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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前世,她便走過這條路,那時候的她只是一個孤女,又無人相護,中途遇見幾個好色之徒便吓破了膽。如今,再踏上這條路,比起前世的境遇,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畢竟同一個被人追殺的人一起上京,也是危險重重。
想到前世的蕭钰峙會平安到京,她倒也無懼了。
行路上,黃雀瞧了眼馬車上的穆青綿,她似是困了,不知何時已阖上了眼。見罷,他低聲道: “主子,如今東宮的人一直在四處搜尋,您帶上這位她,怕不是累贅”
說着,黃雀又回眸看向馬車內的人,果真嬌豔,不愧是袁文春為顧長澧娶來,想要絆住他腳的人。只是,以他對主子的解,他不是貪圖美色之人,如今為何會願意帶上她一起上京
“噤聲——”
山風拂過,吹得馬車簾子翻飛。透過馬車車窗,他看向正在小憩的穆青綿,避過黃雀的話,只言道: “莫要吵着她。”
青綿醒過來時,天已黑了。
她從馬車上走下來,只見蕭钰峙坐在火堆旁,火焰燃着, “滋滋”作響。她複又走過去,靠近火堆,坐在他身旁。
蕭钰峙回眸,朝着她看過來。許是二人靠的太近,青綿只覺得他轉頭時,臉在她眼前放大,極近。倏然間,她眼神躲閃,臉和身子下意識地轉過一個方向。
“黃雀呢,怎麽沒看見他”
“去打果子了。”
說罷,蕭钰峙從他懷中擦了一個果子遞給青綿,他嘴角勾了一下,便說: “這是我打的。”
青綿抿了下嘴角,擡手接過: “謝謝。”
“方圓幾裏內沒有驿站,要去淄陽,不眠不休也要趕一整日的路,今天晚上先委屈你在這兒睡一晚,我和黃雀輪流守夜。”
青綿啃着果子,随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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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啃着果子,一邊歪過頭,看向蕭钰峙。男人一襲白衣,身形挺拔修長,臉頰輪廓棱角分明,狹長的雙眸透着柔和,清冷矜貴。她複又仔細看了眼,才發現他的眼角下,長着一顆淺淡的痣。
他是皇子出身,又年少投軍,六年來都在邊境守城,手底下殺過的敵軍無數,為何他的身上毫無戾氣
似是察覺到穆青綿的目光,他轉眸朝着她看看過去, “表嫂”
“嗯”
青綿被她喚得回過神,聽着他這句表嫂。蕭钰峙如今還是以袁家表少爺的身份和她同處,若是回到京中,二人再遇,他會如何向他坦明身份,又或者,屆時當着旁人的面,還要叫她表嫂嗎
想到此處,青綿便道: “不如你叫我青綿吧或是叫我的小字……小唯。”
說罷,青綿頓了頓,想起今日臨行前,還與穆雲富争吵過一番。其實她的小字,是穆雲富起的,寓意羅嬌乃他唯一。可自從秦月音與穆老太太害的羅嬌小産,羅嬌與穆雲富有了隔閡,便無人再叫過她這個名字了。
蕭钰峙唇角輕翹,念了一遍: “穆小唯”
“嗯。”
青綿笑着點了點頭。
看着穆青綿的笑,蕭钰峙不禁也笑起來。
他又喚了一遍: “穆小唯。”
在這挂滿星辰的夜幕之下,他與穆青綿坐在火堆旁,忽然就覺得心神寧靜,格外放松。
這天夜裏,青綿吃過蕭钰峙打的果子,又吃過他烤的兔肉,飽餐一頓後,她慢騰騰地爬上馬車,回去安心睡了。
不知為何,她這一次違背了自己最初的意願,來到這裏,再和他一起上京,想到以後不比在清河躲清閑惬意,她竟然不覺得怕。
第二日清晨,她是被林子裏的鳥聲喚醒的,她爬起來的一瞬,立刻掀了馬車簾子,只見蕭钰峙一早醒了。
聽見她這邊的動靜,蕭钰峙擡眸看過來,随即起身,手上捧了一個綠色的“碗”。青綿不知他手上拿的是什麽,好奇地看過去。等他走近了,仔細一看才知道原來這是用樹葉編成的一個器皿,裏面可以盛水。
她好奇地擡起眸, “這是什麽”
蕭钰峙盯着手中捧着的綠葉皿,又擡頭看向穆青綿,也有疑惑,她竟看不出這是做什麽的嗎
青綿從他手中接過去,捧起來,就要放到嘴邊喝。
見狀,蕭钰峙急忙喝停她: “小唯,這是給你淨面用的。”
“淨面”
穆青綿愣了愣,随後想起自己方才捧起來就要喝的舉動,耳根發燙起來。
“你自小錦衣玉食,身旁不缺人伺候。如今與我一道歇在這林間,已是委屈,我想,若是你一早起來找不到合适淨面的地方,會心生不适。”蕭钰峙頓了聲,又道: “我不知你習慣,只能揣摩着去做。”
“多謝。”
青綿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地在想,前世今生,他一貫是如此。
那是一年冬日,他方回京,尚在牢獄之中,她承穆太師之情,受穆太師所命,前去诏獄,與他送一封信。
那時的蕭钰峙一身囚服,滿頭發絲用發冠束起,卻因受盡折磨而淩亂,那是她第一次見他。
