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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蕭钰峙直言: “若我所料沒錯,李甫堅的賬本應當已經銷毀了。”
楊鼓既然能道出寧遠侯,那就說明寧遠侯有問題。而他一直針對的人都是李甫堅,那麽,李甫堅與寧遠侯之間必有牽扯。
楊鼓被抓,寧遠侯不可能沒有防備。
說罷,他又提醒路光: “派人暗中保護李甫堅。”
“此人好財如命,貪生怕死,若是抓了,應當能問出些東西來。我們知道的,寧遠侯也必定知道。”
“不過,我至今都未曾想明白。楊鼓貪污,被李甫堅知道,同樣,楊鼓也知道李甫堅貪污。為了自保,他合該與李甫堅密謀,互相保密才是。怎蠢到要将事情捅出來,東窗事發,還鬧到陛下眼前去”
要知道,按大齊律例,貪污達至五千兩銀,便要問斬。
路光疑惑道: “他就不怕死嗎”
蕭钰峙沒有給他一個準确的答案,他只說: “或許,楊鼓的府上正有你想要的東西。”
-
翌日一早,路光便悄悄潛入了楊鼓的府邸。他這人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旁人都是深夜潛入,而他偏要在清晨。
這正是衆人熟睡,還未清醒的時刻。
他仔細回憶着這幾日楊鼓的反應,他一直都在受刑。但他有一個特別讓人奇怪的地方,便是他開始受刑的時刻,沒有痛苦,反而享受。
他手底下的獄卒,不免說: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提前瘋了”
可是,他忽然又哭了。
這一系列的反應令路光覺得頭疼,蕭钰峙說,楊府或許有他想要的答案,那他便過來尋上一番,瞧瞧這裏面究竟有什麽秘密。
他徑直奔向楊鼓的書房,開始翻找起來。
書案,櫃頂,桌角,密室,一一搜查。
他踮起腳尖,擡起胳膊摸向櫃頂,忽然,門外有一陣響動。路光收回自己的胳膊,連忙躲向牆角。
随即,吱呀一聲,門開了。
路光悄悄探出頭去,只見一個女子身穿男裝,鬼鬼祟祟地找尋着什麽。莫不是跟他一樣,是來找賬本的
不是他監察司的人,難道,是寧遠侯府的人
一想到這兒,路光從自己腰間摸向匕首,随即拔出刀鞘,指向那女扮男裝的女子。
青綿一低頭,便瞧見抵在自己脖頸上的刀尖: “誰”
她的眼珠飛快地轉動了下,便要去摸自己身上帶着的毒粉盒。
聽到穆青綿的聲音,路光的反應極快: “你是那個姑娘!”
“哪個”
這下輪到青綿不明所以,随即,路光将刀收了回去: “孤身闖诏獄的姑娘。”
原來是路光。
知道了來人是誰,青綿便放下心。
路光看了一眼穆青綿的裝扮,他來這兒是為了公事,而她來這兒,就只能是為了蕭钰峙了。
想到這裏,他不免笑了聲: “你待他這樣好,蕭钰峙怕是此生都放不下你罷”
聽到路光此言,青綿不禁覺得好笑: “如若有位姑娘也這樣待你好,你也此生都放不下嗎”
路光腦海之中下意識浮現出那些穿着花紅柳綠的女子,追在他身上,聒噪很的。
“姑娘,莫要開此玩笑!”路光沒別的意思,他只是單純覺得不吉利。
蕭钰峙淪落至此,朝中沒有哪家的貴女願意與他結親,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更甚者,恨不得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偏在此時,蕭钰峙最落魄的時候,穆青綿對他不離不棄。
可他路光不羨慕,因為他永遠也不想自己落到這個地步,到時候,恐怕連小命都沒了,哪還能抱得美人歸
青綿沒功夫與他開玩笑, “你是想等着寧遠侯府的人來嗎不要浪費時間,趕緊找!”
