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劇

第39章 劇

翌日, 程落和陳望洲約着一起去看舞劇,是陳望洲上門來接的她。

他們之間,無論吵得多厲害, 只要她一服軟, 好像所有的矛盾都能瞬間煙消雲散。

程落在衣帽間挑了半天衣服, 最後搭配了一身休閑風,上身穿了件橄榄綠的短款棉襖,上面嵌着白色的絨毛狀裝飾,下身穿了條純白色的A字百褶裙。

她對着鏡子轉了一圈, 又拿着口紅簡單補了個妝。

整理好, 才推門出去, 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他聞聲擡眸,眼前一亮。從他這次回來,她的穿搭比較偏成熟禦姐風, 倒是今天,還紮了兩個低馬尾。若是她不說年齡,估計外人還會以為她是高中生。

程落抿了抿唇, 笑着攤了攤手,又彎腰去整理裙擺,問:“不好看嗎?”

陳望洲喉頭滑動, 他說:“好看。”

程落心裏美滋滋的,本想借着機會問問他和孫媛見面的事,她垂眸, 猶豫了兩秒徹底壓下了心頭這個想法,兩年前她就沒問, 現在也還是算了吧。

她告訴自己不要太小肚雞腸,其實是怕孫媛這個白月光的殺傷力。那天在迷津酒吧, 段磊說的那些話她雖然不愛聽,但他說的确實是事實。

孫媛是陳望洲唯一正式交往過的女朋友。

當年他談了女朋友後對她不再那麽親近,而她也拗着脾氣,故意使臉色給他看,故意躲着他。

說到底,那年她做的那些叛逆事,不過都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程落把往事壓在心底,這算是她一個巨大的秘密,她不打算和任何人共享,他也不行。

她擡眼,男人剛好也在看她,視線交疊的那一瞬,程落指尖蜷了蜷,“走吧。”

他們兩人下樓,恰好在樓門口碰到了回來取東西的南漾。

南漾就是網絡上典型的社恐,她和陳望洲單獨相處起來沒什麽,和程落住在一起沒什麽。可現在,看見他倆肩并肩下樓,莫名覺得自己捅破了一個大秘密。

南漾微微低下頭,“你們在一起啊。”

程落眼皮上挑,陳望洲也懶散地看着她,南漾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心理壓力。

“那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上樓拿一下ipad,上面有我的實驗數據,着急用呢。”

前半句話屬實是此地無銀了,陳望洲看見程落低下了頭,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也是,南漾好歹是個高材生,這幾天怎麽可能什麽都沒發現。

陳望洲心情還不錯,擡了擡手,放過了南漾,“上去吧,一會兒回學校注意安全。”

南漾點頭如搗蒜,拔腿就跑。

這筆賬是上車後,車門合上的那一瞬,陳望洲才和程落算的。

他懶懶地倚在椅背上,問她:“我們的事,你和南漾說的?”

程落系安全帶的手一頓,“啪嗒”一聲,安全帶又彈了回去,她低頭重新把安全帶系好,“是她自己猜到的。”

“那你怎麽知道她猜到了,她問的你?”

“不是,是我猜到她猜到了我們的關系,問的她。”這話說的有些拗口,像是在說繞口令。

陳望洲伸了伸胳膊,趁她不注意,将人攬到了懷裏,“我們什麽關系,你說說看?”

他們昨晚關系才緩和了一些,今天他就原形畢露,肆無忌憚地調侃她,追問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程落緘默不言,什麽關系,她也不清楚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單純的兄妹也做不成了。至于情侶,那天她說了分手,現在如果說是女朋友會不會顯得太倒搭,太被動。

陳望洲已經習慣她這個态度,一遇上難回答的問題就裝成一個小啞巴。

不過他逗她兩句緩解一下氣氛就好了,他今天也沒打算和她争辯出個什麽身份,要不然策劃的那場告白用來做什麽?

想到那場告白,陳望洲不由得多看了程落兩眼,他覺得她要是知道,又得哭鼻子了。

“行,不說就不說,我們不談這個問題。我們說說,為什麽南漾知道我們的事你就沒那麽大的反應,當初月月知道,你也沒那麽大的反應,而張景澤知道,你就反應這麽激烈?”

程落覺得她剛剛舒通的一口氣,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因為張景澤知道是他捅出去的嗎?還是因為張景澤說了些恐吓她的話,她把這口氣發洩在了最親近的人身上?

