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單驀
單驀
“你逃過了陽光,卻溺死在了陽光疏漏的陰影之下。”
少年低低地吟唱着記憶中的歌曲,忽然間,他摘下了耷拉在一旁的白色耳機,掀開淡淡消毒水氣味的被子,赤腳踏在幹淨的藍灰色地板上,透過積灰的玻璃,望着夜空的那端出神。
他的手機忽的振動了一下,沒有備注的聯系人發來一張照片。
他淺色的眸子中倒映出咫尺的臉龐,接着他心滿意足地笑了。
萬家燈火闌珊。
+
“……這裏是?”
“醫務室——同學,你是走路不看腳下還是睡迷糊了?”
穿着駝色風衣的男人故作生氣的樣子,吹了聲口哨,亂飄的桃花眼沒大沒小的,絲毫不顧忌面前的是個未成年孩子。病床上的少年反而緊張了一下,拘謹地回答着:
“可我就是按照厲校長的指示,先下樓再……”
“等等,你說什麽?厲校長……?”人模狗樣的男人一拍大腿,“不會吧,她是不是還跟你講,你将來帥氣體貼講課一級棒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姓狄?”
“您難道……”
少年連頭也不敢擡一下,好像一只做錯事找媽媽的小浣熊。
這種“好巧不巧就是你”的老套橋段,居然還會在自己身上發生。
狄闌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隐隐發痛的太陽穴。
+
誰也不知道波濤洶湧的一天是從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開始的。
“今天是個好日子……”
熟悉的手機鈴聲,踩着喜慶的節奏,冷不丁地将狄闌從睡夢中揪起。他一個恍惚地結束了與周公的短暫幽會,擦了擦嘴邊生理原因而流出來的口水。
口水還流到了哪個倒黴孩子的作業本上。
沒事,老師給你記個名,下次作業給你A+!
他心裏萬般愧疚凝聚成一句“對不起”,胡亂地擦了兩下,一看那個來電顯示,連翹起的頭發也破了例地沒有去捋平,優先接起了電話,明知故問地道:
“您好,哪位?”
“……師弟,又睡着了?”
要命!是師姐——也就是他們厲校長的電話!
他立刻語調一轉,麻溜地說着:
“沒有沒有,最近有點感冒……我每天早睡早起身體好,保溫杯裏泡枸杞,批改認真上課仔細——您查崗呢?”
“我還不知道你幾斤幾兩?”電話裏的女聲和善地笑着,“小狄呀……師姐有件事要麻煩你……”
狄闌皺了皺眉。
自己和師姐都是B師範的,校內就沒說過幾句話,畢業後陰差陽錯地被繼承家業的師姐招進了這所高中,平時最多上下級打個招呼……那樣嚴厲果斷的一個人,有什麽事需要自己一個剛工作一年的老師幫忙?
他覺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還是得時刻在線:
“哎,我們厲大美女親口說話,我一定竭盡全力!”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刻,然後道:“有個H市來的插班生,成績很不錯。你是新老師,別的老教師意見不會很大,你看要不安插在你們班……”
“師姐,這我肯定不負重任啊,”狄闌飄飄地道,“你放心,新同學來是件好事,我肯定照顧周全,就是他什麽時候來……”
“前兩天他家裏打了照應,估計快來了——接受的這麽爽快?”
皇上親自安排,臣不得不從。
于是他只是在聽筒裏笑了兩聲,好像真的絲毫不在意憑空多出來的插班生,也不去在意那學生家裏到底有多大的背景,才能托關系進這所市裏最好的高中。
最後挂電話的時候,還不忘祝厲校長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差點一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都要蹦出來了——雖然都被她溫和地打回了。
不過,俗話說,好事成雙。
狄闌只聽見樓上的木質地板憤憤不平地抗議着,緊接着便是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直逼語文組辦公室門前,簡直活生生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狄——哥——!文印室有語文練習——哎,記得把我們數學的每周一練也帶上來!”
“哎安逸你個不要臉的,人都出辦公室了,怎麽不幹脆下到底?”
“說的好啊,我這短腿你又不是不知道,給你個機會表演15秒極速三樓咯?”