路光挑了下眉,麻溜找起來。
這楊鼓能把賬本藏哪呢書案,櫃頂,床榻,都沒有啊……
“看看這屋裏有沒有密室。”
“好。”
青綿将動的和不能動的,盡數摸了個遍,随即他又提醒路光: “別弄亂了。”
不若,等寧遠侯府的人來了,見到這滿地的狼藉,定然知道有人來過了。怕是會打草驚蛇。
楊鼓會将密室安置在何處
青綿努力回憶前世所發生的事,那時她滿心滿眼都是蕭逸琅,對蕭钰峙發生的事情并不算關心,不過,楊鼓此人,她倒有些印象。
他是絹絲案的關鍵人物,便是因為他,絹絲案重啓,牽扯了幕後的一衆官員。
打擊了太子一黨。
蕭逸琅因此失了左膀右臂。
“好像除了賬本,還有一份血書。”
“血書”
聽到穆青綿的話,路光蹙眉: “你是從何處得知的血書”
“猜的。”
路光鷹眼如炬,收起從前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了聲: “姑娘是神探啊猜的這樣準”
青綿扯了下嘴角,沒有與他搭話,而後她探下身,摸到床底,随即喊了一聲: “這下面好像有東西。”
路光抱臂看着穆青綿, “小爺我身份高貴,只能拜托姑娘去拿了。”
穆青綿回眸看向路光, “那功勞也算我的”
“你讓我把東西帶走。”
路光聽到這兒,不樂意了, “你來這兒不也是為了牢獄之中那人嗎既是為了他,東西是我帶走還是你帶走,不都一樣”
青綿瞧他大少爺病,彎下腰,爬到床底。
路光看着穆青綿的動作,本無波瀾的眼睛動了下。
随即,他聽見穆青綿的聲音: “這下面有個地道,我先進去了。”
“嗯。”
路光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不過片刻,他又反悔, “等等!”
“不是,我說這個楊鼓是不是有病啊誰家好人把地道放自己床底下還要像個狗一樣爬進來。”
穆青綿朝着他看去,只見他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撐着,一邊又謹慎自己碰到頭,艱難地從外面爬進來。
他方才說的話,倒是很應景。
想到這兒,青綿不禁笑起來。
看到穆青綿臉上的笑容,路光神色呆愣起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雙腳,挑眉歪頭笑。
他竟然,一不小心,自己罵自己是狗了
穆青綿懶得與他多說,下去之後,便往前走。楊鼓在這兒設了一個地道,地道通往密室。
路光跟在她身後,說: “必然是他在此藏了贓款。”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只見密室內除了一沓又一沓的賬本,根本沒有什麽贓款。
他走上前,随機翻起一本。
上面詳細記述了這幾年戶部的進賬,還涉及了禮部,吏部和兵部。
“楊鼓為何要調查這些”
他在戶部已經做了十年,從開始的小吏到戶部侍郎,這十年間的每一筆入賬他都有記錄,這絕非一日之功。
“最初的時候,他還沒有資歷,根本吃不到戶部給他帶來的好處。而且……”
路光說着,點了點賬本, “你見過那個貪污贓款的把自己貪污的每一筆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這種行為,無疑是在給自己挖坑。
穆青綿聽罷,又從賬本後面拿起來一塊布帛,這布帛上占滿血跡。
路光也朝着穆青綿看過去,他猜到了這是穆青綿之前說的血書。
“看看他寫了什麽。”
“嗯。”
青綿擡手打開,見血書之上,字字珠玑。
“今照楊鼓,犯受賄之罪,妄敢居清正,奈何何以正道,遂同流合污,以謀求證。吾行所露,望監察司典有所尊,敬告亡魂。”
“他這是何意”
耍老子的!
