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是誰(大修)

是誰(大修)

狄闌見那女人越哭越激動,腦子猛地一轉彎,才小心翼翼地道:

“您別着急,快起來,快起來……您是周與漠媽媽吧?”

婦人好像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抓着他的腿,啜泣着喊道:“我家與漠不可以……我毀了沒關系,他不能啊,不能啊……”

太糟糕了。

狄闌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班主任,學生家裏出了點事兒,他是自然知道的。

周與漠本來是他班裏一個好孩子,除了性格沖了點兒外,成績和人際關系都還可以。前段時間,他父親直接被刑。警帶走,弄得鄰裏鄰外雞飛狗跳的……

再好的學校,一些挑撥離間的流言蜚語,都是在暗地裏流傳着的。

狄闌背後做了多少工作,倒是沒人知道的。他聯系過周與漠家裏,聯系過年級組老師,還找過一大批傳流言的學生談話……好歹也是壓住了一點兒輿論,但要徹底根除,恐怕還得等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忽然間,空蕩蕩的樓裏又響起一陣急躁的腳步聲。

一個濃眉的少年喘着粗氣,出現在三人的後方。他先遲疑地看了看狄闌,然後穿過陌生少年的遮擋,看見跪在地上痛哭的母親,霎時紅了眼,還沒等狄闌反應過來,他便覺着腹部一陣劇烈的疼痛——

“狄闌?!媽?”那少年人血氣方剛,正是婦人的兒子周與漠,狄闌還顧不上思考他直呼自己名字的事,便又覺肩上挨了一記,“你這種人,配當老師?!”

我靠,這孩子下手夠狠的。

狄闌撐着疼痛,瞥眼看了看僵直在一旁的單驀,他淺灰色的眼睛裏好像裝滿了恐懼,可那份恐懼上頭冒着火花,似乎一點就着……

他來不及顧及那麽多,連忙擋住了周與漠的下一擊,吼道:“周與漠!你給我冷靜!”

“我冷靜?你看見你媽跪在一個變态面前哭,我冷靜?!”周與漠咬牙切齒地道,加重了手裏的力道,忽然就撤去了所有力氣,直接一腳飛起踹在狄闌的側腰上。

狄闌不是不會打架,他如果想打的話,根本不會這樣節節衰退……

可你怎麽可以對學生動手?

單驀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堪入耳的話,眉頭緊皺了一下,露出了昙花一現的憤恨。但随即又将那種憤怒收回,在眼底裝得更多的,是滿溢出來的恐懼。

而狄闌剛準備開口說什麽,本在他腳旁跪着的婦人踉踉跄跄地起身走到兒子身邊,硬生生地将比她高的孩子攬在懷中:“與漠,你幹什麽!別打狄老師啊,媽媽今天來是……”

“你還嫌不夠丢人?”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沖着母親吼道,“第一,他才不會關心我死活,第二,他和我爸一個德行,都是惡心到極致的變态,懂嗎?!你來求這種人,還不如直接聯系校長讓我滾蛋!”

婦人聞言再次哭了起來,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兒子身上,但死死地攔住了他,生怕他再揮手打傷狄闌。

“單驀,”狄闌捂着開始絞痛的腹部,終于開口道,“對不起……你先回家,好嗎?”

少年眨了眨眼睛,好像要說些什麽,最終沉默着點點頭,長睫毛投下的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異樣的光芒。他拖着有點兒僵硬的身子走到了辦公室外,然後輕輕地将門關上。

狄闌聽到一串腳步聲遠去後,才再次沖着那和母親都作對的少年問:

“你先冷靜,周與漠。”

“冷靜?”那少年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母親的束縛,然後愈發狂妄地來到狄闌面前,但他已經沒了開始的自信,反而帶了點兒沒處發洩的委屈,苦笑了一聲,“我知道的……只有剛才那種好孩子,你們老師才喜歡。像我呢,性格又爛,成績又說不上好,今天打了你兩下,明天說不準就被學校勸退了吧?”

狄闌冷靜地道:“我不知道別的老師怎麽想的,今天的事我不會張揚,但是……”

“你知道些什麽?你知道天天被人指着鼻子,暗地裏說我是殺人犯的兒子,這種感覺很好受?”他怒道,“校園暴力你們自然會出手解決,可冷暴力呢?”

