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臨月灣
臨月灣
德拉科睜開眼睛,在老舊的、秋天的旅店裏。
房間有股淡淡刺鼻的味道 —— 他在醒過來的那刻就留意到了,因為那和塞爾福斯小酒店用的西柚香薰截然不同。這味道像是從門縫裏流進來的宿醉餘味,辛辣中帶着一絲絲甜,還有其他什麽冷冷的清香。
昨晚一定是下過雨。
他這麽想着,眼神空空地躺在床上,一時半會兒沒有起床。有幾分鐘的時間裏,他甚至沒有動彈,除了擡起自己的手,握了握拳頭,又放開。
沒有傷口,沒有紗布。不疼,一點也不疼。白天的陰霾卻仍然輕輕嘲笑着滲進了夜晚。
德拉科閉上眼睛,眉頭微微擰了擰,像是被什麽煩惱纏住。接着,他疲倦地從那張小小的床上坐了起來,聽見床板“咯吱”一聲。
房間裏沒有浴室,只有一個簡陋的石制洗手池。他穿衣、穿鞋、洗漱,垂着眼睛做完這一切,又回到床邊坐下,仍然感受得到那股沉悶的氣息,像是懸在半空的鐵鏽籌碼一樣,硬邦邦的,冰冰涼涼,又不肯掉下。
他再次站了起來,走到窗邊。
臨月灣的旅店落在一個U型街道的中端,對面是連排的單層居民區。德拉科“咔嗒”一下推開那扇白色的窗子,在晨風和新鮮空氣流進來的那刻,感到胸中稍稍漏進些許涼風。
下層屬于店主的小園子裏支着幾個晾衣架,正鋪着五六床曬得半幹的床單,圍欄上睡着一只小白貓。天已經亮透了,他轉頭朝左邊看去,看見城市盡頭懸挂着的初陽,很明亮。
又是“咯吱”一聲,右邊的一扇窗打開了。
德拉科把頭轉回來,看見有人從裏面探出半個身子 —— 那人先是揉了揉眼睛,直視前方,又瞅瞅那些翻動着的白布,最後才意外地注意到了就比他早那麽一點兒打開窗戶的鄰居。
幾個月過去,德拉科早就習慣把兩個長一摸一樣的男孩區別開來對待,特別進城之後。但是今天,大概是被十幾個小時前的争吵所影響,或者單純因為剛剛睡醒的哈利看上去又呆又傻,總之對視的那一刻,德拉科并沒有像昨天或者前天那樣很快松弛下來,而是把手搭在窗框上,漫不經心地、仔細地端詳着他。
直到對方回過神來,露出一個微笑。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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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低頭看了看窗邊支着的小櫃子,上面擺着便簽紙和一支鉛筆。他歪了歪腦袋,思索了片刻,把它們拿起來,寫下一句十分平常又略帶戲谑的英式問好 ——「Look alive」
他将紙片三兩下折成最簡單的紙飛機,在風稍稍停緩的時候,飛給對面不大精神的人。
白色的小飛機在清透的秋日裏悠悠畫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被人精準地抓住。哈利把它捧在手機,拆開之前疑惑地朝德拉科看了一眼。後者對他挑了挑眉,依舊沒有出聲。
陽光淺淺照亮黑發男孩的側臉,德拉科靜靜看着他讀完了紙條上的字。哈利眨了兩下眼睛,回頭也找到一支筆,在紙條上塗了兩下,又寫了些什麽。随後,他重新把紙折回小飛機的樣子,等着風停下,将信飛了回來 —— 飛到半途還搖搖晃晃打了個轉,幸虧德拉科的反應也很快。
飛機都折不好……蠢死了……
德拉科暗暗念叨着,仍然未從白天的情緒裏完全緩過來。他靠在窗邊,懶洋洋拆開那張紙,再然後,灰色的眼睛忽然一閃。
哈利只塗改了兩個字母——
「Love alive?」
德拉科怔怔擡起頭,望向幾米之隔的地方 —— 哈利輕輕抿着嘴角,綠色的眼睛多多少少還有些躲閃。德拉科捏着那張紙條,鋒利的邊緣輕輕蹭着手心的皮膚,像是傷口的瘙癢,卻又不知怎得微微發燙。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哈利,看着看着,雙頰漸漸有點熱。
有些詞語,對于有些人來說,是從來無法、沒有想過、也不敢無所畏懼地說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麽,德拉科似乎猶豫了很久 —— 很久很久,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是最終,童話裏的所有事物,都值得擁有它最本真的名字。即使是最陌生的那種。
德拉科——仍然望着哈利,喉結滾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輕輕念道:“Alive.”
