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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青綿低睫,看向蕭钰峙手中的和離書。他小心翼翼地抱,再緩緩松開,盯着她的眼神柔和,像春日的風。
若今生,軌跡不會重來。以蕭钰峙的性子,當不會走上反叛之路了……
她能護他清名。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蕭逸琅回來了。
他睚眦必報,已知蕭钰峙前世殺了他。那等蕭逸琅成為皇帝之後,蕭钰峙将北境收複,沒有了利用價值之時,便是他再死之日。
想到此處,青綿心中警鈴大響。
她伸手接過蕭钰峙手上的和離書,然後,撕碎。
她說: “容我再利用你一次。”
蕭钰峙看着她撕碎和離書的動作,嘴角勾了一下: “甘之如饴。”
蕭逸琅不會善罷甘休。
蕭逸琅回來一事,青綿未告知蕭钰峙。
便等他安心去北境再論。
-
三日,不過須臾,轉瞬便逝。
比起前世的他一人孤零零地于夜中離開,今時有不少京中百姓前來相送,望他凱旋。
為讨一個喜慶,青綿穿上一襲紅衣,随穆勤遠站在一側,駐足凝視着她。
青綿察覺到他目光,擡眸看着他一笑。
彼時,蕭逸琅于城牆之上,看見穆青綿臉上的笑容,只覺得萬分紮眼。
他咬緊後牙槽,同身後的周恕寧說: “将穆姑娘請來。”
周恕寧: “是。”
蕭逸琅的大軍自城門出發,浩浩湯湯,橫無際涯。随着馬蹄鐵踏過塵土,他們漸行漸遠。
穆勤遠同穆青綿道: “回去罷。”
青綿點點頭,随即周恕寧過來,便道: “穆姑娘,太子殿下請您過去一見。”
穆勤遠說: “綿兒身子不适,改日再見太子罷。”
聽到穆勤遠替她回絕,青綿沒有說話。
只聽,周恕寧說: “禦史大人放心,東宮有全京城最好的太醫。定會醫好姑娘。”
周恕寧将穆勤遠接下來的話堵在口中。
她沒得拒絕。
随後,穆青綿跟在周恕寧身後,到了蕭逸琅處。
見到蕭逸琅,周恕寧不動聲色地退下。
青綿行過一個虛禮: “見過太子殿下。”
今時今日,皇帝中風,朝中由太子代政。大權已在他手。
蕭逸琅看着她一身紅衣,饒有趣味地笑了一聲。
“不急,随我入東宮。”
“有何事不能在此處說”
蕭逸琅睹了她一眼, “你可是不敢随我入東宮”
青綿眼睫不禁輕顫起來。
“好。”
一路上,她算計着蕭钰峙究竟想要如何,她想,與他做一個自己損失不大,又能令對方滿意的交易,可以保下所有人。
蕭逸琅在乎什麽呢
在乎權,他有。
在乎利,他精心籌謀。
女人,要什麽樣的沒有
青綿思來想去,都未曾想到一個好辦法。
若他此生有何遺憾,便是他的童年。
他幼時是在冷眼之中長大的,無人記得他這位大皇子。相比較蕭钰峙的衆星捧月般長大,他便顯得孤苦一些。若非皇帝為了制衡宋氏,太子之位怕也落不到他的頭上。
細細想來,他變成如今模樣,皇帝脫不了幹系。
可便是他軟弱之處在他幼年又能如何
他已經長大啊。
她随蕭逸琅入東宮之後,蕭逸琅将她送進暖閣,便離開了。
她踯躅等候,流水一樣的吃食送上來。
看見擺滿圓桌,琳琅滿目的吃食,青綿毫無胃口。身旁伺候的婢女說道: “姑娘稍候,殿下一會兒便過來。”
她等片刻,聽見殿門吱呀聲響。
她擡眸看過去,只見蕭逸琅褪下他的蟒袍,穿了一件大紅衣裳進來。
倏然,她意識到什麽,站起來。
蕭逸琅看見她的動作,走上前去,将她發髻間的簪釵盡數取下。
她瞧見,不禁冷笑。
怕她殺了他麽
蕭逸琅看見她的笑,明白她笑容之上的意思。他說: “我怕的不是你殺了我,而是你殺了自己。”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穆青綿冷冷盯着他,質問道。
蕭逸琅看她臉上難得有生氣的模樣,這段時日,因她有她在乎的人,故而對他還有幾分敬重。今日,不裝了嗎
“孤還是覺得,将你留在東宮比較合适。”
“那樣,孤便能日日見到你了。”
穆青綿擡眸瞪着他,她的心瞬間猶如跌落萬丈懸崖。
“別想着逃。你想想你在朝為官的哥哥……”
“清河的父母……”
穆青綿聽完,渾身發抖。
随即,她又聽蕭逸琅說: “阿斐,是我從前沒有用對法子,若早知他們對你如此重要。你不敢死的,對嗎”
