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淩青歲稍稍比年奴矮了一點,年奴平視過去,正好到淩青歲頭頂。
年奴壓根不敢看淩青歲,頭微微上仰,視線便往上面飄了去。他屏着呼吸,心髒卻在胸腔裏跳得狂響。
淩青歲沒顧得上那麽多,視線在年奴面上掃了一眼,覺得年奴好似有幾分不對勁,但也沒有多管,只是湊上前來,低頭,看起來像是靠在了年奴的肩上。
天知道這短短一段時間裏年奴有多難熬,他不敢低頭,但能感覺到淩青歲的靠近,似乎就在肩頭。
他知道這殿裏有皇後的眼線,白日裏人多的時候,他不敢與淩青歲太過接近,更加不敢顯露些什麽。
如今面對淩青歲神情嚴肅的靠近,年奴只僵着繃着,總怕他看出些什麽。
皇後當初唾罵他的話在耳邊響起:你個龌龊不堪的髒東西,生出這樣上不了臺面的情感,真是叫人惡心。
年奴當初可不這麽覺得,依舊将背挺得很直,并不以為是自己做錯了。可當初的坦蕩到了現在,他竟是一點都拿不出來。
淩青歲低下頭嗅了嗅,又轉到了另一個方向聞了聞,做完這些,他若有所思,側頭看向年奴,“诶,阿年,今日你身上的藥味不似之前那般濃诶。”
淩青歲說完擡起頭後退一步,直直盯着年奴瞧。
年奴一瞬好像活過來了一般。
“嗯。”他答道。
淩青歲又後退了一小步看他,“今日母後沒有再叫你去紮什麽藥草香囊了嗎?”
年奴沒聽過這個說辭,微微一愣,不好開口。
“怎麽?”淩青歲詫異道,“阿年,如今這種事你都要瞞我了嗎?我們之間竟然生分至此,不就紮個香囊,分發給宮人避邪驅災的好事,這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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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奴按住心中的疑惑,問,“這是皇後娘娘同殿下說的嗎?”
“對啊。”淩青歲說,“之前我發現你每次從母後那裏回來,便是一身的藥草味,我便去問母後是不是她欺負你了,她同我說沒有,說你每次去她那裏等着取糕點的時候,閑不下來,看到宮人在紮香囊,便自請去幫忙了。”
淩青歲走到年奴身側,撞了撞他的肩,“這就不用瞞我啦,都是做好事。”
年奴這才放松下來,淡淡笑着承下淩青歲的誇獎,“嗯,不瞞了。”
淩青歲也笑起來,他走回桌邊,想要捏豌豆黃來吃,又想等牛乳茶上來,兩者相配。猶豫了一會,淩青歲收回手。
他看向年奴,似是心血來潮,“阿年,下次你也替我紮一個呗。”
年奴不解,“嗯?紮什麽?”