冷暴力像最致命無聲的水銀,精致地舔過受害者每一處開裂的傷口,麻痹一切痛感,卻叫人生不如死。

狄闌沉默了。

周與漠終于停止了這場鬧劇,拉着母親離開了辦公室,走的時候還不忘冷笑兩聲。

狄闌有點兒無助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果然還是只工作一年,班主任工作沒有經驗啊。

一旦遇見這種似曾相識的場面……這種所有事情都仿佛是自己的錯的情況,他頭腦深層的某處神經都會叫嚣着發昏起來,撕扯那一塊缺失的空白。根本不存在的風雨雷電接踵而至,而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無助地盯着自己看。

那個人一遍又一遍地喊道,你為什麽不救我。

強烈的痛楚使狄闌的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好不容易才摸到文件夾旁的藥片,強硬地塞進嘴裏,連水都沒有灌就吞下去了。

無能為力。

只有遺忘是種會上瘾的美麗。

周與漠憤憤地送走了母親。他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面他厭惡自己冠冕堂皇的班主任,一方面可憐自己的母親,卻不敢說出口。

飯點已經過了,食堂應該只有最無味的半價清湯面了。

算了……不吃也無所謂。

他心煩意亂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想要順便發洩一下的念頭使他繞了遠路。教師樓與教學樓之間有一座不大的景觀矮山,像他這種調皮的孩子時不時就會去那裏冒險一下——盡管路也只有一條,整座山也是一眼可以望到那頭。

忽然間,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身後襲來,整個背部都吃痛了一下。周與漠懊惱地轉過頭去,想着是哪個活膩了的小子找到他頭上來了……

怎麽?是剛才那個一直看好戲的小子?

單驀比周與漠矮了半個頭,大抵一米七五的個子顯得十分瘦小。那雙眼裏盛着耀眼的星子,惹得他一不小心看呆了——

周與漠确實沒有見過那麽好看的人。但在昏暗的小路上,微弱的亮光勾勒出他冷冷的面部,就連本是向着溫和而長的雙眼,此刻也透露出一股膽戰心驚的寒氣。

那張臉上寫滿了“事不關己”。

周與漠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記,自然不會因為美貌而放過對方:“你為什麽……”

“不為什麽。”

對面那個本軟綿綿的少年,這冷冰冰的一句話好似火上澆油。

周與漠幹脆不留情面地揮右拳過來,卻被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單驀給抵住了。于是他動了真格,毫不猶豫地蹬腿掄起另一只手,單驀好像知道他下一秒要如何打一樣,立刻将擋住周與漠右手的格擋收了回來,往旁邊俯身一閃,身手十分矯健。

“是叫周與漠吧,”單驀的聲音和他在辦公室裏聽過的不大一樣,此刻,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孤王一般,平淡中流露出一絲傲慢與不屑,“姓周。很好。”

“莫名其妙。”周與漠嗤之以鼻,“我認識你嗎?還是說——你既然都‘誇’我的姓氏,那你說不定是認識我那個混蛋老爸,說不定你和那群小鴨子們一樣髒……”

“不,”單驀居然笑了,“那是另一碼事,我遲早會算清,替我最在乎的人算清。而現在,要和你算的是你的賬——”

還未等人高馬大的周與漠反應過來,單驀便直接小步閃到他的身後,低下身子,十分有技巧地發力,直接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周與漠吃了痛,自然不肯服輸,剛想起身,殊不知那靈活的少年早已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凹凸不平的鵝卵石路硌得他胸前火辣辣的,他想起身,但單驀兩手緊緊按住了他的手臂,力氣出奇得大,一時之間竟無法動彈。

我草,我認識他嗎?

還有,這人怎麽這麽會打?!

周與漠在心裏叫苦着。他雖然是血氣方剛的性格,但當年能進這所重高,靠得也是真本事,心裏不可能真的和那群無賴混混一樣不怕死。

“無理取鬧。”

身後響起的單驀的聲音沒有半點兒感情,仿佛只是機械地嘲諷着自己。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我和你很熟?莫名其妙,你叫什麽我都不知道……”

“單驀。記住了?”

“忘不了。”他咬牙切齒地道。

背後仍然沒有一丁點兒的松懈,只能聽見單驀愈發粗重的呼吸聲。

有那麽一瞬間,周與漠甚至懷疑身後的少年要喘得昏厥過去,還試圖反抗地掙紮了一下。

可這種反抗聊勝于無。

良久,直到那呼吸的頻率恢複正常後,他才又聽見少年輕描淡寫地道:“你為什麽要将錯都推到狄老師身上?”

周與漠遲疑了一下。合着他這一頓還是剛才的複仇不成?

他繼而不屑道:

“喲,路見不平一聲吼?您這不知道多少後臺撐着的少爺,還是歇歇吧。你知道多少人巴不得我走,巴不得我和那混蛋老爹關一起嗎?”

“你不會想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單驀冷冷地道,“我只知道他對你好。”

“他?”周與漠一時摸不着頭腦。

“狄老師。”

說完,單驀居然還冷笑了一聲,在半暗的小山上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對我好?他要是真做了什麽,我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媽會跪着來求他這種變态?”