路光當今将血書揉成一團,摔在賬本上。青綿看着他的模樣,皺了皺眉,唇角輕啓∶ “楊鼓雖為罪犯,可令他成為罪犯的原因是,李甫堅。他明知李甫堅貪污,卻得不到李甫堅貪污的具體數值,他蟄伏十年,不得不與虎謀皮,記下了累累賬目,以圖翻案。”
“而這血書之上,他寫了……”
“望監察司典有所尊,勿使奸惡之輩在朝為禍,早日緝拿歸案。”
青綿一聲聲提醒他。
-
路光抱着一沓賬本,鑽出地道。昨日他欲緝拿寧遠侯歸案,苦于沒有證據,又身位低于對方。此時,他望着手中捧着賬本,眸光輕閃。
又想起方才羸弱少女與他說過的話。
“路左使,監察司十三道監察禦史的指責是為稽查六部百司之罪,民間百姓說,監察司上達天廳,風聞奏事,尋你們有用。”
清晨已過,頭頂的炙陽将他後背烤的發熱,他一步步往前走,去尋監察司督主江畑。
-
路光見過江畑,便領了一隊人馬,前往李甫堅的府邸。
如今,風頭正緊。楊鼓已經被抓了。李甫堅抓緊銷毀賬本,卻見有人闖了進來。
“你們是什麽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們竟敢私闖府邸”
聞言,監察司人冷笑,不置可否,直接便将人捉了起來。
“你們竟敢抓本官!”
“你們知道我上頭的人是誰嗎”
路光緩緩走進來,笑着問: “哦想問尚書大人,上頭有誰啊”
李甫堅瞧見路光,瞬間面如土色。
他們竟然是監察司的人。
“有什麽招的,尚書大人到诏獄說罷。”
路光二話不說,擡手道: “帶走!”
诏獄那是什麽地方進去的人不是面目全非,就是橫着出來!
“路左使!有什麽話咱們在這兒說”
路光笑着,恭敬又不羁道: “尚書大人,這不好吧,有什麽事,咱們還是得按規矩辦。”
李甫堅本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性子,一聽到要進诏獄,便吓得沒了骨氣,一時間,全都招了。
“請路左使明察!指使我是的寧遠侯啊,你們要查,也該先去查他!抓我沒用啊!”
說完,他身子搐了下。
路光一瞧,勾着嘴角,罵了一嘴: “真是個軟骨頭。”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裂箭破空襲來,直接紮進了李甫堅的胸口。
李甫堅看着那穿透自己胸口的利箭,臉色瞬間一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
路光回頭,冷冽看向身後。
早已空無一人。
這個寧遠侯,竟然卸磨殺驢。
殺了李甫堅。
-
近日來奔勞,青綿病了一場。
外間正秋雨綿綿,屋內榻上的人兒小臉通紅,嘴唇微張開,輕喚着什麽。
穆勤遠蹙緊眉,在一旁站在。叢葉在旁伺候,她低下頭,将帕子沾濕了,給穆青綿擦臉。
穆勤遠問她: “這幾日她都不在府上”
“姑娘白日裏忙着脂粉鋪子的事,夜裏,”叢葉斟酌了一聲,又道: “夜裏她說要去集市。”
“故而,忙碌了些。”
“胡鬧!”