外頭那位男老師一張娃娃臉,頂着個169的身高,不知道的總以為他是不穿校服的學生。狄闌嘆了口氣,放下紅筆立地成佛,走出辦公室後還不忘鄙視一遍安老師的身高,但畢竟安逸是他青梅竹馬,幫他一趟,也是兄弟情義。
辦公室裏一陣笑聲,顯然已經習慣了每日快樂時刻了。
唯有那位古板的朱老教師咳嗽了兩聲,其他幾位年輕的教師才終于停了下來,專心手中的教案。
狄闌健步如飛地沖進一個拐角,心想反正現在是上課時間,沒有學生來往,正好秀死安逸那矮子。
于是他美滋滋地往下沖了兩層,突然間,什麽黑壓壓的東西從身後砸了上來,雖然分量不大,但出于這種神奇的位置關系,也把他吓得三魂去了七魄,重重地摔到了樓底。
作為一個“當面是鬼背後是人”的人民教師,狄闌極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問候他祖宗的人類本能,盡可能關心地問:
“這位……同學?你沒事吧?”
那位同學顯然不像沒事的樣子,把他當成一個大衣架子挂着,早早便撒手人寰。
。
“你‘難道’個什麽呀,對,你的新班主任——狄闌。”狄闌從三秒的回憶中跑出來,輕輕地敲了下他的腦袋,才讓他再度擡起了頭。
哎,這下終于可以好好看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砸着自己了……
小東西長得還挺別致。
狄闌福至心靈地感嘆了這樣一句。
少年大概是有點混血的基因,鼻梁挺直,睫毛有些稀稀疏疏的自然美,灰色的雙瞳似玻璃般清澈。他嘴唇很薄,近乎薄情的意味,卻被下垂而柔情的雙眼化去了;再加上身上那件淡黃的格子襯衫,襯得皮膚愈加的白。棕黑色的發梢稍微打着點兒小卷,服帖地耷拉在一旁,看起來像只落水的小狗似的,怪可憐的。
那孩子被自己敲得出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狄老師好,我叫單驀!”
他想了想,覺得好像還有哪裏不對,于是又補充說:“‘單’寫出來就是‘單獨’的‘單’,‘驀’是那個‘驀然回首’的‘驀’。”
“哎,別緊張啊,這兒又不是公安局,沒急着查你戶口。”
狄闌笑了兩聲,下意識地想去揉揉他的頭,但卻被他下意識地躲開了,于是他只得尴尬地收回手,将目光投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溫老師,單驀同學沒什麽問題吧?”
“他沒什麽的,頭暈而已。”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寫着登記冊,溫和地說。
“那就好,這次麻煩你啦。”
“應該的。”她笑着合上了病歷本,“狄老師,這位是……”
“新插班生,不是原産我班的——這要有個混血帥哥,全校早就炸開了花,空間貼吧朋友圈,一套流程走下來,還輪得到我們老師介紹?”
“也是……單驀同學,保安是怎麽放你進來的?”溫楓笑着問道。
“是厲校長帶我進來的……”單驀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着,“……那個,第一天來學校就給老師們添亂了。”
少年說話的聲音十分輕柔,還軟綿綿的,但有一種莫名的堅定。
好像……這樣子的小朋友,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
他默念了好幾遍單驀的名字,記憶裏空白的部分依舊空白。
算了,是錯覺吧。
“小夥子,體質不好?這位美女醫生,溫楓。以後你萬一常來醫務室,就找她。”
單驀連忙點了點頭,臉微微發燙地看了眼溫楓,又再次回到狄闌的臉上。狄闌被那種直白卻不夾雜任何多餘情感的目光,盯得心裏發癢。
而少年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又慌忙收起目光,兩手糾結成一團,像是在搓揉一團毛線一般。
太尴尬了吧,同學,你好歹說句話啊!
我們這裏一位美女一位帥哥可都等着你發話呢!
可惜單驀同學不懂得為人師表的痛苦,把滿溢出來的沉默與尴尬還給了狄闌。狄闌心領神會地吸了口氣,然後說:
“咳……那既然沒事了,我就不打擾溫老師啦。走吧,小單同學?”
溫楓微笑了一下,便自顧自地開始檢查藥品了。
狄闌則是說到做到,一把将蓋在單驀身上的被子掀開,把單驀的鞋拿來擺在他面前,便雙手抱胸地等待他準備完畢。
小單同學長得太像那種英劇裏的大少爺了,而且舉手投足間能看出極好的修養……托關系能托進我們學校,那敢情家裏有錢有勢,說不準過得還是那種幾十個女仆伺候的纨绔生活,這孩子會系鞋帶嗎……
然而單驀同學辜負了狄闌的一廂情願,毫不拖泥帶水地下床穿鞋,整個人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一般,馬上就整裝待發地道:“狄,狄老師?”
乖乖,給大齡青年一點兒想象空間行嗎!
“好,走吧?”狄闌頗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去我辦公室聊聊?”
