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待皇後出去以後,淩青歲才放下筷子,他又坐着等了一會才起身。

一旁的淩少軒問他,“二哥,你去哪?”

淩青歲皺眉捂着肚子,一副有難言之隐的模樣,“剛剛喝水喝多了,內急,內急。”

淩少軒沒多想,只點點頭,撇嘴道:“我還以為二哥你是要去找大哥呢,大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在了,我竟然也沒發覺。”

淩青歲一驚,往淩重桦的席位看過去。

還當真是空了。

按照長幼,淩重桦本該坐在最前面。

但淩青歲貴為太子,身份上高過其它兩個兄弟,故而他坐在了最前。而如此這般,淩重桦本該坐在淩青歲身旁,但今日入席的時候,淩重桦說今天的宴席比不往常,平日淩少軒的生母萱妃還能在一旁跟着照顧,可今日外臣在此,妃嫔和皇子是必須要分開來坐的,所以淩重桦提議,讓淩少軒坐在兩人之間,他們兩個做哥哥的,也好照顧他。

可宴席還未過半,淩重桦人便不見了,現如今,淩少軒的另一個二哥也要不見了。

淩青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到剛開席的時候,淩少軒看着他皇兄們杯盞裏的清酒,鬧着要嘗一點的事情。

淩青歲取來淩少軒桌上的杯盞,倒掉他杯中的茶水,又替他盛了一些自己桌上的酒,拿給他,“今日皇兄們沒能如約照顧好少軒的餐食,少軒還請不要見怪,二哥給你倒了些酒,你偷偷嘗嘗便罷,全當是二哥的賠罪了。”

淩少軒聽聞是酒,眼睛驚喜地瞪大了,雙手舉起,敬重小心地捧過杯盞,“行,那少軒就收下二哥的賠罪了,二哥可要快點回來。”

淩青歲摸摸他的頭,抿起嘴笑笑,掩下內心的不舍。

不知今日過後,他們還能不能再像今日這般了。

只不過現在也不是允許他多愁善感的時候,還得抓緊時間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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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青歲小聲同淩少軒說,“少軒,二哥走了,等會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去更衣了。”

淩少軒捧着酒湊到鼻下小心聞着酒味,聞言笑着點頭。

淩青歲順利離席,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沉沉嘆了口氣。

濃重的夜色中,明月圓圓一輪高挂在天上,似個銀盤。

淩青歲這才想起,似乎快到中秋了。

去年中秋宮中大設宴席,努力仿着民間的燈會,好不熱鬧。

今年多了算命格這一遭,不知又會是個怎樣的中秋。

淩青歲眉宇又微微向下落了些,愁容滿面。

他不再耽擱,立馬撒開腿朝四方殿跑去。

四方殿是安頓宮外巫祝道長的殿宇,從前皇後叫來替淩青歲驅邪的那堆人,就曾在那裏落腳。

不過他們都擠在偏殿,而今日,謝寒生落腳算命的地方是在正殿。

到了四方殿附近,淩青歲逐漸放慢了腳步。

本來淩青歲還愁要怎麽躲開侍衛,但行至宮門前,淩青歲驚訝發現,今日侍衛竟然全被調走了,門口空無一人。

不過倒是方便了他。

許是做“賊”去偷看的緣故,就算沒有侍衛,淩青歲也因為心虛,整個人貼在牆邊往前挪。

小心擡腳踏入宮門,輕聲落地,穿過影壁,淩青歲就發現正殿窗邊似乎有個人影,淩青歲一驚,呼吸一滞,快步跑到前東配殿去躲着。

近來為了迎謝寒生,四方殿的配殿側殿都清空了,如今只正殿有人。

淩青歲小心推開門,躲進了配殿裏,又打開窗,從窗外望向正殿。

正殿外的人影正貼着窗小步前行,看來此行目的也與淩青歲一般,都是見不得人的。

淩青歲認真分辨遠處有些熟悉的人影。

如今停下來一看,淩青歲發現那人的頭微微靠在窗邊,似乎在聽裏面的動靜。

看着看着,淩青歲心裏隐隐有了答案,卻因為不願意相信,始終不肯承認,還在暗中不停打量那道身影,眉頭緊了又松開,接着又是一緊。

忽然,正殿的門打開來,一個肥胖的身軀從門內挪出來,拍拍自己道袍下的圓肚,笑得毫無掩蓋,聲音在空蕩蕩的殿宇裏回蕩,顯得淩青歲和那道閃避的人影十分可笑。

看着那身軀圓肚和步态,想都不用多想,淩青歲就知道那是司空兼。

整日流連于煙花柳巷,家裏似乎有揮霍不盡的金銀財寶的大理寺卿司空兼,也是淩青歲的懷疑對象中,最有財力豢養私兵的那一個。

不過當下淩青歲倒是沒什麽心思關心司空兼的意圖了。

他的眼睛瞪大了,眼瞳微微顫動,直愣愣盯着那個因為躲避司空兼,而藏到正殿一側,在窗內燭光的映襯下,露出了全貌的那個人。

她着一身熟悉的墨藍色道袍,頭發挽成髻,簪了只極其素的烏木簪子……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雖然心裏早有答案,可真正看到确認過面容之後,淩青歲心下還是止不住一驚。