穆勤遠低斥了一聲,聽聞,叢葉抿了下嘴角,不敢開口,忙低下頭。
也不知是否是因穆勤遠這一聲,喚醒了青綿。
她的眉頭擠着,緩緩睜開眼睛。
穆勤遠叉着腰,兇神惡煞地瞧她,沒半點溫和在: “你難道不知你自小身子便弱嗎還整日亂跑,将身子折騰壞了,你讓我怎麽和阿娘交待”
“阿兄……”
她輕喚着,擠在一起的眉頭始終未松開。
她方才做了一個噩夢,可一覺醒來,還聽見穆勤遠罵她。青綿眼角的淚不自禁滑下來,陷入臉側的軟枕上。
“我疼。”
“哪兒疼了”
穆勤遠瞧見她哭,心狠狠地抽痛一下了, “哪裏疼是腿還是胳膊阿兄給你揉。”
青綿委屈地搖搖頭, “不是。”
“那是哪兒疼了”
心疼。
那時是嘉元三年的春日,禦花園之內百花齊放,耳邊蟲鳥争鳴,穆滟斐正在游園,蕭钰峙微服私訪而帶回的農女站在她面前。
她叫柳兆,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滟斐打量着柳兆,她皮膚不算白,眼睛麽,倒生的好看,是一雙含情脈脈的杏仁眼,身子纖細,比起她來說,嬌弱幾分。何論她盈盈一笑時,聲聲溫和,似能勾人。
從前,她總是擔心這京城中的高門貴女欲進宮來,同她争這皇後之位。可她從未想過,今時今日,能同她來争這皇後之位是的一個農女。
她嫉妒得要發瘋,為何一個出身甚至都不如她好的人會得到蕭逸琅的寵愛
與此同時,她又笑問自己∶可若是一個貴女入宮,她心裏便好受些了麽
穆滟斐收回自己打量她的視線。
只聽柳兆言道: “娘娘,陛下說您煎茶的功夫了得,若我能從您這兒學的一二,便是好的。”
“哦”
穆滟斐勾唇笑了聲: “那你轉告陛下,請他來椒房殿喝茶罷。本宮的手藝啊……倒也不是誰都能學的。”
聞言,柳兆的臉色變了下,她咬緊牙關看向穆滟斐。
穆滟斐見她先前還溫柔的面頰多了幾分惱恨。她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問道: “做好自己的,不就夠了今日你同本宮學,他日也有旁人同你學,何時是個頭”
随即,她譏笑了聲: “你就說是本宮說的,讓陛下也學着換換口味。”
“娘娘……”
穆滟斐轉身離開,不經意間,她便想起自己初入京城之時,總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自己有何處不對惹蕭逸琅不悅。後來,她漸漸得寵。比起從前,也跋扈起來,或者說,露出她的本性來。
嚣張,嬌氣,脾氣大,還心眼兒不好。
從禦花園回去,她方踏入椒房殿,身後宮人便踉踉跄跄地跑進來,跌倒在她的腳底。
“娘娘,出事了。”
小宮女擡眸,滿眼是淚。
穆滟斐回眸看她,問她: “出何事了”
蕭逸琅帶回柳兆,不就要逼她退位嗎
她倒想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手段。
小宮女張了張唇,卻不敢說。她下意識擡眸,看了一眼屋頂,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害怕以後不能在這座宮殿裏伺候,更害怕受到牽連, “穆禦史,他……”
聽她提起穆勤遠,滟斐蹙起眉,俯下身問: “他怎麽了”
“他……”
小宮女猶豫,随即她一咬牙, “穆禦史他被陛下處死了!”
說完她便将眼睛緊緊一閉。
“你說什麽”
穆滟斐頭戴的鳳釵随着她的腳步晃動,沒了章法,她的眼睛瞪大,滿眼是荒誕,可笑,還有懷疑。
“你說蕭逸琅他處死了誰”
小宮女伏倒在地。
滟斐搖搖頭,不,她不相信。
她要去找蕭逸琅問清楚。
她往殿外走,沒走幾步,腳下一個踉跄,跌落下去。跪在她身後的婢女聽見了聲,擡眸驚呼: “娘娘!”
滟斐擡眼,眼淚若斷線的珠子落下。她努力爬起來,又往前走。随即,她見蕭逸琅從外間進來,因她眼裏充斥着淚水,已模糊了蕭逸琅的身影。
“你把他怎麽了”
蕭逸琅瞧她哽咽,眉頭輕蹙起來。不過,想起那人臨死之前恨着看他的模樣,他嘴角又微微勾了起來, “他死了。”
“我将他處死了。”
滟斐微張着唇,雙手一把抓住蕭逸琅,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過往兄長與她一同的場景在她眼前浮現,畫面一幅幅出現,越來越深,越來越疼,她徹底瘋起來,拔下發髻金釵,便要捅向他的心口。
“陛下!”