周與漠想,他什麽也不知道,他只是在自己面前扮豬吃老虎。

“今天這個地步?”周與漠感覺自己身後站着的簡直不是一個活人,“八卦的人惡心,那和你坦坦蕩蕩做人有什麽沖突?和你走陽光大道又有什麽沖突?!”

“你少在這裏給我裝聖母!”周與漠的憤怒一下子被點燃了,“你經歷過?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少開玩笑了。而且你知不知道,那個‘好’老師,可是一個——”

“噓。”

周與漠感覺到,那個力氣出奇的大的少年,此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本想反駁,卻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突然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于是他将那句說了一半的話咽了回去。

單驀淡淡地道:“他是誰,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周與漠笑道:“放屁。”

單驀忽而轉向他,莞爾一笑,道:“周與漠,男,17歲,出生于J市第一醫院,父親周留醉,52歲,是郊區無名孤兒院的院長,母親梅沁,劇團演員……”

“住嘴。”周與漠的冷汗涔涔而下,“……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來這裏?”

“你現在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你親愛的老師了嗎?”他笑道,“我有兩個單純的目的需要實現罷了,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你這算什麽……做的好啊,打人出氣,理由還一套套?”周與漠輕蔑地反駁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節節衰退了,不然……

他身後的少年忽然低沉地道:“不,我什麽都做不好,只是個殘次品罷了。”

周與漠感到身後按着自己的雙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随即,身後的束縛都解開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直接沖上去揍這小子一頓,但卻本能地先将目光投向單驀:

那少年朝自己苦笑着,本來就白皙的皮膚變得更加蒼白,他急促地喘着氣,周與漠雖是個急性子的人,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人命關天,他也是承擔不起的。

單驀冷靜了一下,好半天才緩過來,那雙閃着幽暗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與漠,他像是帶有某種魔力般,忽然一彎眼睛,柔和地道:

“與漠,你是個好孩子,對吧?”

你是個好孩子。

他從前還沒有那麽混蛋的父親常對孤兒院裏的孩子說,你們真棒。但他只會對自己一個人說,你是個好孩子。

有時候,人其實是一種很簡單的動物,只要一句能觸動心靈的話,就足以毀滅心裏最後一道厚厚的防線——千軍萬馬都只是築起的草帳子。那些倔強和任性都甩到了一邊去,然後便沒有了蹤影。

而那句話是你很多年都沒有聽見過的,十分懷念的。它曾經是那麽動聽,可如今卻再也聽不見了。

恍然間,他似乎覺着這場景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來了。

單驀正面對着他,幽閃的碎光順着淡淡的月色發光。

“我沒資格說教,也沒資格道德綁架你。如果我出了這種事,我同樣保持不了冷靜,”他最後仿佛想起了什麽,“但我,不會任由自己爛在那堆名為‘父母’的污泥裏,更不會傷及無辜。你自己決定吧。”

周與漠盯着少年純粹卻冷淡的雙眸,居然平靜了下來。

在外人看來,這一切都頗為神奇。

一句話而已。

單驀的聲音抑揚頓挫并不是很明顯,但那種平靜中夾雜着莫名的關切與勸說——像是具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叫人根本無法反駁。

周與漠拉不下面子,最後只是嘆了口氣,道:

“……謝謝。”

“我是為了老師。”單驀好似露出了個時光深遠的微笑,“我是為他而活到現在的。”

這種語氣不是鬧着玩。

剎那間,周與漠感到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少年。是在自己父親的福利院裏?不可能,如果是的話,他不至于一點兒也不記得。難道是在哪天母親帶他去的公園裏……

周與漠擡頭看着單驀忽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沖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仍然是開始那個有點兒羞澀的少年,輕輕地道了句“不要告訴任何人”,然後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緩緩地走下了小山。

不知道為什麽,他起先的憤恨忽然沒了蹤影。

确實消失得莫名其妙,甚至于他想抓住那麽一點兒憤怒,去回味今天發生的事情時,都沒法準确地捕捉到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

說不定是個好人……?

這種想法居然自然地在他的頭腦裏紮根了,周與漠打了個寒噤,不對,這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想法……可是它确确實實地存在了,以一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

晚自修的鈴聲響了。

當天晚上10點。

“卧槽狄闌你這小子有病吧!新風衣!你就這樣扔床上!”

“我等會就挂起來行了吧,行行好吧安哥,您是我最偉大最敬佩的造型師,但您勵志成為我媽的這種理想還是算了吧!”

“誰要成為你媽!我這是幹淨整潔強迫症,怪不得你這麽大了還沒女……男朋友,該!”