司空兼的笑聲越發近了,淩青歲急忙将自己從震驚中抽出,蹲下去藏好。

慌張之中,他發覺頭頂的窗戶沒有關上,于是他又站起來一些,伸手夠着将窗戶扣緊。

“啪嗒。”

淩青歲頭頂一聲輕響。

淩青歲聞聲閉上眼,雙手握拳置于腿上,蜷縮起來,後悔,驚訝,緊張,害怕揪在一起,當下只期盼那司空兼沒有那麽強的戒心。

可好死不死,司空兼的笑聲突然止住。

淩青歲的心髒都驟停了。

他在心裏默念,請求司空兼千萬不要發現點什麽。

不止為了自己,更為了他剛剛碰見的那一位。

——“真是臭道士,自己住着主殿,還不忘占着別的配殿,放些什麽自己的妖啊怪啊的,弄得這窗戶吱呀作響,怪人哉,腌臜豎子。”

司空兼重重地哼了一聲,甩手走了。

聽見腳步聲遠了,淩青歲長呼一口氣,心髒胡亂跳着。

他又起身打開了點窗戶,一陣熏天酒氣撲面而來,想來是剛才司空兼經過時留下的。

不過這宴席才開始多久,司空兼就喝成了這樣。

淩青歲嫌惡地皺了皺眉,将目光投向剛才躲藏了人影的地方。

也就這一會的功夫,那人影便不見了。

難道離開了?

淩青歲心裏記挂着她,急忙跑到門口,想要出宮尋她,問問她的來意。她的酒量不好,是不是貪嘴多喝了今日的佳釀,暈乎乎的有些醉了,這才走錯了地方,到了這四方殿。若是如此,他得跟上去送一程才好。

可淩青歲才剛跑到門邊,便見外面一道影子飄過,看上去是個女子。

今日因着算命格的禮數,大家都穿着道袍,按理來說是不好分辨性別的。

只是那女子沒有按規換上道袍,滿頭的珠翠跟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動,淩青歲這才知曉。

看着來來回回的人,淩青歲心裏一團疑惑。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逢大事,四方殿裏是不許無關人等随意踏足的。這大事就譬如宮內大·操大辦的驅邪儀式,還有算命格。

四方都有眼睛盯着,若是誰進去被人瞧見了,那麽驅邪之後宮內還有不詳發生,那定是要怪在那人頭上的。

同理,算命格的時候也是如此,若是來來往往的人多,被人瞧見了,那麽最終出來的命格定是要被懷疑的。

可今日,這四方殿未免太過熱鬧。

從前算命格的時候是如何的,淩青歲不知,只是他也不由得去想,這樣的熱鬧,究竟維持了幾朝幾代?

待那女子走過,淩青歲悄悄打開了點門縫往外瞧。

那女子身着輕薄的紗衣,很是露骨。

淩青歲更覺奇怪。

那女子擡手叩響正殿的門,十指塗滿紅色的蔻丹。

很快,一道人影挪到門邊,要替女子開門。門自裏打開,門後緩緩露出一個娉婷美人的身姿。

美人着墨藍色道袍,簪烏木素簪。

她眉似柳葉,總是悲憫慈祥的丹鳳眼裏,如今冷冰冰的,薄唇揚起的笑也落了下去。她看到來人,上下掃視她的打扮,抿了抿唇,而後側身放她進入。

再次看到那張面容出現,再次清晰确認了他剛進門,就讓他提防地躲起來的黑影的面容,而且那人居然是從正殿裏出來的,淩青歲心裏又是一驚。

他反扣上門,背抵着門垂下頭,眼睛呆滞地瞪大看向地面,愣了半晌,淩青歲緩緩擡起手捂住了眼,指尖暗暗用力,捏緊了太陽穴。

怎麽會是……

怎麽真的就是他母後呢?

而且,她為什麽會從正殿內走出,還替別人開了門。

……

之前他看他母後離席,還以為她是要去更衣的。

避免和她撞上,淩青歲還特意留了一會,只為了岔開時間。

如今,那岔開的時間竟是在這裏交彙了。

他們都打着更衣的名頭,卻都跑來了四方殿?

他是來提前看命格的,那他母後呢,為什麽要來?

這一切……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淩青歲頓時覺得頭都大了,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沉思了片刻,淩青歲放下手。

他還是決定自己去看看,去探一探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重新打開門,蹑手蹑腳跑到剛才皇後藏身的窗邊。

那裏的紙窗已經被戳開一個小口,淩青歲透過小洞往裏瞧。

從這裏看過去,剛好能瞧見裏面的三人。

沾了淩青歲兄弟三人的血的符紙,擺在謝寒生面前的神臺上,神臺上面端放一方香爐,燃着三根香燭。

謝寒生敞開腿坐在神臺前的蒲團上,早上九玄圖裏的飄逸仙姿,仿若得道之态,如今卻頹圮猥瑣的很。

他胸前的衣襟微微解開,一副淪陷于肉·欲中的模樣。

淩青歲之前瞧見的那個薄紗美人,正坐在他的腿上,頭埋在他的頸間,美人薄紗稍褪,露出一片雪白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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