周恕寧看罷,忙叫人, “快将皇後娘娘拉開,以免傷了陛下!”
穆滟斐被人制止,雙手都被控制: “蕭逸琅,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蕭逸琅看着一向在自己面前端莊穩重,乖巧聽話的皇後瘋了似的沖着他喊,他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
“你想要殺了我你有違皇後之德,與朝中臣子私下往來。你卻想因為他殺了我”
穆滟斐淚流滿面,可那是她哥哥啊……
-
穆勤遠聽見穆青綿的話,只覺得今日的她比往日生病更脆弱,他忙着讓叢枝和從葉再拿幾床被子給穆青綿蓋上。
“暖和些,便不疼了。”
青綿從夢境之中的痛楚抽離,緩了一會兒,緩過神後,她問穆勤遠: “哥哥你今日怎還在府上不去查案嗎”
聽她提起,穆勤遠說: “有些眉目了,我已将東西送進了監察司,剩下的事情,路左使會去辦。再者,你病成這樣,我如何能不管”
青綿緩緩勾起一個嘴角,她這一病便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不知外面如今如何了
她想起身,去太師府,去脂粉鋪,還想,去诏獄……
只是如今羸弱,下了一夜雨,吹了個風,竟得了風寒。
便是心有力而餘不足。
可她又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目的盡數直言給穆勤遠聽。
她正想着,便見叢葉從外面進來, “公子,路左使來咱們府上了,說是要見你。”
路光來了
那他定是要與穆勤遠談公事啊,那她若是能聽得一二,便也知道如今外面的情形了。
“你請他去前院坐,我稍後便過去。”
說罷,穆勤遠回眸安撫穆青綿, “我先去前院看看,等一會兒便回來陪你。”
“阿兄!”
青綿急促,連忙喚他。
穆勤遠疑惑, “怎麽了”
青綿緩緩道: “我想随你一起去。”
穆勤遠當即便拒絕了她: “胡鬧,你此時還病着。”
“可我想見路左使……”
青綿當即說: “我只要穿上鬥篷,便不怕出去吹風了。”
聽她前面那句,穆勤遠問: “你說你想見誰”
青綿眼睫眨了一下,勾起唇角,便說: “路左使。”
她心中默念對不住了,只能這般利用他。不然,穆勤遠是不會讓她去前院的。
“你……”穆勤遠頓了聲, “路左使你們二人之前,見過”
青綿原本想要否認,卻怕一會兒她見到路光,被路光認出而穿幫,她便改了口,說: “一面之緣。”
“可我未曾與你說過……”
“阿兄。”聽穆勤遠喋喋不休地問,青綿道: “我是個姑娘,總不會事事都與哥哥你說的。”
穆勤遠考慮了一下,随即道: “穿好鬥篷!莫要吹着風了。”
青綿見穆勤遠答應了,便笑∶ “阿兄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兄!”
-
路光收到穆勤遠查過的賬本,從中查出問題,便來尋他。方踏進府,他便被穆勤遠府上的管事請到了前院,那人還說: “我家姑娘病了,公子在照顧。請大人稍候。”
“好。”
路光耐下性子等,一邊喝着下人送上來的茶,一邊斟酌近來他查出的案情。
不過一會兒,他便聽見穆勤遠的聲音, “路左使久等了!”
“沒有……”
他擺手道,随即他看見穆勤遠身後的穆青綿,臉上的笑容頓住, “這是”
穆勤遠說: “舍妹穆青綿。”
路光朝着一旁的穆青綿看了眼,詫異道: “原來她就是你妹妹!”
