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從此便叫危宥年,可好?”老人笑問道。
年奴,不,如今該改口喚作危宥年。
危宥年沉默了一會,滿意地緩緩點頭,“好。”
“宥年,危宥年……”淩青歲在一旁重複了幾遍。
一旁又柳也竹手挽着手擠上來,又柳睜大雙眼,充滿期盼的問老人,“老人家,可否幫我們算算,我們的名字運道如何啊?”
老人看着這倆嬌俏的小姑娘,眼裏不自覺帶上看孫女一般的慈愛,他的聲音放得柔和緩慢了一些,只是再柔和,也無法全然改了他嘶啞的聲線。
他道:“那你們的名字是什麽呀?”
又柳将也竹往前推了點,“老人家,先算她的,她叫也竹,也是的也,竹子的竹。”
“诶,也竹姑娘。”老人聞言,掐指開始運算。
在這期間,他又看着又柳問,“那姑娘你呢,叫什麽名啊?”
“我叫又柳,又是的又,柳樹的柳。”
“嗨,我就知道,這該是一對名字。”老人手裏掐算的動作停了,看着怯生生的也竹,面露惋惜,“只是,萬物平等,陰陽平衡,有吉便有兇。柳,楊柳依依,可留佳人;竹,竹節韌韌,逢賊遭誅。”
“都是命啊……”老人慨嘆一聲。
老人說完,四個人都在琢磨他的話。
淩青歲和危宥年最先明白意思,只是都不好說,偷偷将視線往旁邊挪,去打量也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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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
“你胡說!”又柳總算明白過來,老人的話裏說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反應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大,要激烈,她的眼睛瞪直了瞧着老人,聲音尖細,奮力罵道:“你個胡說八道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我呸!”又柳掩住也竹的耳朵,“也竹,你別聽他的瞎話,我們走。”
也竹面上看上去無甚反應,明晰透亮的眼睛睜大,視線緩慢掃過面前一圈看着她的人,最後一眼落在老人身上,朝他揚起個淺笑,乖乖跟着又柳走了。
說實話,對于老人給年奴的新名字——危宥年,淩青歲還算滿意。
只是也竹名字的解讀……讓淩青歲有些安不下心,聽着也不太高興,畢竟這一對名字是他給她們的,他不願意她們任何一個人,在他這裏遭逢不幸。
淩青歲打了個手勢。
危宥年看懂了,從椅子上站起,取出兩錠銀元塞給老人。
老人接過,手捧兩塊大銀元,笑得合不攏嘴。
淩青歲和危宥年轉身走了,他還在後面沖着兩人的背影招手呼喚:“诶,公子,下次還來哦!”
“取名算命改運畫符,小老兒這裏都管!”
-
“現在這種江湖騙子到處都是,他們滿口胡話,就專騙人的錢。”又柳根本沒法忍住,她湊到也竹旁邊,不停地同她罵那個江湖騙子,“也就是我将你拉走了,你信不信,要是我慢了一步,他肯定就要說,‘小姑娘啊,我有一個法子,可以助你避災’,然後就說要給你畫符,坑你好大一筆錢。”
“你信不信?”又柳拍了拍也竹的肩膀。
也竹讷讷地扭頭看她。
又柳被她看急了,“诶呀,也竹,你平日看起來也挺機靈的啊,怎麽一遇到這種大事,悶成這樣,真是急死我了。”
“你快點開口跟我罵幾句,這樣避避晦氣。”
說着,又柳義憤填膺地開口:“臭道士,臭騙子,回家腳踩糞,睡床塌木板,吃飯進蟲子,如廁爛屁·眼!”
