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暴雨

二  暴雨

第二章暴雨中的依存

城邦，拉斯特伊，作為重建之城，這裏也曾安全。

不過随着對反惡物藥物的研發，惡物發生了異變，受感染者不再會立即死亡，而是進入了潛伏期，在一定時間後會脫落牙齒和毛發，并在此時侵蝕受感染者的大腦，從發作到侵占不過短短一個小時便完成了。

而因為對惡物的異變發現的太晚，導致城市的內部出現了問題，此時，惡物領主乘虛而入，随着暴雨的落下，加上長期食物的消耗又收不到支援，最後終于無法堅守。

在這片由魔法産生的無休止暴雨中，黑暗與噪音充斥四周，雖然生存艱難，但也為生者躲避惡物提供了掩護。

在前方領路的男人将備用的棕色鬥篷披在銀花的身上。

相較于鬥篷平日的作用，此時更大的作用在于遮蓋銀花的光芒，縱使是熒光，在這片黑色中也太亮了。

穿過一條曲折的街道，在一座狹隘的小院中，遇到了在此等候的接應者，一口地窖的入口被打開，幾人相繼進入其中。

關閉地窖的入口，領路的男人打開發出亮光的道具。

名為輝光三棱的道具，是統一用于在黑暗中照明的工具，根據功率的不同，在夜晚發出的亮光程度也各不相同。

“城外面現在還危險嗎？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披黑鬥篷的男人？他叫斯維爾，是我們這裏唯二的戰鬥人員，作為我們的斥候去外面打探情況，順便搜索幸存者。他是個很好的人，作為退役的士兵，他給我們提供了不小的幫助，我們這裏也很多人都是他救回來的。如果你們遇到他，他一定會要求你們來我們的避難所。”

男人滔滔不絕地說着，好像很久沒說過話一樣。

“你們為什麽要出去？”并不好聽的沙啞聲音從騎士喉嚨裏發出。

走在最後的騎士跟着銀花歡快的腳步，能夠找到地方休息總是好的，銀花還年幼，不論作為一個孩子或者将來的聖者，都應該得到更好的照顧。

“食物不多，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裏等着嘛，就會偶爾出去搜集城裏還能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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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合理的，畢竟一直等待無法解決事情，搜集資源，并讓人去打探情報，尋求救助或者找到離開的出路，都是不錯的方法。

走過已經被改造的坡道，緩緩向下，跨過新建的臨時石牆和石門，便是一片較大的空間，空間四周泛着淡淡的淺色白光，而牆壁上沒有安裝什麽輝光三棱用于照亮，只有中間升起的小堆篝火，在提供溫暖。

這片空間四周泛起的淺色光亮是一種隔絕魔法，天上一直在下雨，被污染的水會滲入地下，為了盡可能讓這裏保持幹燥，也是避免惡物血液的感染，這道魔法生成的屏障很重要。

而維持屏障靠的是魔法師或魔力結晶。

有人在這片空間中睡覺休息，角落是存放的食物和木柴，而在門口旁的桌子前，一個年輕的男人身穿灰袍坐在那裏，當銀花和騎士踏足其中，男人已經起身看向他們。

“利歐路哥哥！”銀花反應很快，立馬向年輕的男人走去。

“銀花？”

名為利歐路的年輕魔法師見到銀花十分高興，他面色欣喜地低下身子，輕撫銀花的黑色頭發。

魔法師說道：“既然銀花還好好的，那麽想必葉石蒜女士也……”

然而，魔法師看了看門口，沒有等到第二縷潔白的光芒。

“我們還在找媽媽。”銀花說道。

“是嗎…也對……也對。”利歐路依舊笑着，只是笑容凝重了幾分。

魔法師起身，将桌子上用來照明的輝光三棱打開，從桌邊拿來幾塊黑面包和黑豆，又拿來一碗水，将椅子讓給銀花，并将手上的東西都交出去，而後說：“你們餓了吧？現在條件不好，這種面包記得蘸水吃。”

銀花接過食物，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吃着。

“不管怎麽說你們能來都是好事。”

魔法師起身說着，面帶笑容。

看着一旁放下了劍，卻始終沒有摘下頭盔，站在那裏無動于衷的騎士，魔法師問：“騎士，一路走來辛苦了吧？你不吃些食物嗎？”

