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曾改變

十二不曾改變

第十二章不曾改變

于一片漆黑之中，騎士長看到一柄遍布黑色紋路的劍。

他記得這柄劍，它名為秩序。

它曾在先王的手中，只是它沒能帶來秩序，又或者說，沒能帶來人們想要的秩序。

當惡物席卷故土，王因他的大意駐留于此，王卻不打算離開，他的權柄通達遠方，那未被侵襲的地方亦是他的領土。

騎士長跟随在王的左右，因為他的誓言正是如此。

“你在乎騎士的誓言嗎？”王曾問。

“當然在乎。”騎士長回答。

“你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回答。”王卻說。“我想要知道，你是因為你身為騎士才在乎騎士的誓言，還是因為那是你的誓言，你才在意。”

騎士長駐足許久，也沒能回答，此時最終也不了了之。

但很快，騎士長便得到了答案。

于群衆之上，王這樣說：“你們當崇敬你們的王，因你們的一切都歸屬于他……”

于情于理，這句話本應再正常不過。

但很快，沖上高臺的一場暴動，在宣告這句話的錯誤，而秩序，為之崩斷。

此後，秩序名為——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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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興許是因為這個國度曾進行過民主制改革？

或者在這片被惡物侵占的區域裏，王沒能為人們帶來希望？

還是因為，王囚禁了人們的光芒？

誰知道呢？

但騎士因沒有遵照他的誓言保護國王，而被送上了被惡物占領區外的審判庭。

“王你都不在乎，你在乎到底是什麽？”指控者說道。

“我所做之事不為其他 ，只為希望；我所信仰的不是人皇，而是光芒。”騎士曾這樣說。

觀審臺高呼聲起，有喝彩，也有謾罵。

最終的結果顯而易見，被處死的是沖上高臺者，騎士被囚禁，但不足一年，便從獄中出來，被調往前線。

而今，騎士長不禁再次問自己。

“我在乎的……”

陰暗的城堡中，窗外是“嘩啦啦”的雨聲，窗內，一片幽蘭色的光芒中，誰在微笑。

“好了…”葉石蒜女士氣息微弱，她十分勉強地張開口，十分勉強的擡起手。“拿着……”

光亮護身符。與普通的護身符不同的是，它是使用者畢生的結晶，不再是光芒的守護者，而是光芒的載體。

騎士長将之推回，他說：“我會帶你離開……”

葉石蒜女士搖搖頭，說：“這個世界可以沒有聖者，但不能沒有馬蒂亞斯……”

騎士長看着滿地的藍色，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嚓嚓嚓……”

催命的符咒在風中亂響，那是惡物領主派來的一批又一批中的一個，或者多個。

聖者用她為數不多的力量将護身符送出，她說：“去保護比我更重要的人吧……”

于是，當一次又一次的聲音響起，那是身着盔甲的惡物不斷地襲來，在這裏沒有人會因痛楚叫喊，沒有人會因憤怒大吼，只有無言的雨聲和正破碎着的曾健全的一切。

與一次次戰鬥中，牆壁在崩塌，窗口都破損，雨聲愈來愈大，惡物領主的眼睛正通過每一處空隙在窺探。

而今，不必再擔心了，不用擔心誰會受傷，不用擔憂誰的安全，此刻騎士的目标只有一個——将一切禍端的根源，毀滅！

……

“轟！”

于身前炸開的烈焰欲将他吞噬，高溫在他的盔甲上駐留，震動使他耳鳴不斷，巨大的威力令他連連後退。

他腳踏之下碎裂的大地中升起土牆，将火焰擋住，身上盔甲開裂的紋路閃爍光亮，正在恢複。而他踏步向前，想要飛速沖去，想要看清襲擊者的來歷。

卻猛地撞上看不到的牆壁，前面光芒在閃爍，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那是仇敵的咒師……将之……摧毀……”

“轟！轟！”

