。” 潘西糾正他。

德拉科沒有說話。曠野間的風将歡呼和驚嘆卷裹着送進耳朵,他背對喧鬧,把雙手放進口袋,因為多出來的紗布而變得有些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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