程落自己都分不清了。

情緒這東西,向來複雜,也不愛聽理智的使喚。

陳望洲捏了捏她的小臉,“回答不上來?那就算了。”

他擺出一副不強人所難的姿态,可下一秒就伸手向人讨要利息。

“可落兒,你那天說的那些話真挺傷人的,我這幾天都沒睡好覺。”

他看見程落正在用澄澈的眸子看着他,輕笑一聲,“想道歉?那就親我一下吧,我這人比較實在,比較主動行動。”

要是平時程落非得嘀咕兩句,說他已經把心思寫在了臉上偏偏還要冠冕堂皇地找借口。可今天,她什麽都沒說,小心翼翼地往他身邊湊了湊,對着他的臉頰落下一吻。

小姑娘身上的香水味非常好聞,淡淡的栀子花香,一點兒也不刺鼻。

陳望洲也沒想到她今天居然這麽聽話,手摸了摸她的唇擦過的地方,才意識到,她還在別扭着,因為昨晚對他說了難聽的話。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別瞎想了,我什麽時候真和你生過氣?都是你氣我。”

程落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所以原諒你了。”

他扣住她的手,“張景澤那邊你放心吧,我找他聊過了,他保證不會往外說的,他也說自己是情緒上頭才故意說了那些話吓唬你的,想通了,就好了。”

程落眼波流動,原來張景澤什麽都沒說,是因為他。

“你和他說了什麽?”程落忍不住問。

陳望洲捏了捏她的手,“既然他都知道,索性就全部坦白,我說兩年前你就和我在一起了。”

陳望洲回憶起和張景澤聊天的時候,張景澤眼中對他再也沒有了如同兄長般的尊重,一開始就帶着敵意而來。

可後來,聽他講了兩人之前在一起的事,張景澤的戾氣和鋒芒慢慢收斂。

最後,張景澤的肩膀耷拉了下來,說:“那落落是真的挺喜歡你的,我祝她幸福吧。”

陳望洲當時真覺得,張景澤喜歡他的落兒應該是真的,至少不是單純地圖她的錢。

他甚至做了個假設,如果程落只是他的妹妹,那他願不願意把妹妹交付給一個有真心但是家庭背景普通的人。

可惜這個假設不成立,他也做不到聖母心泛濫,把摯愛拱手讓人這種戲碼。

“你要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改天抽時間你再和他聊一聊。”陳望洲了解她,也知道畢竟當初是她利用了人家。

程落抿唇,點點頭,豁然開朗。

這陣子,陸陸續續有人知道了他們的關系,她心情也經歷過起伏,可最後都是潭水般的平靜。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漸漸提升,她想,是不是有一天她……

她搖搖頭,算了,還是別想了。

-

這場舞劇在網上很火,各個城市巡演,幾乎一開票就售罄,很多時候都是一票難求。之前程落搶到了一張鄰省的票,但因為當時有事就不得不放棄了。

這事程落之前跟他提過一嘴,沒想到也入了他的心。

她和男人肩并肩進了檢票口,看着他修長的的手指拿着那兩張票,她盈盈一笑。

她不知道這兩張票他是怎麽搞到的,是提前就準備好了要帶她來看,還是昨晚許下承諾後費力弄得票,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相鄰而坐,坐在中軸線最佳觀看區,俯視着舞臺上人物命運多舛的人生。

舞臺上的男女演員身姿輕盈,相擁着共舞,舞劇沒有臺詞,卻在訴說着一段絕世佳話。

程落端坐着,情緒随着舞劇而起伏。

她偏過頭,看着身旁的男人。他難得這麽認真看一場舞劇,竟然沒注意到她在看着他。

程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舞劇本身的故事很悲傷,她覺得鼻子一酸,由衷覺得,兜兜轉轉,他還坐在她的身邊,與她并肩,是一種幸運。

程落眼波流動,低頭看了眼他随意放在膝上的手。

她收回視線,那一刻,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身處劇院,忘了自己的身邊還有許多觀衆。

她指尖蜷了蜷,輕輕往外探,劃過他光滑的西褲布料,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陳望洲嘴角勾了勾,沒動。