騎士搖搖頭，用着沙啞異常的聲音說：“我就不用了。”

而後騎士又說：“利歐路，你還記得我嗎？”

面對突然的提問，魔法師反複思索了一番，才後知後覺地說：“西歐德？”

騎士點點頭，說：“是我。”

“我聽說遠征軍在收到消息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既然你和銀花在這裏，那麽騎士長應該已經救走葉石蒜女士了吧？”

“正是聖者命我前來解救銀花，我走時，他們還在城堡。”

魔法師托着下巴思索起來。

“城堡嗎？那裏現在看起來可不安全。不過聖者讓你一個人去救銀花……你，難道已經成為了再生者？”

騎士點點頭，沒有言語。

魔法師問：“銀花現在還不會容身崇儀吧？”

騎士搖搖頭說：“不知道，我想還不會。”

銀花平日的課程安排中确實也魔法課，不過大多還是理論階段或者只是一些基礎，在聖者葉石蒜原本的計劃中，銀花本該在16歲時學習一些更複雜的魔法，以及作為聖者必須學習的一些魔法和道具的制作。

而容身崇儀正是作為聖者該學會的魔法之一。

魔法師說：“既然如此，有機會我會教導銀花，而在銀花學會容身崇儀或找到葉石蒜女士前，你要小心，盡量別受傷。”

騎士點點頭，說道：“我們先确定目前的狀況吧。”

銀花在一旁聽着兩人的讨論，許多東西她都似懂非懂。

但銀花學過許多年的歷史，也知道在三十年前的世界怎麽樣，只是沒能見過那樣的世界。

在銀花學習的歷史中，災難爆發之前，雖然偶有沖突，但世界尚且和平，人們制定了标準：靠自己的力量遠涉高天之外的人，可稱為——神。

于是，在那些年，對力量的追逐，觸發了許多沒有硝煙的戰争，而世上第一個惡物，便在人們追求長存的執着中誕生了，它名叫——侵。

最初的侵在一個好戰的國度中偷偷降臨，那時的侵是沒有那麽大威脅的，因而被當作生物兵器，偷偷地投放，并嫁禍他國。

當侵逐漸強大時，抑制侵的藥物，裝備和武器已經誕生，加上沖突的爆發，戰争規模的擴大，這個靠着發戰争財的國度發了許多財後，才發現侵已經開始像瘟疫般的擴散，它污染了水源，它的大軍四處侵吞，不論是動植物，它一概不挑食。

那時候的侵尚且沒那麽聰明，依舊稱得上不值一提。

或許帶着僥幸，又或者是避免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上，作為罪魁禍首的國度無意将侵的一部分洩露到海中時，他們依舊将之隐瞞，沒有及時将消息通知出去。

于是當人們發現海中遍布着惡物時，惡物便從人煙稀少的海岸侵蝕上了陸地，在一片片的荒野中生根發芽。

海水尚能過濾，惡物依舊可以用火焰根除，因此，那時候的惡物還沒有那麽難對付。

直到……惡物們開始施展魔法，一切就已經不同。

那些毫不畏懼死亡，一心只想侵吞世界的惡物，喚來無休止的漆黑雨夜，它們在雨夜中行進，進行着永無止境的吞食。

城邦拉斯特伊，便是在已被侵吞的地界重建的城邦，先民破除了喚來暴雨的魔法，并借助學者們引以為傲的生物技術，加上辟抗之人的研究所創造的聖者，保持住了這一片淨土，并還在擴張，而這片淨土，一守就是近二十年，銀花在拉斯特伊徹底安定後才出生。

聖者不止有一兩個而已，只是再次落腳多年的拉斯特伊，已經拯救了太多遇難者的拉斯特伊，最終還是倒在了惡物的又一次變化之下，暫且與其他的安全區失去了聯系。

興許是敗給了僥幸心理，興許是力量真的還不夠強，但銀花相信着，就像母親所堅信的一樣，勝利和曙光，終究在人的手中。

只是現在，銀花依舊擔憂她的母親，而現在的距離，離她們曾經居住的城堡那麽近，銀花的心中又多了幾分焦急。

從思緒中緩過來，魔法師與騎士依舊在議論着。

騎士說道：“這麽說來，惡物都集中在了南門的主路上？”