升起的土牆沒能再次擋住轟擊，巨大的土元素震動将騎士喚來的土牆破壞，而後便是火焰的高溫與猛烈的震動再次襲來。

騎士心中郁悶，我們淪陷了嗎？

有聲音低語：“此地……已淪落在仇敵的手中……”

“轟……”

聲音不斷，騎士想要護住周身，卻漸漸感受不到知覺，聽不到身上盔甲碎裂的聲音。

“噗…噗……”

黑色的肉翼隆起，随之，便是大地之上的土元素波動。

“轟隆！”

巨大的聲響瞬時響起，銀花看到城堡前隆起了數米高的小山，将那個狼狽的身影保護。

那些重炮的造成的土元素震蕩無法再穿透那厚厚的壁障。

而後，銀花便看到魔法師們将赤紅的魔法投入那個隆起的環形小山之中，但恐怕沒有什麽作用，因為銀花看到人形的身影從中飛出，銀花看不清他的模樣，但能看到他沒有傳言中的銀發，興許是因為惡物感染而脫落了吧。

他露出的上身能看到依舊健碩的臂膀，但正常之中有一些紅色的增生血肉在蠕動，他的背後薄薄的肉翼不知從何而來，使之能飛在空中，他的長劍已經挂回腰間，手中握着的是那柄銀槍。

“那雙翅膀是哪來的？”身後的女學者發出疑惑的聲音。“難道是之前的生物裝甲也受到了感染的影響，然後導致了這種變異？”

銀花看到飛在空中的那人喚來破碎的盔甲，那些碎片圍繞在他的周身，那些重炮的攻擊無法命中飛着的那人，而他揮舞手中的武器，向高處的重炮投擲，将重炮一一摧毀。

“砰！”

又是一個被摧毀的重炮。

“砰…砰…砰…”

又是被擋住地不知襲來多少的箭矢。

那聲音低語着：“你該摧毀你的仇敵……而不是被摧毀……”

“我沒有仇敵！”騎士說。

但騎士沒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在這片白色的光亮中，騎士看到許多紅色的人形，他知道那些是什麽……他知道……

但飛在空中的他，看到了不一樣的黑色存在。

騎士握緊手中的亮光，他知道他是憑什麽才撐到現在，縱然他已經沒有知覺，他也在盡自己所能的緊握他記憶中的左手。

而後，騎士縱身躍下，并喚來他的盔甲，那些碎片重新附着在騎士身上，他身後那奇怪的肉翼也被覆蓋在盔甲下，而後便是直刺向那黑色的人形。

“叮！”

熟悉的黑色武器，便宜了騎槍的路徑，騎士撲了空。

騎士記得那柄武器——斷序。

“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麽……”

先王的疑問仍舊歷歷在目，騎士也曾不斷的問自己。

他還記得，自己曾在他國求學的日子。

他曾見過家鄉的動蕩，見過髒亂的角落裏，滋生的罪惡，醜陋和病菌。

他也見過了高大的樓房，明亮的建築，宏偉的雕像，寬大整潔的街道。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們口中的流言蜚語依舊，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當人們在夜晚出沒在城市的邊邊角角也不曾擔憂時，安全，繁榮，是永恒不變的答案。

當他歸來，他帶着滿腔的熱血和滿腦的知識想要建設這個他日思夜想的祖國，卻先被這個國度的人絆倒了。

他不斷思索，思索問題的答案，思索到底哪裏出了問題，而最後，他終于走上了他早就該明白的道路——強大。

弱者難以承受誓言的重量，并依賴強者的許諾而活，但倘若那些所謂的強者，不過是些賊眉鼠眼的篡奪者，縱然他們再強大，也不過是些虛僞的強者。

于是，他毅然決然的踏上了創造半神的道路，他明白，一旦錯失了機會，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這是一條危險的路，也是一條艱難的路，除了知識，計算，技術，更重要的是實踐。

他幾度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鮮血不知被抽空換了多少次，他的身體飽受摧殘，任何改造他從來沒有猶豫過。