程落抿了抿唇,加大了點兒力道,又戳了戳他。

陳望洲擡眸,兩人的視線撞到一起。程落有種早戀被抓包的感覺,嘟着嘴,瑟縮着把手縮回來。結果,手還沒回到屬于自己的領地,被男人緊緊握住。

陳望洲一手輕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緊緊把她的柔荑裹住。

他身體前傾,附在她耳邊輕聲說:“握住了,不會松手了。”

程落纖長的睫毛輕顫着,視線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再環顧四周。

周圍的人她都不認識,但這些人一定覺得他們是一對很甜蜜的情侶。

她眉眼彎彎,終于牽到了他的手。

陳望洲說不松手,竟然真的沒松手。

直到中場休息,兩人的手都已經出了汗。

程落涅了捏他的手指,“三哥,你先松開我一下。”

“不讓我握了?”

“我回一下我師傅的消息,左手打字太費事了。”

陳望洲這才松開她的手,他順便也摸出自己的手機,一看,也有許多消息。

程落回完消息,就偏過頭看着他。

她有時候就在想,為什麽她的眼神這麽好使,一眼望過去,就看見了他微信頁面上的人名。

程落避開視線,可腦子裏卻一直在閃着“孫媛”兩個字,她不知道為什麽陳望洲給她的備注後面還有一彎月亮。

女孩子心裏敏感,一個簡單的微信自帶的表情包就能讓她浮想聯翩。這月亮,是不是說明她和別人

不一樣?

程落讨厭這樣猜來猜去的,咬住唇直接問:“三哥,你在和誰聊天啊?”

“一個合作夥伴。”他把手機屏幕熄掉,摸了摸她的頭發,“落兒,我有點兒急事,可能後半場沒法陪你看了。”

舞劇一共一百四十分鐘,中場休息時間十五分鐘,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多小時,他都不願意陪她了。

“什麽急事?非得現在去嗎?”她壓低音量說,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以前也不這麽粘人,她有分寸,從來不會耽誤他的正事。可現在,她不想他走,也不想他去見所謂的“合作夥伴”。

程落緊緊勾住他的手指,他卻溫柔地拂開她的手,“你自己看完,一會兒回家給我報平安。”

程落不死心,“三哥,那我們明天幹什麽?”

“明天,明天我可能要飛趟滬城。”

他這麽說,程落反倒心安了一些。

按理說,明天他要跟她表白,那肯定不能提前透露信息,肯定得找別的借口瞞着她。

程落又看了他一眼,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他的手。

陳望洲和身邊翹着二郎腿的女人說了聲借過,快速離開。

程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肩膀耷拉了下來。她搓了搓手,汗水風幹,現在覺得有些涼。

後半場舞劇,程落帶着心事看完,然後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劇院。

本來心情就不好,結果出來後還遇到了王炳這個公子哥兒。

王炳開了冰川白的賓利,降下車窗,看着程落,問她去哪啊。

程落不願意搭理他,“你管我?”

“程大小姐,您能分得清我剛剛說的是客套話不?”

“那你能聽懂我說的是中國話嗎?”程落白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哎,誰惹你了,這麽好的天氣板着一張臉,好像人欠了你兩個億。”

程落不願多言,滿腦子都是上次在黃玄那,王炳說的那些調侃她的話。他這人,太孟浪,也不看看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就自以為和她很熟,說一些她不喜歡的話。

王炳敲了敲方向盤,“這樣,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帶你去我新開的酒吧蹦迪,絕對比你那個酒吧好玩兒,你那個酒吧太清了。”

程落擠出一個笑,“謝謝你的好意哦,不過我不需要。”

“別不需要啊,你小叔和我爸公司,都是合作關系,最近那個合作項目也是我在跟,和你小叔很熟的。所以我幫幫你,疏散一下心情,也是分內之事。”

程落腹诽:那我總不能說其實我和陳固北不是很熟。

陳固北是陳望洲的小叔,平時話少也沒什麽笑臉,她自然不敢往前湊。

“我不去,我還有事兒。”

程落拒絕得幹脆,王炳只好嘆口氣,“真的,有機會你一定要來我的酒吧,我帶着你玩一玩。”

王炳話剛說完,程落就走了。他看着那道背影,看着她被風吹起的頭發,摸出一片口香糖塞在嘴裏。他覺得他真有點兒喜歡這個倔丫頭了,就這勁勁兒的臭脾氣,他還沒從女人那體會過。

他媽的,真是犯賤。

他罵了自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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