兩個男人同步跨入教室宿舍的門,一進自己寝室便開始哭爹喊娘地吵起來。直到宿管阿姨第不知道多少次“溫柔”的提醒,和着清爽的秋風一并送入寝室,他們才消停下來。

今天的安老師依舊和自己拌着嘴,并樂此不疲。

“安逸,我再說一遍,我是還沒男朋友,但弄得好像你就有一樣。”

“滾!老子是直男,拒絕搞基積極響應國家二胎政策從我做起!”

他拿起枕頭就要朝自己砸過來,但終于在門外恰巧路過的厲校長親切的目光下,安逸選手選擇了做一個文文靜靜的數學老師。

“唉……所以說,心動選手遠比兄弟情義重要……”

“閉嘴!!”

安逸在确保音量不會被外面聽到的前提下,朝着狄闌最後吼了一聲,便精疲力竭地坐在了床上。

“你說,我們是不是傻……二十年的青梅竹馬了,每天日子還過得像街邊老夫妻一樣,吵得不亦樂乎。”

話糙理不糙。

“不跟你夫妻,謝謝嘞,”安逸也終于放棄了抵抗,開玩笑似的頂了兩句,“你可別說,當年孤兒院裏要不是你,我可得悶死……”

“安哲學家,要回憶往昔峥嵘歲月,念少年風華正茂嗎?”

“就你有文化,行了吧?”安逸拿起狄闌的風衣,順手挂在了衣櫃裏,“就是這種事,你知道吧……挂在嘴邊,也就把它當個玩笑話過去了;憋在心裏,總覺得那是個慘絕人寰的秘密,一個人的時候,總會……”

狄闌默默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穩重地發問:

“那你知道,為什麽當年是我被人家君叔資助,而不是你嗎?”

安逸的臉色沉了下來,咽了口口水,才冷靜地問:“……為什麽?”

“因為……”狄闌忽然從床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安逸,“因為你闌哥顏好腿又長呗!”

“……”

他哭笑不得地從床上站起來,眼前的男人确實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而且長得還不錯,少年時的狄闌更是如此,眉目清秀得很,好幾家想領養都被黑心的院長勸退了,原因是那些家庭都沒君叔有錢,給不了孤兒院一點兒“好處”。

院長……

周與漠的父親周留醉,便是那個地獄的院長。他身上至今仍未消去的傷痕,全是在那裏留下的。自己本該恨之入骨,甚至對他入獄的信息應當拍手稱快,可面對他的骨肉時,自己卻仍然選擇了保護。

說來也奇怪,君叔明明應該是一個對狄闌而言恩重如山的男人,可他近些年,居然完全想不起“君叔”的全名是什麽,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資助自己的,又是如何把自己帶到這所學校的……

萬事順其自然嘛,狄闌想着。

狄闌确實從小便如此,遇到不開心找他就對了。

反正,在他那裏,好像永遠也沒有“悲傷”兩個字一樣。

安逸拿好換洗衣物,整頓了心情,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的說:

“哎對了老狄,聽說你下午還轉角遇到愛了?”

“遇見了,沒愛,”狄闌說,“剛和我的新同學走回辦公室,之前我班裏那個周與漠……就你跟我抱怨過數學作業老不交的那小子,跟我打起來了。”

“卧槽?我該先提哪件事……你沒事吧?”

“打架我倒也不是打不過,你自己學生,難道還手不成?”狄闌瞥了眼安逸,“不過今天晚自修那孩子又遲到了……看起來好像是和誰打了一架——不,可能是單方面挨揍的。整件校服上都是泥。”

周與漠走進教室的時候,活像個鬼,但好歹有點兒煙火味兒,至少開始慢慢地把前段時間的作業補上了,仿佛被人按在地上洗腦了一樣。

……別說,洗腦這個詞用的還是挺精準的。

別的同學瑟瑟發抖,腦子裏已經上演着□□老大校門口堵校霸的大戲了。

“這麽厲害……那孩子看起來,挺會打架的……哎,說說你那個插班生?”

“複雜點講,可愛溫柔善良,再簡單點,就是好看。”他開玩笑道,“真的,我幾百年沒遇見這麽可愛的學生了……”

像只小白兔似的……挺想揉揉他的頭。

他立馬止住了自己的想法,然後默默給了自己一巴掌。

“請你牢記師尊師德好吧,跟我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安逸翻了個白眼,“聽說還是個混血兒?別是什麽米國富豪兒子,豪門恩怨吧!”

“就知道瞎說。喏,我把他入學資料拿來了,準備好好讀讀。”

狄闌半推半就地把安逸塞進了衛浴合一的窄小浴室,把門反鎖,不顧安逸那只八哥在廁所裏哇哇亂叫,便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調出存在桌面的word文檔——

他看了一眼,便像是置身于巨大鐘罩中被人猛擊了一記,回音晃得他腦袋暈乎乎的。

單驀的學生信息上,“父母”一欄全都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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