“是,路左使。”
說罷,路光朝着穆青綿又瞥了眼,瞧她身形比幾日前瘦了一些,面色也算不上紅潤,心下有了定數,原是病了。
路光沒有再多問,直說道: “我來找你是想與你說絹絲案。”
按理來說,她出現在此地,是會惹人不快的。可路光就當她不存在一般,直言不諱。她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等他們談公事。
“你這賬本上詳記了當年絹絲案的賬目,确有問題。那年絹絲的價格上漲了三倍不止。而這楊鼓的身份,我也調查了個清楚,原來,他是當年來京敲響登聞鼓的那個書生的弟弟。”
穆勤遠想起這樁久遠的案子, “那書生是叫張橋生”
“不錯。”
路光繼續說道: “張橋生死後,楊鼓繼承兄長遺志,來京中讨要公道。卻發現他哥哥妄死了。這京城衆人,早已忘記了一個叫做張橋生的人,沒有人記得他曾在登聞院外敲響登聞鼓。而這件事,涉及到皇家的臉面,自然,也無人敢在陛下眼前提起。”
“楊鼓走投無路,隐姓埋名,準備科考。随後,他順利進入了戶部,本想用正當手段收集證據,不料,他始終無法得到李甫堅的信任。便只能同流合污,蟄伏十年,以今日之舉,揭發此事。”
穆勤遠翻過賬本,他知道那其中是何等辛密,蟄伏十年,可見其韌性。
“可陛下,會重啓此案嗎”
張橋生死後一個月內,确無百官為其伸張正義,無人敢挑戰皇家的威嚴。可漸漸地,眼見絹絲瘋漲,普通蠶農賺不了錢,生財之路被把持在權貴手中。富者更富,窮者更窮。
有人想起了張橋生。
朝中湧起清流一派,請陛下再裁此案。
彼時,同順帝本就氣惱那張橋生痛罵天子之事,如何聽得下忠臣谏言。寧遠侯等人借機煽風點火, “袁文春等人助張橋生,此乃對陛下不臣,對陛下不敬啊!臣等請陛下治袁文春等人不敬之罪。”
彼時的監察司前任督主冷笑: “天子威嚴何時高于公理,勝過人心”
當即,他便被下獄。
同年,為張橋生絹絲案鳴不平之者不是下獄便是貶官。朝中再無人敢提。
路光聲停,穆勤遠沉默片刻,複又擡眸看向他: “督主之言何為”
“要讓陛下重啓此案,需要一個契機。此時楊鼓的賬本是一個。”他說着,頓了聲: “但還需另外一個契機。”
穆勤遠問他: “是什麽”
路光沒有賣關子,直接道: “有一個人,站出來,去敲登聞鼓。”
聽到這兒,青綿無法克制住自己再繼續當個木頭人一樣聽下去。但她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穆兄,此時我尋你來說此事,是緣由你是清河之人。清河蠶農衆多,受其害也最深。且楊鼓的賬本是由你徹查的,你最清楚此間冤屈。”
穆勤遠聽了個明白,沒有立即回路光的話。
路光說: “你便是我挑中的,去敲登聞鼓之人。”
青綿聽罷,手捏緊了身側的扶椅。她仔細回憶,前世,并未有穆勤遠敲登聞鼓之事……絹絲案重啓,蓋因楊鼓的賬本,卻決無有登聞鼓!