穆青綿不是沒有擔憂過,她害怕蕭逸琅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威脅她。可直到今日,蕭逸琅于她面前說出時,她要比想象中還要害怕。
不禁,她的淚簌簌落下,肩膀顫抖,嘴唇微微張開: “蕭逸琅,我恨你。”
蕭逸琅轉眸,看向她的眼神頓了一下,細數他們之間的過往,似也找不到圓滿,他說: “恨啊……”
不是愛,恨也好。
那樣,她便不必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個人了。
穆青綿咬牙切齒,她維持了許久的平靜都在這一刻徹底破碎。
為何,他就是不能放過她!
看着她一寸寸将傲骨折下,他便開心了
“我不是穆滟斐!我從頭至尾都不是她!你想要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要逼我……”
蕭逸琅看着她失去理智,發瘋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愈發撕裂,看着她難以平靜的樣子,他竟然覺得格外愉悅。
她瘋了,瘋了好啊……
那樣,他們相同的地方,便更多了。
“阿斐,孤從始至終,想要的人,便是你啊。”他笑了笑,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 “你不會至今都以為,孤是将你當做了穆滟斐的替身罷”
穆青綿雙眸蓄滿淚水,絕望地看着他。
蕭逸琅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好笑地看着她: “傻姑娘,胡亂想些什麽。她如何能和你比呢”
“你是同我一起登上皇位的皇後啊,如何能是她的替身……”
提起原本的穆滟斐,蕭逸琅臉上逐漸騰升出一抹厭惡和不耐煩,似是不想再提。
說着,他又道: “不止是不能逃,也不能傷自己。若你敢傷自己一分,那我便先砍掉你哥哥的手指。若你不顧,還敢傷自己,那你便與你哥哥一道地府見罷!”
她所有的忍耐到達極限,滿眼是恨: “你是太子,便可以随意決定我的生死,想讓我生便讓我生,想讓我死便讓我死嗎”
青綿淚流滿面,絕望,凄聲厲喝。
蕭逸琅瞧她這模樣,亦問了她一句: “是你自願成為穆滟斐,是你與我說你想要做皇後,是你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告訴我你愛我,也要我愛你的你問這些的時候,可有曾想過,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既然,我不能擅自決定你的生死,那你為何能擅自離開我!”
青綿陡然跌落在地,雙目無光。
蕭逸琅低睫看着她,他說: “阿斐,我們之間,并非只能做仇人。只要你将往事盡數忘了,做我的皇後。我不會再殺你,亦不會再殺你所在乎之人。”
聞言,穆青綿笑起來,下一瞬,她又失神落魄。只他殺她一次,便永不原宥。如何讓她再忘記前塵,留在他身邊。何況,是以此威脅的方式留下她。
忽然,她擡眸,怔怔望着他: “蕭逸琅,你愛我嗎”
那日,蕭钰峙說他愛她,不顧自己的生死,将他的真實身份告知于她,還将和離書遞還到她面前,他說, “小唯,走你自己的路。”
她想問問,蕭逸琅愛她嗎
若他愛她,那他究竟愛她什麽,愛她前世對他的攻于心計,還是今生對他的恨。
蕭逸琅不知穆青綿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如此舍不得你,你看不出來嗎”
青綿譏笑着搖了搖頭。
随即,蕭逸琅說: “阿斐,從前你總是會跟在我身後,在你的世界裏,只有我一個人。也只有我才能帶給你想要的一切,無論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穆青綿聽得明白。其實,從始至終,他想要的,只是一個滿心滿眼地都是他的人罷了。
而不是一整個完整的她,靈魂及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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