哈利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眼角卻已經微微彎起,臉也紅了。
“你說什麽?” 他開口問,音量不大,剛剛足以穿過那溫暖的、輕薄的陽光。
LOVE, ALIVE.
德拉科又比了一次口型。
“你真的在說話嗎?因為我什麽都聽——”
“FUCK YOU!!!HARRY POTTER!”
他氣急敗壞地喊了出來,把紙片揉成一團捏在手裏,砰”一聲關上了窗。樓下小園子裏的貓睜開眼睛,擡頭看了他們一眼,翹起尾巴。
……
關上窗戶,哈利轉身背對着牆壁,忍了又忍,還是笑了。他笑着走向洗手池,摘下眼鏡放到一旁,剛要洗臉,就聽見門被砰砰砰地敲響。
“你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嗎?非得要跑來——”
哈利的話沒有說完。
還沒來得及反應,德拉科就把他推到牆上,用力吻住了他。
黑發男孩睜大了眼睛。
呼吸、嘴唇、身體的溫度——排山倒海地襲來。德拉科兩手按着哈利的肩膀,将他壓在自己和牆壁之間,蠻橫——甚至是粗魯地襲擊了他。哈利在肩胛骨被撞疼時悶哼了一聲,舌頭很快被繞住。他驚得不輕,瞪着那張近到模糊的那張臉,雙手僵在身側。
幾天下來,兩人接吻的次數兩只手就可以數得過來,而哈利可以肯定,德拉科從來沒有這樣吻過自己——急促,慌亂,拼了命地吮吸他的嘴唇,像是要從中獲取不可或缺的氧氣。
房門仍然大開着,他卻騰不出半點心思擔憂有人會經過。德拉科的呼吸帶着窗邊的風和走廊裏的迷醉味道,哈利感到自己的大腦斷線了一陣,不知不覺中閉上了雙眼。
呼吸,纏繞,心跳。
吻。
一個仿佛倒在黃昏盡頭的吻。
直到很久很久——像是宇宙大爆炸猛然崩塌、星群摸索着落地生根——那樣久的時間之後,德拉科才像是消耗了一定的力氣,動作逐漸緩慢下來。哈利這才想到,也才有機會做出一些回應。那些血液,那些徘徊在嘴唇周圍滾動的血液,才以一種恍恍惚惚的姿态退回了四肢,推動着他的右手攀上德拉科的背,撫摸了一陣,又繼續向上,埋進那堆柔軟的金發。
也許是感受到了哈利手掌的溫度,德拉科的呼吸一點一點平複了。他仍然沒有放過這個吻,只是讓它變得慢慢輕柔。哈利找回自己呼吸,感到那雙原本禁锢着自己的手溫暖地、瘙癢地撫過他的脖頸,在下巴周圍停住,小心摩挲着。
他并不清楚他們吻了究竟有多久,也不清楚有沒有人看見。只知最終結束時,兩人的氣息都有點不穩,耳根都染上了玫瑰的顏色。
德拉科一只手仍然捧着哈利的臉,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背,睜開眼睛和他對望,就在鼻尖可以碰到的距離。溫熱的氣息到處都是,像是已經過去的、還未走遠的夏天。
“活着呢……” 德拉科喃喃說道,聲音極輕。
哈利失笑。他擡起手來,撥開垂到眼前的金色劉海,低聲問:“你?還是我?”
