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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自那日回府,蕭逸琅便未再有任何舉動。
青綿在府上整日揣摩,也揣摩不出其中的真谛。想起近日因傷重一事,耽擱了前往太師府。也不知道,穆憐箬如今如何了。
穆青綿背上藥箱前往。
穆青綿到了太師府,由婢女引見前往。
穆憐箬看到穆青綿過來,神色淡淡,她的臉上并未有任何意外的神情。
“阿箬姐。”
“近日,聽聞了你身上發生的事。便預料到了,你會遲幾日過來。”
“叫阿箬姐見笑了。”
青綿按照往常,将銀針取出,為她施針。
穆憐箬好奇地盯着她: “你為何會幫他”
穆青綿擡頭。
以穆憐箬的聰慧,以及她對蕭钰峙的關心,如此問不算意外。
“我只是信他才幫他。”
“只是相信,便足矣讓你去登聞院敲登聞鼓甚至連你自身的性命都不顧了”
若不是穆青綿深知穆憐箬對蕭钰峙并無男女之情,她必然覺得穆憐箬如今的追問都是出于一個女子對另外一個女子感情上的質問。
“如若能讓真相大白,死又何妨”
聞言,穆憐箬沉默下來。
她的閨房,靜得能聽見一根銀針掉落的聲音。
“可北境的真相,還未查探清楚。”
良久,穆憐箬笑: “其實你不是什麽醫女,你來我這裏,從始至終,便有目的。”
“不過,如今看來,我們二人的目的一樣。”
“便是幫他洗清冤屈,查明北境的真相。”
穆青綿擡眸,誠心實意地道: “除此之外,救你也是我的目的。”
穆憐箬聞言一笑, “你我二人素昧相識,你為何救我”
“就憑我曾認你做我的姐姐。”
她說的話讓人聽不明白,再問又不解釋清楚。不過,好在穆憐箬可以确定,穆青綿沒有害人之心。
“我想讓你幫我查,北境究竟出了什麽事,為何只有他一人回來”
青綿聽着穆憐箬的問題,蹙了蹙眉,這确實是最開始的問題,所有守城的将士都死了,為何只有他一個人回來。
“許是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要有一個人回來,為十萬大軍的冤魂讨一個公道。”
聞言,穆憐箬搖頭, “并非如此,若是他,他定會守城,直到身死那一刻。”
說罷,穆憐箬頓了聲,擡眸看向穆青綿: “所以,人人都說他棄城而逃時,我便不信。他寧死,也不會回來。”
雖然,穆青綿不知穆憐箬為何會如此篤定,但她不由地問出一句: “若不是他回來,會是誰”
穆憐箬低睫,她想着,随即擡起眸,看向穆青綿,搖了搖頭。
“或許,人的想法會變。”
既然,他回來了,便有他自己的苦衷。
與此同時,青綿想起一樁事,眼瞧着,穆滟斐與蕭逸琅的婚期快要到了,穆越如今卻還未有任何舉動。難不成,他找到了另外一個人,替穆滟斐嫁入東宮
她從太師府回去,沒過幾日,先前想的事情便得到了應證。
這次,穆越不再找人代替穆滟斐嫁給蕭逸琅,而是直接宣布了穆滟斐的死訊。
出殡當日,不少高門子弟自發相送。
皇帝聞訊亦覺得可惜了一樁婚事,便想着再尋機會,另為蕭逸琅選一門合适的親事。
青綿坐在屋中正打算盤,穆勤遠進來。
“近日我收到一些消息,還未在京中傳開。可我只怕要亂了。”
“哥哥不妨與我直說。”
“突厥人又有新的動作,近來總是在我薊州邊境挑釁。”
青綿算了算時日,想起前世的軌跡。
蕭逸琅必也是知曉的,可他為何毫無動靜
如此一來,朝中無人可用。
蕭钰峙便會離開诏獄,帶兵北征。
-
月半未圓,皇宮。
“陛下,半月前來了監察司的情報,薊州邊境時有女子失蹤。經查證,是突厥人幹的。”
“如今是女子失蹤,下一步,是否便是城池丢失了”
江畑禀道。
不知為何,寧遠侯一事過後,他總覺得皇上一夜間老了許多,他的面上總是愁容不展,近來更是依賴五石散。
寧遠侯原是斬首之刑,可他卻是在牢中突然暴斃而亡的。
他的死雖并不無辜,可他牽扯了大齊的絹絲案以及北境之戰,他原本打算将寧遠侯提到監察司再審一審,卻未想到,他居然死了。
江畑隐隐覺得不對, “陛下,應早做防備。”
“六殿下……”
江畑提及蕭钰峙。
皇帝擡眸看向他,江畑道: “如今朝中無人可用,不若讓六殿下前往薊州。”
“不可……”
江畑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皇帝打斷。
江畑疑惑,随即,皇帝沖着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江畑告退。
江畑回至監察司之後,便命路光來尋他。
不過多時,有一位不速之客前往诏獄。
江畑與路光匆匆前往大門口,只見來者不是旁人,而且穆越。
“太師光臨我監察司,不知有何貴幹。”
穆越說: “來見一人。”
江畑回眸看向路光,二人面面相觑。随即路光說: “我監察司是奉皇上為主。穆太師,恕我不能放您進去。”
聞言,穆越笑一聲: “旁人不知,我穆越還不知你路光是何規矩嗎”
說罷,穆越身後的随從遞上一盒金錠。
“如此,能進了嗎”
路光看向江畑,江畑笑道: “如何能收穆太師的金錠,穆太師請。”
“不知穆太師來此要見何人呢”
“六殿下。”
其實只是走一個過場,江畑不問,也知道穆越如今來诏獄是為了見誰。
蕭钰峙瞧見穆越之時,渾身無一處傷好,他緩緩起身,腳下鐐铐的聲音作響。路光與江畑陪侍在一旁,穆越回頭看過去,便道: “我想與六殿下單獨聊聊。”
“您請自便。”
路光與江畑相繼離去,唯剩下蕭钰峙與穆越。
因着前塵舊事,蕭钰峙喚他一聲: “老師。”
借着獄中的火光,穆越仔細看他,上下打量着,倏然,他大驚: “你好大的膽子!”