她細想是哪裏出了岔子,可她又無法得出真正的結論。重新活過一次,她阿娘未落得前世的結局。這絹絲案有變也是似有可能。
可為何會是穆勤遠
随即,她聽路光說, “此事全看穆兄如何選擇,畢竟不成功,便成仁。戶部如今空缺,若你肯敲響登聞鼓,重審舊案。事成之後,功成名就,可得戶部侍郎一位。”
穆勤遠聽罷,聽明白路光口中的提拔之意。可這往上走的路,是要用死去賭的。
他猶豫着,下意識回頭看向坐在一旁的穆青綿, “若陛下此時依舊如從前一般,容不下絹絲案,我死後,可會連累到我的家人。”
路光擡眸,搖了搖頭。
不是不會,而是不知道。
穆勤遠朝她看來之時,青綿亦朝他看了過去。聽到他言語之中那一個死字,青綿渾身一顫。今生,她護下了羅嬌,改變了她的結局。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穆勤遠如上一世一般死在她眼前。
無論是因何緣由。
她起身,打斷路光和穆勤遠的談話。
“路左使,我這裏有一個比兄長更合适去敲登聞鼓的人。”
聞言,路光朝着穆青綿看去,只見她雖有病色,卻神色從容,毫無膽怯之意。倒讓他不由地想起了,那日,她一次去找他,要見蕭钰峙時。便是戴着帷帽,他也想象的出,她當日的神情。
路光問: “是誰”
青綿往前走了一步, “我。”
穆勤遠聽到,當即大喝: “綿兒,你不要胡鬧了!”
“哥哥,我沒有胡鬧。”
想起方才路光說的,穆勤遠去敲登聞鼓的理由,她開口,說了一遍她自己的。
“其一,我是清河人,我知曉清河蠶農受絹絲案的苦楚。其二,穆勤遠是我兄長,我甘願為他淌路。其三,我夫乃涉絹絲案官員袁文春之子,因此天之驕子淪為病榻,我要為其鳴不平。”
穆勤遠聽罷穆青綿字字句句,不禁紅了眼: “綿兒!我用你為我淌什麽路何況那穆勤遠已經死了!他于你而言,沒有任何恩義與感情,你為其鳴什麽不平”
青綿恍若未曾看見他的紅眼,她笑了聲: “哥哥,我是外嫁女,且我夫已死,無牽無挂,若此事不成,不會牽連任何人。”
“所以由我去,最為合适。”
路光消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她說她已成婚了且她夫君已死,而她夫君不是旁人,而是是袁文春之子,袁沣。
穆青綿……
是袁沣的妻
驟然,他想起一個人,路光的神色變得扭曲起來。不知,若有朝一日,穆青綿得知真相,會如何對那人那人又該如何面對穆青綿呢
“不行!”
穆勤遠自然不會舍得穆青綿敲登聞鼓,她這樣一個正生着病,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受的住那杖刑。
可依路光的角度來看,穆青綿的身份,的确更适合去敲登聞鼓,且她是一個柔弱且美麗的女子,不像往日惹帝王激憤的文官,更容易成功,引得帝王愧疚。另外,如她所言,她是一個女子,若事不成,她不會牽連任何人。
瞧見路光看向穆青綿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此刻,穆勤遠格外後悔今日來穆青綿來前院,若是未曾将她帶來,也不會有這一出。
他走上前,攔在穆青綿與路光中間。
“路左使,這是我們男子之事,不要讓舍妹涉險。”
路光唇角勾了下, “其實不然,穆兄有的是時間好好想一想,或許,有更好的解決法子”
說罷,路光朝着穆青綿看了一眼。
不再多言: “告辭。”
-
穆青綿回屋之後,念着她是病體,穆勤遠不大敢罵她罵得太狠,只怕傷着他。于是乎,他着人将穆青綿關起來。
一邊吩咐下面的人: “看着姑娘,莫讓她出來。”
“哥哥!”
青綿氣得直拍門, “你将我關了起來,不讓我去敲登聞鼓!那你也不能去!”
“你不準去!”
穆勤遠聽到穆青綿的聲音,沒有回話。
青綿心中駭然,想起前世穆勤遠被蕭逸琅賜死,她紅了眼,聲音哽咽起來。
“哥哥,求你別去。”
她便是死,也不能看着穆勤遠在她面前死的,她已受過這樣一次苦了。
倏然,門外傳來傳來路光的聲音。
“穆姑娘。”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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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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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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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