德拉科搖搖頭,沒有回答。他微微側臉,安靜地、緩慢地讓兩人的嘴唇再次挨在了一起。哈利舌尖試探般地掃過那瓣濕潤的上唇,對方呼吸亂了一下,收緊了手臂。
……
也許少年的愛是該這樣的。如果這可以算作“愛”的話。對于這個,哈利并不确定,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可以确定喜歡,很喜歡,但是“愛”……
即使他寫在了紙上,想要聽見對方這麽說,這個詞卻始終遙遠又神聖。
十六歲的夢境可以關于激情,可以關于吻,關于校歌裏唱的理想與未來。但再深遠一點的感情,如同罪惡與絕望,如同恐懼與貪欲,還很陌生 —— 人們說“我愛你”只不過是因為“我喜歡你”不夠好聽,再沒有其他意思。
早晨沒頭沒腦的吻并沒有持續太久,倒是讓兩個男孩适應了小旅館內似有若無的酒香。簡單吃過面包牛奶後,德拉科偷偷拉起哈利的手,從那扇黑色的木門出去,踏進滿是陽光的街道。
臨月灣是個有些年代了的小城,秋風洗去了空氣裏的灰塵,那些紅色、黃色和白色的牆壁便顯得幹淨。哈利走在街上,邊走邊望,仿佛闖入了一張色彩豔麗又淡薄的水彩畫。那些煙囪冒出的白氣有着暈染過後的溫柔,煙火和民生被歲月和歷史輕輕碾壓,成為紙上的烙痕。
他們沿着那天夜裏走過的路漫步,發現除了城門附近的幾條中心街道以外,其餘的地方倒也不算熱鬧。向南往教堂的拐角處有一座四四方方的黃色小房子,房頂鑲着褐紅色的瓦片。路過那裏的時候,哈利望見牆邊站着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瘦小男孩,正捧着一卷書,眼睛紅通通的。
“當我手中是一只斑鸠,而并非利刃,當他人将高腳杯遞交給我,而并非手……手套……當美酒取代了頭盔,褴……褴褛的衣衫取代了銀甲……骰……骰子取代了……取代了……長……長矛……鬥篷……鬥篷……”
小男孩念着念着,越來越結巴,眼眶裏又盈滿了淚水。他吸吸鼻子,低下頭去,核對了一眼普拉圖斯寫下的戲文,看上去更加委屈了。哈利遠遠望着他,想起西班牙語課上忘記稿子被穆迪眯眼瞪視的經歷,不由感到有些同情。
漫無目的的“散步“終于在經過教堂後的一個街角有了鎖定的目标 —— 那是一個鋪着毯子坐在地上的老爺爺,面前擺着許許多多本頁腳卷起來的書。問賣書的人總比問鐵匠鋪裏的老板要好。哈利這麽想着,看了德拉科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你好,先生。” 哈利來到書攤前,盡可能平常地打了招呼。
“你好!想要買書嗎?它們都很完好!” 老人留着短短的胡須,因為掉了幾顆牙而說不太清楚話。
“是的……嗯……我想看看一些詩歌。” 哈利輕聲說。他想自己大概不适合撒謊……他都不确定自己看上去像對讀書感興趣的人……
“詩歌!” 老人叫了一聲,戴上眼鏡,手指滑過緊緊碼在一起的書脊,“讓我看看……這是阿爾菲愛裏……蒂勒……霍依塞爾……啊,還有柏格森!”
他挑出一些詩集,微笑着遞給客人。哈利匆忙伸手将它們接過,感到有些慚愧。
“謝謝,先生……” 他覺得自己怎樣都得買一本才是,“您喜歡詩歌嗎?”
“噢,孩子,當然!每個人都喜歡她。” 老爺爺摸摸自己的胡須,一副學者的姿态,“我根本不會想要把它們賣掉!但是你瞧,我的兒子要我搬家去哥本哈根和他一起住……如果今天賣不掉所有的書,我就得在後天的趕集日上試試了,那種時候通常運氣會好點。”
“我明白……” 哈利預感到身旁的德拉科即将插話,“呃……實際上,先生,我最近正在試圖理解一首詩……我在想,您有沒有可能在這方面幫助我一下?”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
“當然!” 他語氣自豪地回複,“是什麽樣的詩?”
“我把它寫下來了。” 哈利說着,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老人。
太陽漸漸升到了高空,哈利感到有一點熱。
果然還不是穿外衣的時候。
“你什麽時候放棄的言語交流?” 德拉科稍稍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問。
“我今早把它寫下來的,就在——”
哈利偏頭看看德拉科,又躲躲藏藏地低下了眼,“就在我給你寫那個……那個之後。”
德拉科挑了挑眉。
“我覺得你變聰明了。” 他低聲說道,叫哈利聽不出話裏的實在意味 —— 除了那不是褒獎。
老人捏着那張紙條,眯着眼睛看了很久,白花花的眉毛越擰越深。
“有背景嗎?” 他看向哈利,“這讓人怎麽解讀?”