蕭钰峙聞言,搖了搖頭: “學生不知老師所言為何意。”
“你二人皆是我教出的學生,旁人說你們不僅志趣相投,就連模樣也是像上幾分的。可我如何分辨不出來”
說罷,穆越篤定道∶ “你是袁沣。”
許久,沒有人喚過他這個名字了。
“老師您再仔細看看,是否錯認了。”
穆越搖頭: “不可能!你不是他。”
蕭钰峙只是笑: “若我是他,老師想要如何,若我不是他,老師又要如何”
“若你是他……”
穆越低聲, “若你是他,我扶你至帝位。”
“若你不是,我亦扶。”
蕭钰峙擡眸: “老師便不怕,亂了血統嗎”
“陛下做出如此行事,亂了血統又如何”
穆越聞言一怔,既已來尋他,便是想要告知他真相。穆滟斐死了,以蕭逸琅的性子,必不會答應他,只有蕭钰峙可托。
“陛下,是何行事”
他已隐隐猜到一些,卻還是朝着穆越問去。
穆越冷笑了聲: “當日你在朝堂上未敢喊冤,并未将北境的真相宣之于口,不正是因為幕後黑手你已了然于心麽”
“老師。”
“是陛下。”穆越複又強調了一遍: “你沒有猜錯,正是陛下所為。”
“當年絹絲案是他錯判,不肯直視朝堂之上的弊政。今時他無視北境軍情,按下兵部與戶部的消息,遲遲不發援兵,任由北境大軍傾死。”
穆越冷笑,此事他一直知曉。
不若,誰人敢将火藥配方洩露,誰人敢知軍情不報,不上達天聽,誰人能與突厥人達成盟約
只有當今天子。
從前他打算将真相告知太子。
畢竟,蕭逸琅待他這位父皇也是恨之入骨。
如若不是因為他,元皇後不會死。
當真是因為忌憚宋家,才不得不立宋錦虞為後麽
是他想要用宋家的權勢壓過元家,這才立宋錦虞為後,逼元皇後赴死。
倒是那日穆青綿的話提醒了他,如果他的女兒嫁入東宮,順理成章地做了皇後。将來他穆家何嘗不是第二個元家
蕭钰峙問他: “老師如今為何肯告知于我。”
穆越道: “望你肅清明,正朝綱。”
蕭钰峙不禁笑了起來,穆越當年便是用這一套說辭,騙了六殿下,騙了他,讓他二人遠去北境,好為他在京城籌謀國丈之位留下機會。
蕭钰峙對此心知肚明,穆越亦是。
“事成之後,老師想要什麽”
“穆家百年蔭庇。”
蕭钰峙笑問他: “老師還記得當年學生與您議我朝科考麽蔭庇世家常有,寒門子弟上京卻難。老師一句百年,便擋了多少寒門學子百年的路。”
聞言,穆越笑道: “你當年不也是因你父親的緣故,才能選為皇子伴讀,在我門下讀書麽”
“這世道本就不公。”
蕭钰峙聽明白了穆越的意思,他拱手作揖∶ “老師所言,學生做不到。”
穆越氣緊: “你!”
蕭钰峙擡眸,眼眸中懷着笑。
他來京占用的是六皇子的身份,可他不是真正的六皇子,他若是以六皇子之名與蕭逸琅相鬥,往後,他坐上皇位,便是欺世盜名之罪。
蕭钰峙還記得在清河時,袁文春百般阻撓,不願他進京。便是知曉今時今日之境,他一早便想過,走這一遭,無論如何,都是死路。
倏然,他想起那個姑娘。
他方才想起他們,也方才知曉自己的心意。
-
皇陵外,蕭钰峙提劍而入。
黃雀,師從喜在身後喊他: “主子,不可啊!若你今日撬開穆皇後的棺,他日史書之上,必有你大逆不道之名。”
他擡撫過她的棺,貼了上去。
“是我來晚了。”
劉逢拉住他: “你瘋了!”
蕭钰峙搖頭,他眼睛通紅: “我這一生,不欠何人。獨獨她,我有悔。”
“罪己書我已寫,煩請兄臺宣之天下,為六殿下正名。請三殿下登基。”
劉逢問他: “那你呢你去做什麽”
蕭钰峙說: “我帶她回家。”
他會将她送回清河去,去她真正的家。
而後,躺在她的身邊,永遠地,陪着。
“娘娘,這次,你容我冒犯你一次。”
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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