淩青歲的手随意搭在食盒上,“香囊,藥草香囊。”
“你紮了送給我,我日日佩戴。”
年奴才不會紮什麽香囊的手藝,聞此他還是點點頭,目光柔軟,“好。”
-
第二天淩青歲照舊躲懶不去上朝,只是他還是一早就被人從床上揪起來梳洗。
因為崔令來了,帶着他母後的懿旨,于是全宮上下都忙活了起來。
淩青歲最近睡懶覺成了習慣,被人拖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待到稍微清醒一點點,他就開始回憶夢境,企圖從裏面找出什麽有用信息。
可是之前那個夢,他再沒做過了。
淩青歲有些失望地睜開眼睛。
身後年奴在替他束發。
原先束發還是也竹和又柳的事情,後來淩青歲見識過一次年奴的手藝,便将這件事交給他來做了。
有一日淩青歲晚上睡不着,便同年奴商量,兩人早早起來去看一次日出。
那日他們半夜就起身收拾了,淩青歲不忍攪了也竹又柳的清夢,便打算自己動手束發,可他金尊玉貴,向來沒有自己做過這種事,弄好的髻歪歪斜斜,一點都沒有當朝太子的威風。
淩青歲不甚在意,打算就這樣出去,反正夜黑風高的,沒人會仔細瞧。
他這副樣子叫年奴看見了,年奴忍不住笑他。
他一惱,沖他小聲地,半開玩笑地吼道,“既然阿年你看不下去,你不如就替我來束發,我倒是想瞧瞧看,你的手藝比我好多少。”
年奴真就這麽做了。
沒過多久,銅鏡前就出現一個穿戴整齊的少年郎。
在淩青歲透過銅鏡打量束好的發髻時,年奴挑了一支碧玉簪子替他插了進去。
淩青歲驚嘆于年奴動作的溫柔,手下輕柔和緩的力度,差點叫清醒着的他睡過去。雖然也竹又柳的手藝也不差,但時不時總是會扯着他的頭發,叫他頭皮發緊。
淩青歲從沒有将這些同也竹又柳說過,只是默默忍着,想着大家都是清晨被拽起來的,誰也不容易。
只是享受過這樣的手藝之後,淩青歲再也受不了也竹又柳時不時的粗心,每日替他束發的人便換成了年奴。
而這樣倒是還方便了淩青歲,他每日起身後,還可以肆無忌憚地靠在年奴身上,由他幫着自己束發,自己在一邊再阖眼多睡一會。
年奴束好發,從桌上挑了一支素淨的玉簪,正要替淩青歲戴上。
在旁邊一直盯着的崔令出聲,“換一支,這支太素。”
年奴手裏的動作一頓,捏着玉簪的手指微微用力,“好。”他沉聲答道。
淩青歲之前一直昏昏沉沉的,沒有注意到簪子的樣式。況且他從來不在這件事上費心,每次都是年奴替他挑什麽,他就戴什麽。
聞聲淩青歲看了看年奴即将放下的玉簪,攔下他的手,“不必,就這支,挺好。”
年奴的神情眉頭一瞬舒展開,垂下去的眸子裏染上些笑意。
淩青歲又同崔令說,“崔姑姑,這只挺好的,本宮喜歡。”
崔令賠上笑臉,“行,殿下喜歡就好。”
整理好以後,淩青歲先去鳳儀宮見過了皇後。
茶會的地點定在了禦花園,淩青歲在皇後這用過了早膳,才跟着皇後一同過去。
為着今日,皇後差人搬來了應季的菊花,都是宮人精心培育出來的,各式各樣的,叫人覺着新奇。部分花盆底下擺了圓臺,一望過去,高低錯落,很是有趣。
底下花海,身後楓林,一時也算是禦花園裏不可多得的美景。
此處臨時還加了好些桌子,桌上擺好了精致的點心,還有一應的泡茶工具。
皇後到場審視過,還算滿意。淩青歲就沒什麽感覺了,探頭探腦地只想看清楚今天的糕點有些什麽。
沒過多久,那些世家小姐們來了。
淩青歲聽到動靜,扭頭去看。
一眼看過去,他心裏倒是松了一口氣。
好,很好。
今日來的姑娘也不算多,一共就六個,六個裏全是穿得素淨,頭頂也沒什麽釵環點綴的。最好的那個,簪了一對海棠步搖,其它的則全是簡單的銀釵玉釵,恨不得一點紋飾都不帶。哪有半點世家嫡女的樣子,說是最不得寵的庶女都不為過。
可這些姑娘的家族,明明個個都是顯貴的,怕是挑出來一個庶女,都不會是如今這副只比宮婢好一些的穿着。
這分明就是怠慢羞辱!
不過對于淩青歲來說,卻是卸下了包袱,心裏還不由得去想:這些貴族小姐的家長們到底同她們說了什麽,她們今日才膽敢打扮的這樣素淨前來赴約。不若叫他們與他的母後交談一番,以此來讓他的母後改觀。
淩青歲看向他的母後。
雖然他的母後依舊笑得如往常一般得體,但他瞧得出,他母後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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