“好的。”單驀真摯地點了點頭,眼裏好像都有小星星往外掉,然後就跟在了自己的後面,生怕自己會走得太快把他丢下似的。
……人世間居然還有這樣可愛的學生。
兩人一同和溫楓道了個別,便走上了一師一生的辦公室之旅。
他們沒有看見的是,溫醫生前一秒還在藥櫃前檢查藥品,後一秒便狐疑地起身,确定沒有人再往醫務室走來後,還直接把醫務室的門關上了。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從抽屜裏拿出私人手機,熟練地撥了一個外地號碼:
“喂,請問是H市二院一號樓嗎?打擾了,我想找一下童主任……嗯?什麽?她已經調去J市了?”
。
狄闌和單驀走出醫務室後,那鈴很有眼力見似的狂響起來,接着就是雖淩亂卻挺和諧的腳步聲,氣勢磅礴地從北邊傳到南邊,活像鬼子進村。
“現在是飯點了嗎,狄老師?”
“沒錯。我看你這樣弱不禁風的,作為一名高二學生,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狄闌假裝苦惱的樣子,“高二可慘了,搶飯要讓着備考的高三,又搶不過新來的高一,兩頭受氣啊……”
一陣輕輕的笑聲貼着耳朵邊過去。
狄闌一轉頭,身旁少年笑起來的模樣,正恰似他悄然流逝的青蔥歲月。就那麽一彎眉眼,一挑嘴角,連池塘邊的那幾棵老樹,也仿佛在歲月的沉澱中變得柔軟了起來。
“喲,闌公主,這是哪裏來的貴客啊?”
狄闌聞言一瞥,前面一位個兒高的女同學滿頭大汗地笑着,一旁瘦小的女同學連忙把毛巾遞給了她。
單驀聽到“公主”這個詞的時候,又忍俊不禁。路過的同學瞬間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位混血帥哥身上,開始議論紛紛。狄闌見狀不妙,一副“再看就把教導主任叫來了”的兇殘表情,才吓走了一幹圍觀群衆。
“開什麽玩笑?還有啊,別當着你未來同學的面叫我‘公主’,我不要面子的嗎?”狄闌一把抓起了單驀的手,“讓你占便宜了,這麽早見到挑戰你校草之位的同學。”
“得,輸得心服口服。哎老狄你別忘了啊,當初是誰在我們開學前的班群裏一直潛水,任由我們看着名字想象這是個多溫柔漂亮的大美女的?”那高挑的女生嘲諷道。
“閉嘴,小土匪頭子。”
女同學立刻繳械投降,将目光投向單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冷不丁地走向單驀,快速地說了兩句話。狄闌狐疑地瞧着那孩子從脖子開始染上一片紅,接着往上蔓延,整個人從耳根到臉頰都成了有些可愛的粉紅色——只有膚色極白的人才會這樣,就這樣低着頭沉默。
“哎小流氓,你幹什麽了?”狄闌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那啥……一沒調|戲帥哥,二沒大開黃|腔,三沒侮辱人格,您放心吧狄老師——我和湫湫先去搶飯了啊!”
接着那位罪魁禍首就拉着洋娃娃似的小姑娘,一起跑得沒影了。
直到一路承受着目光走進教師樓,拐彎上樓的時候,狄闌才尴尬地看着依舊臉紅的單驀,道:
“那個……剛才,是你未來同學。高個兒的是文藝委員——也是校電聲樂隊主唱呢,矮個兒的是我的課代表。你別介意啊,如果她真的說了什麽,你告訴我,我明天保準給她布置兩倍作業!”
也就嘴上過過瘾了。
“沒,沒什麽!”他一個激靈擡起了頭,甚至有點兒發紅的眼眶讓狄闌心生憐憫。
這究竟是什麽樣的天使。
兩人走完了最後一個臺階,因為今天是周四,只有住宿教師會留在學校管理晚自修,所以整個教師區也顯得空蕩蕩的。夕陽沐浴在兩人的身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狄闌心情不錯地領着小朋友,右拐進自己的辦公室,卻發現一個面容憔悴、頭發淩亂的婦人早就等在他的辦公桌前。婦人是化了妝來的,看得出應當是個美人,卻憔悴得沒有了人樣。
她聽到腳步聲,看向狄闌的紅腫眼睛裏閃着死灰複燃般的亮光,幾乎是有點兒魔障地沖了上去,吓得狄闌先往後退了幾步,不忘伸手護住一旁的單驀,冷靜地道:
“那個,您是……?”
婦人見狀,居然直接就崩潰地跪在了狄闌的面前,歇斯底裏地喊着:
“狄老師……求你救救……救救我家孩子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