也竹被她撺掇着沒有辦法,猶豫着開了口,“臭道士,臭和尚……”
又柳:“還有呢,腳踩糞,爛屁·眼。”
也竹繼續猶豫着,“腳,腳踩糞,爛,爛……爛……”
“行了,又柳我警告你,你可将你那張嘴巴放幹淨點,你自己嘴臭沒什麽,別帶壞了也竹,小心我給你好看。”
淩青歲擡手在又柳腦袋上叩了一下,惹得又柳倒吸一聲。
淩青歲對她說,“還有,既然當人家是騙子,就不要老是将騙子的話挂在嘴邊了,如今你也罵過了,就莫要再理他了,省的招來他口中說的黴運。”
又柳聞言,立即鄭重地住嘴,雖然她之前罵的憤慨,現下卻是有些後怕的樣子。
也竹依舊一副淡淡然懵懂的模樣,溫婉地笑了笑。
淩青歲一行人下了馬車,正往驿站去。
方才他們去算命的時候,王康沒有跟着上去。
但王康是個機靈的人,別人話說三分,他大概就能悟出來九分。
這樣的本領,是他日日伴君練成的。
如今聽得她們的對話,王康心下了然,只不過知道自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沒有作聲亦沒有表态,只将自己的存在盡量地放輕一些。
淩青歲今日的出行可謂是聲勢浩大,玉京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家都翹首期盼着宮裏華麗走出來的八輛車馬。
不過淩青歲臨門一腳将剩餘六輛踹了回去,再加上宮門附近早被人清過,故而直至驿站附近,都沒什麽人注意到他們一行人。
為了将自己藏得更好些,淩青歲甚至在隔着驿站還有一條街的時候就下馬來,一行人慢悠悠步行至驿站。
之前早就同這裏的驿站打過招呼,驿丞一早收到消息,在門口恭迎等候。
雖然沒有瞧見馬車,但驿丞識得淩青歲。
他遠遠見着了他們,快速上前來。
那驿丞看着是敦厚的樣子,他走到淩青歲跟前,沖他行了個大禮,随後便引着一群人進去。
“兩位貴人的廂房在最上面,”驿丞邁步跨上樓梯,還不忘回頭沖淩青歲和王康笑笑,伸手做個“請”的動作,“上面的廂房已經是咱們驿站裏最好的了,聽聞貴人要來,特意重新翻修過,只是時間匆忙,終究比不得宮裏,兩位貴人還請見諒。”
淩青歲搖搖頭,“無妨。”
反正只是個暫時落腳的地,過段時日,他們還得上別處去。
行至最頂層,驿丞同他們介紹完廂房,又柳他們便預備着下樓去将行囊搬上來。
也竹落在最後一個,正預備跟上去的時候,淩青歲伸手攔住她,悄悄往她手心裏塞了張紙。
也竹一驚,回頭看看淩青歲,又低頭看看手裏的紙。
是張與那個古怪老頭一樣古怪的符紙,上面用朱砂筆胡亂塗畫了一些圖案。
也竹又擡頭看淩青歲,眨眨眼,“公子,這是……”
從老人那個攤子前離開的時候,淩青歲還是有些不安,聽完老人的吼聲他便停住腳步,後退着回到攤子前,又塞了兩錠銀元給老人,叫他替也竹改運,算是花錢求個心安,若是真能改運避災也不錯。
那老人磨蹭了半天,才畫了這樣一張符紙給他,最後還交代了一句,“看好那個小丫頭,不要叫她亂跑,這樣一來,她大抵便沒有什麽災了。”
“這是辟邪改運的符紙,你貼身收好,不要弄丢了。”淩青歲同她說,“還有,這幾日你好生呆在驿站裏,不要亂跑,這裏有驿丞衛看守,一定是安全的。”
也竹捧着符紙看了一會,勾起唇角,“好,也竹定會好生收着的,也不會到處亂跑,殿下莫要擔心了。”
“殿下?”淩青歲聞言挑眉,壓低聲音故作威脅。
“哦哦哦,公子,公子。”也竹改口,“只是多謝殿……公子為也竹費的這份心思了。”
“這倒沒什麽,只是你們在我身邊,我不想你們出事。”淩青歲這樣說,“行了,你将它放好吧。”
也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想要尋找合适貼身放置符紙的地方。最後選定一處,她将符紙對折,往衣袖裏塞。
也竹的袖口不算大,只是對比起她藕節似的細長手腕,那袖口總顯得有些寬,也竹一擡手,袖袍便往下滑,淩青歲看得心裏不安:“诶……”
“這裏怕是不行吧,萬一掉出來了呢?”