“我們知道這和一顆神秘的金蘋果有關。” 哈利說完,聽見德拉科笑了一下,像是被他幼稚的用詞和認真的語氣結合起來的古怪回答給逗樂了。
“蘋果?” 老人睜大眼睛,“它哪裏提到蘋果了?”
“‘直至禁果沐浴陽光,在信仰永恒的海上’,” 哈利重複了一遍那句詩,“它是這麽說的。”
老人眨眨眼睛,盯了他幾秒,突然撐着地面站了起來 —— 他的腿腳還很靈便。
“好吧,到底要什麽時候你們才會敲開自己的腦袋,搞清楚那個禁果不是蘋果?”
“什麽——”
“它不是蘋果!看在上帝的份上!那都是愚蠢的、混淆拉丁文詞組的老烏龜爛攤子!”
老人伸手把那些詩集從哈利手裏搶回來,氣沖沖地重新坐下,再不說話了。
這個開局着實不夠幸運……
為了躲開老人家的瞪視,哈利拉着德拉科匆匆轉過一個拐角,進到一條無人的小巷裏。
“他有病嗎?” 德拉科放慢腳步,往回看了一眼。
“嗯……我不會怪罪他的……我們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一方。” 哈利松開德拉科的手袖,見到小路兩邊的牆上有着不少的白色窗框 —— 他們來到了兩幢居民樓的背牆之間。
如果是他一人經歷這種尴尬又唐突的場面,哈利想,他定不會感到太好受。可是現在,有德拉科走在旁邊嘀嘀咕咕抱怨着那個老爺爺的無禮,他反而覺得十分有趣。
德拉科擡手理平了自己的外衣,想了想,又把它脫下,只留一件襯衫,“所以,救世主先生,我們是不是該換成尋找金色無花果?”
哈利看着他把外衣搭在手臂上,安靜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但是蘋果是我們有的唯一線索了,還有那什麽海灣和商船的……我們現在就在‘臨月灣’。”
“不可靠的信息源 —— 我早就說過了。”
哈利腦海裏再次浮現夢神那幅“和藹可親”的神情。“我覺得我真的可能被騙了。” 他說。
“太晚了。” 德拉科露出一個輕蔑又無所謂的表情,“但現實是,如果我們繼續這麽向街上的陌生人瞎打聽的話,我們很快就會變成兩頭滿街亂逛沒事找事的笨牛。”
哈利停住了腳步。
“你……你再說一遍?什麽沒事找事?”
"I said, we are soon to end up like two stupid cows crossing roads causing roving chores."
德拉科順口重複,話音落下才意識到這是個很繞舌頭的句子。哈利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像是被掰斷的棒棒糖似的,“啪”一下笑出了聲。
他笑得非常突然,以至于叫德拉科呆了一下,才滿頭霧水地問:“你在笑什麽?”
“對不起我……哈哈哈哈……”
哈利扶住了自己的腰,像是要彎下身去。德拉科看着他說話斷斷續續的樣子,不久也被帶笑了。他拉過哈利的手臂,讓他面對着自己,說話的聲音稍稍不穩:“告訴我,你在笑什麽?”
哈利沒有回答,反而望向那雙陽光下幾乎透明的、水晶一般的灰眸。接着,像是笑聲再也無法表達他此時的愉悅一樣,哈利上前半步去,抱住了德拉科,肩膀仍在聳動。
德拉科的身體僵了一下 —— 哈利能感覺到,但他沒有理會。他用手環着德拉科的背,把頭埋在德拉科的頸窩裏,聞見他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像是新襯衫帶來的淡淡木香。他感到一切是那麽的溫暖,像是陽光雨露化成的泉水潺潺流過全身。而這樣的感受,則在德拉科伸出手來,同樣地、甚至是更緊地擁住了他的那瞬間,變得張揚而自由,仿佛一只羽毛幹爽的海燕。
他知道德拉科也笑了,即使這種笑是更加無聲的,與心跳一樣隐秘。但他确實知道,因為自己也是這樣,自然地、忍俊不禁地勾着嘴角,窩藏在對方的體溫裏,像是炎炎午後的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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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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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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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