魔法師說：“沒錯，雖說附近還有惡物在游蕩，不過根據我們的觀察，大多數的惡物都在出城，看來這裏應該沒多少食物了。但可疑的是，自從惡物領主進入城堡後，我們一直沒發現它離開過城堡，有不少惡物現在還盤踞在那裏。”

“興許騎士長還在堅守。”騎士說。

“不能确定，至少我們的外出人員不敢靠近城堡，而城堡這兩天一直沒有動靜。”

“不管怎麽說，都必須去看看。”騎士總結。

“不先休息一下嗎？”

騎士搖搖頭：“守護聖者是我的責任，我責無旁貸，也不敢休息。”

“西歐德叔叔要去找媽媽嗎？”銀花跳下椅子，走過來。

銀花當然知道惡物的危險，當她在勇士們的保護中離開城市時，她便已經見識過了。可正因為見識過惡物的危險，才更明白現在時機的寶貴，一路進城以來，雖然一片死寂，但惡物少了太多了，肉眼可見。

銀花實在太想再見到母親了。

西歐德低下身子說：“對，我們要去找你的媽媽，也是我們的聖者。你要好好的待在這裏，等我回來。”

“我也要去。”銀花說。“西歐德叔叔應該保護我不是嗎？我不想待在這裏。”

西歐德知道銀花的心思，也知道銀花的聰明，銀花試圖将保護和随身同行混為一談，以此找到一同外出的理由，而西歐德當然不會同意，于是他說：“對，我的任務之一正是保護我們未來的聖者，但外面比這裏更危險，你應該好好帶着這裏，帶着你利歐路哥哥身邊。”

銀花放下手中的碗和黑豆，她依舊不放棄，她說：“銀花是将來的聖者，銀花也能幫忙，帶銀花一起走吧！”

銀花帶着懇求似的真摯眼神，她雙手抓着大人的手掌，難免令人心生憐愛，也逗笑了在一旁的魔法師。

魔法師利歐路說：“這樣吧，我也一起去，順便也更好保護銀花。”

騎士有些氣憤：“你在說什麽？銀花的安全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

魔法師轉身走向桌子，他攤開一張粗制的草紙，并将一旁的輝光三棱拿來照亮，說：“你聽我說。我們之前已經打探過情況了，我和我們的老兵斯維爾還有城堡附近的幸存者一起畫了惡物的分布圖。惡物和之前不同，最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城堡附近轉悠，我們猜測惡物領主可能已經被騎士長解決掉了，只是還不能确定。”

“分布圖？”騎士聽到，走上來一同查看。“單靠這些我們無法确定惡物領主是否還活着。”

“城堡北側因為之前的異常振動導致地下建築坍塌，那裏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過了塌陷區就是城堡下方，正好那裏惡物不多。”

“異常振動？”騎士疑惑。

“有能力制造那種程度沖擊的，目前除了我們的聖十字重炮，就只能是騎士長了，聖十字重炮缺少彈藥，加上這裏的地形基本不可能使用，我猜測是騎士長把惡物領主殺死了，畢竟騎士長已經達到了半神的程度。”

“有可能，但如果惡物領主已死，騎士長應該能夠突圍才對。”騎士說。“那裏還是太危險，我一個人去更好。”

看着擠在兩人中間的銀花那雙渴望的雙眼，魔法師還是泛起了憐憫之心。

魔法師之前和老兵一起探索過城堡外圍，城堡內牆是更危險，不過相比較幾天前惡物剛剛進城時，至少肉眼所見已經沒有大威脅了。

魔法師說：“诶！我想，反正銀花遲早要去光輝之地，聖者的交疊儀仗也必須取回，它們又不在城堡裏，而是在側園廣場，那裏我們偵查過惡物不多，現在有你的幫忙，并不是不能去。”

說着，魔法師拿起他一直放在旁邊的一根簡陋的粗糙木杖，上面只有一個黑色的石頭。

敲敲木杖，兩個原木色柱體被取了出來。

“我這裏還有幾個明火，我還做了一些吵鬧的小玩具。如果真的危險，我會帶着銀花撤退的。不妨讓銀花在外圍看看吧，遠離城堡就行了，免得銀花一直惦記。”