他佝偻着背,仰頭望着那一點天窗,只幾道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上。聽罷牢獄之內的動靜,他緩緩轉過頭,四目相對。
穆滟斐站在那兒,沒動。
倒是他緩緩站起來,走近,雙手合住,與她行了一個君子禮。
“姑娘。”
滟斐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蕭钰峙,她不明白,她即将要嫁給蕭逸琅,做成太子妃,為何穆太師還要她來牢中給一個落魄皇子送信。
一想到這兒,滟斐看向蕭钰峙的目光便更加無禮,她起擡手,摸了一把衣袖,将藏在袖中的信摸出來。随即擡眸,将信遞出去時,只見蕭钰峙雙手捧過來接……
滟斐瞧了他一眼,只見他避開她的視線,她心中冷笑,不過一個階下囚罷了。随後,她沒将信親手遞給他,而是随手一扔,将手中的信扔到了地上。
蕭钰峙親眼瞧着她将手上的信扔下去,擡眸看她時,似也有震驚,只是,他情緒很快平複下來,亦無惱怒。
好生無趣之人。
滟斐不免在心中嗤一聲,這樣的榆木腦袋,怪不得會蠢到将北境十一城都拱手相讓,還害的十萬大軍盡數被屠滅。
她眼睜睜看着眼前之人俯身去撿,滟斐腳一擡,便将那信踩在腳底。她輕蔑地看着他: “一個敗将罷了,也值得父親托我來送信如今,這信就在我腳底,你便……”滟斐說着,頓聲笑起來: “從我腳下拿吧。”
“穆姑娘。”
“這牢裏髒,本不值得您踏進來。”說罷,他自嘲了聲: “我确是個敗将。”
她本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沒曾想,他竟這般不在乎她的辱罵。那時她想,許是聽多了,這人臉皮厚,連旁人對他的辱罵也不在乎了。
诏獄之中陰暗潮濕,常有鼠輩出沒。
倏然,滟斐感覺有毛茸茸的東西往自己腳上爬,她低頭一看,是老鼠,吓得連忙退開。
“啊!”
“穆姑娘。”
蕭钰峙見狀,只見她身子往後仰,穿過牢獄的欄杆,他探出手臂,将她一把抓住。滟斐得已穩住,才沒狼狽地摔在她面前。
滟斐站定,擡眸看向蕭钰峙,只見他的手還拽着她的手臂。想起自己方才辱罵過他,還不能欣然接受他的幫助。少時心氣傲,又不願丢面子,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張口斥道: “誰允許你碰我的”
“在下唐突了。”
他意識到,将手臂收回。
眼前的落魄皇子,轉眸便變成如今站在她身前,為她遞上綠葉皿的溫潤公子。
想起前世,青綿忍不住自嘲起來,以她從前對蕭钰峙做的那些事,足夠蕭钰峙掀她一百回棺材蓋。
也難怪,他從北境回來,斬殺蕭逸琅之後,便闖入了皇陵。
他是該恨她的。
只是,她又不明白,他最終既是恨她,為何又對她那般好
想到此,青綿便愈發疑惑起來。
只是那些往事,已然發生,無法挽回,她亦不願自己困在過去。
今生既随他來京城,便以對時局的未蔔先知之能,助他一臂之力,償還他一世恩情,也不算寒了天下義士的心。
只不過,她雖多活一世,有未蔔先知之能,但這僅限于她入京到皇後的那幾年。
她只知北境之戰不是蕭钰峙無能,而是朝廷之過,那時,蕭钰峙已牽扯出幾大世家,以此牽制住蕭逸琅,從而幫到她。可後來,蕭钰峙出城絞殺北境餘孽,中途給了蕭逸琅可乘之機,她亦受此影響,還沒有等到蕭钰峙平反的那一天,便被蕭逸琅賜死了。
至于一個月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十萬大軍全部命喪于北境,只留下他和幾個提早安排在薊州的守将活着……
“小唯,我們要走了。”
“嗯。”
青綿一邊淨面,一邊出神,過一會兒,蕭钰峙便喚她。她擡起頭,露出一張沾滿水珠的臉。蕭钰峙瞧見,随手将手帕遞過去。
青綿擡手接去。
眼前,少女白皙玉潤的面盤因挂了水珠而在陽光的照耀下愈發顯得透亮,她的一雙桃花眼猶如水波,粼粼泛華,叫人瞧了,忍不住陷進這一汪春水之中。
青綿輕輕擦過臉,随後将手帕還給蕭钰峙,遞還他時,她随意一瞥,便瞧見手帕上繡了一對鴛鴦,她不免開懷笑起來。
“原是汀蘭的心上人給的,如今這帕子讓我用了,讓美人知道,豈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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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個設想,如果青綿前世不逃婚的話,嫁給袁沣,在名義上,還是會成為男主的表嫂,只不過青綿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真正的丈夫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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