“還是換個地方吧,以防萬一。”
為了幫助也竹收好符紙,淩青歲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想要尋找合适的地方。
他将也竹手裏的符紙拿過來,到處試了一遍,最後發覺放在胸前,用衣袍隔着最為穩妥。
他将符紙交還給也竹,告訴她,“放在胸前吧,只是換洗衣物的時候要記住将它拿出來,不要一起洗掉了。”
也竹接過照做,“是。”
一旁樓梯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危宥年背着行囊走上來,正好看到淩青歲和也竹并排站着,貼的很近。
兩人身高體型差得很多,也竹站直了,也只到淩青歲肩膀下面一點。
于是從危宥年這裏看過去,也竹與淩青歲之間似乎很是暧昧。
寬肩罩窄腰,白袍攏青衣。
只是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體型造就的罷了。
危宥年方才這麽想,又跨上兩層臺階,正好看到也竹低頭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服。
整理好,也竹擡頭看向淩青歲,嘴唇一張一啓,露出個嬌俏的笑,眼睛亮閃閃的。
忽而她的視線一偏,看到了危宥年。于是她放在衣襟旁的手即刻垂下,又沖危宥年笑笑,“年奴……不,如今該叫宥年了吧。”
“宥年,你這便上來了嗎,又柳呢?”
這個動作莫名刺痛了危宥年,他的視線掠過也竹,飄到淩青歲身上,直勾勾看着他。
淩青歲不曉得危宥年如今在幹什麽,也不想去曉得。
只是依着淩青歲自己的計劃,危宥年若是看向他,他就得盡力扮醜。
所以下一秒——淩青歲兩顆眼珠子往左邊齊齊一滾,嘴角往右邊用力一歪。
危宥年站定腳步,看了淩青歲一會,心裏生出點毛躁。他磨磨後槽牙,什麽都沒做,轉身走進房間裏。
也竹一頭霧水,看着危宥年的背影,問,“宥年,又柳呢?”
危宥年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在後頭。”
也竹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小聲嘟囔,“做什麽啊,怎的惹得他不愉快了?”
也竹擡頭去看淩青歲,想要問他知不知道危宥年怎麽了,卻猛地被他扮醜的模樣吓到,“公子,你又在做什麽?”
“嗯……嗯?”淩青歲聽到聲音,重回正常。他擡手撓撓頭,“沒事,就是剛剛有個蟲子,我……呵呵,撓癢呢。”
“呵呵呵。”
也竹有些不理解,“用……用眼珠子和嘴撓癢嗎?”
淩青歲:“……”
“呵呵……”
“嗯。”
這麽一番解釋下來,也竹還是有些費解,不過她不再細思用眼珠子和嘴撓癢的可行性,只應下來,“哦。”
接着她轉而問,“宥年似乎有些不開心,公子知道為什麽嗎?”
不開心?
淩青歲往房間裏瞄了一眼,只是視線一觸到那道飄過的黑色影子,立馬覺着燙手般的,又挪開了去,道:“我怎麽曉得他。”
-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各自回房歇息。
危宥年去樓下取茶水,驿卒将泡好的一壺茶端給他,危宥年接過,正要走,他低頭瞧見四只茶盞,腳便走不動了。
他停下,将其中一只茶盞取出來,又将剩餘三只倒扣的茶盞翻過來,拎着茶壺将三只茶盞倒滿水。
而後他将茶壺和空着的茶盞随意放到一張空着的桌子上,便端着那三杯茶水上樓去了。
用肩頂開門,他側身擠着進門。
又柳聽到動靜跑上來,替他關上門,“年奴,你總算回來了,我都快要渴死了。”
危宥年将茶放到桌上,端起一杯遞給又柳,“那你趕緊喝吧。”
“嘿嘿,多謝。”又柳接過,一口飲盡。
也竹在旁邊提醒又柳,“如今年奴已經有新名字了,又柳你不要再叫他從前的名字了。”
又柳将茶盞放在桌上,反應過來,“是哦。”
她看向危宥年。
此時危宥年拿起了另一杯茶水,放到嘴邊慢慢喝了起來,目光死盯着一個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喉結上下滾動。
又柳問他,“所以,如今我該怎麽喚你好呢,是年奴還是宥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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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