明火能夠造成小範圍的爆炸，聲音不小，但能夠使一定區域中的惡物暫時失去威脅。

而魔法師所說的小玩具，毫無疑問是可以制造刺耳噪音的東西，可以吸引部分惡物的注意。

對于騎士來講，盡快幫助銀花學習容身崇儀這樣的魔法，無論對誰都是好事。

而這個可憐的女孩，突然與家人分散多天後重新回到家園，很難不着急。

謹慎的騎士再三思索，終于說：“可以。”

聽到騎士的話語，銀花露出開心的笑容。

而後騎士又說：“我會先帶你們去光輝之地，而後就送你們回來，我不會讓你們到城堡中去，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魔法師和任何一個未來的聖者。”

銀花笑着說：“還有任何一個騎士。”

騎士拍拍銀花的黑色頭發，這個小姑娘或許是在慌亂中丢失了自己的發飾，現在的頭發亂糟糟的一團，對一個受到悉心照料的孩子來講，多少都有些髒亂。

騎士和魔法師又在地圖上研究了一會，再三确定了相對安全的路線，而後魔法師将一些道具托付給了避難所中的留守人員。

魔法師找來了漆黑的袍子和布條，将袍子披在了銀花的身上，布條則裹住了銀花的雙腳和雙手，這樣，在黑暗中的銀花總算不再那麽顯眼。

袍子的兜帽被魔法師臨時改造，必要時可以将臉遮住，在檢查道具，準備妥當後，三人踏上了道路。

當踏過一片黑暗，離避難所的出口越近，雨聲便越大。

在沒有一絲亮光的通道中行進，好似将步伐邁入雨中，“嘩啦啦”的聲音越來越大，随之而來的還有寒冷，可惜護身符沒有驅寒的作用，不過聖者的體質要比常人強不少，暫且還不算壞。

當地窖的大門被打開，便到來一間僻靜的屋子裏。

“噼裏啪啦”的雨聲是雨水落在不同物質上的聲音，這些聲音共奏着一曲缭亂的音樂，令人心緒不寧。

幾人小心翼翼地爬出來，又小心翼翼地将入口關上，隐藏好。

騎士走在最前方開路，魔法師走在後面，銀花走在中間。

身披铠甲的騎士發動着他所擅長的隐藏咒語，減少着盔甲摩擦發出的聲音，而後避開寬大的街道，穿行在漆黑的城市中，向着城市中心的城堡靠近。

城裏到處是成為惡物的淪落之人，他們原先是普通的人，可惜被災難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越向城堡靠近，惡物也逐漸從一片街道的三兩只變成了六七個，以至于在靠近地圖上塌陷之地前，就不得不觸發了與惡物的纏鬥。

不過是六七個惡物的圍攻，因為距離的問題，也并不需要同時對付，加上銀花有着魔法師的照顧，騎士也可以更好的施展身手。

只要不發出太大的聲音，騎士帶着他單側開鋒的重劍在雨中揮灑，騎士的力量很大，因為要避免引來更多惡物，騎士也一直沒有施展魔法的打算。

僅僅是劈砍，拍打，穿刺，有着甲胄的保護，加上這些只是普通的惡物，對騎士來講很是簡單。

一路又發生了一兩次戰鬥，而後才到達城堡的北面，塌陷之地的邊緣。

城堡有着自己的高牆，因為塌陷的緣故産生了坍塌，但塌陷的地面下是數米深的地下建築，沒有人會想落入毫不知情的黑暗中去。

騎士觀察四周，他們選擇從側塌的房屋中繞過那片無法跳過去的地方而後在另一邊，将坍塌的高牆缺口擴大，從缺口中走進城堡的範圍。

路面濕滑，幾人走的都很小心，一路也在避免和惡物發生沖突，免得難以脫身，或引來更多的惡物。

而當幾人順着枯萎又殘破花園的邊緣向着城堡的側園行進時，城堡樓梯下，一片黑影中突然傳來動靜。

“咔…咔…咔……”

輕甲摩擦的聲音規則且富有節奏，一個身披盔甲的人影，單手持劍，從黑暗中靠近。

騎士與魔法師離開将銀花護在身後。

雖然這樣的腳步看不出是否是惡物，但也不見得是幸存者。

是敵是友，尚不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