因為他既是被試者，也是實驗者，更是先驅者。

當他挺過了一切，當他重新站起，他對魔法的領悟何其可貴，他對奇跡的思考何曾停止。

他踏遍山水，這片土地，已經不再沒有不需要他的地方。

安全，繁榮。是他追尋的一切，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擁有強大的力量，能夠有自己的主權的前提下。

直到惡物踏足這片國土，直到惡物将他圍繞，這個身披白發的少年，便不再打算離開這裏。

騎士，突然明白，他所追尋的從未變過。

騎士的副手已經換過許多了，他會耐心的将副手培養成一位值得依靠的後盾，而後将他們安插在新的城市裏，讓他們輔佐城主，保護民衆，為城市帶來安全，繁榮。

有人說，他是篡奪者，篡奪君王的權能，篡奪國家的力量，将之散步四處，并打算暗中控制。

騎士不斷思考，他在想是否真是如此。

因為不論騎士主管如何，他所做的一切的确使他的力量穿成了網絡，那些他培養的副手獨立之後仍是他的耳目，而他也會是那些獨立者的強大後盾，不知不覺中，騎士已經造就了一個集團，一個奪權的集團……

“欸……”

騎士嘆口氣。

自始至終，他只想成為一個輔佐者，盡心竭力的輔佐治理這國度的人。然而，這世界太需要他的力量，然而，他無權成為盡心竭力的輔佐者，稍有差池，他便會成為這國度前進的絆腳石。

“既然如此，我便遠征吧，将權力還給領主，不再參與這片争鬥之地。”

騎士，自始至終都沒變過。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這個國度的安全與繁榮，倘若有生之年他能做到，他想，那一定是過往與未來中，都不容置疑的驕傲。

“轟！轟！轟！”

熾烈的高溫，使得騎士的盔甲“呲呲”叫個不停。

碎裂的痕跡在他盔甲上蔓延，而後又在騎士的力量中，漸漸被修複。

“騎士長怎麽在發呆？”銀花說。

此時，騎士已經離銀花更近了。

“好了銀花，我們該後退了！”女學者說着，走上前來抱住銀花。

四周士兵都在調動，士官長愈發着急。

沒有人能料到，騎士突然有了飛翔的本領。

可銀花在想，騎士長是否是在與惡物抗争？

但騎士長為什麽還沒被感染？

銀花想到騎士手中的護身符，但銀花不明白，護身符似乎沒有容身崇儀這種魔法的效果吧？

而後，女學者的晃動和銀花胸口護身符陡然的亮光，擾亂了銀花的思緒。

護身符，再次發亮。

與之前相同，騎士手中的護身符與銀花手中的共鳴，一同産生了亮光。

銀花看到騎士手中的光芒，銀花感覺到，那興許就是母親的護身符的光芒。

“銀花……”

奇特的聲音響起，有些悠遠，而更多的是熟悉。

突然間，銀花眼前景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銀花？是你嗎？”那聲音，出現在身後。

于這片黑暗中，銀花猛然回頭，便看到同樣一身白衣，在黑暗中散發亮光的人。

她一襲長裙潔白無瑕，她面帶微笑溫柔又親切。

“媽媽……”

銀花有些愕然，又搖搖頭，伸出手。

“真是抱歉啊，銀花。”母親握住銀花的手，面帶微笑，和藹可親。“我來晚了。”

“媽媽……我好想你……”銀花眼角泛起晶瑩，一片紅潤。

“我也想你，親愛的。”母親更加靠近銀花。

“但是，銀花，我們不能停下。”

銀花沒有等來更多的安慰。

“銀花，還記得我說的嗎？”

“什麽？”銀花哽咽。

“向前……銀花……向前……”母親依舊微笑，輕輕抹掉銀花眼角的淚滴。“我們沒有停下的權利，銀花。抱歉讓你沾染上這樣的責任，但我們別無選擇。對不起……銀花。”

銀花低頭，她調整着情緒，在短暫的等待過後，銀花擡起頭來，她的臉龐擠出一個微笑說：“我知道了。”

“轉過身去，銀花。”母親說道。“我們還需要旭光權杖。”

銀花照做，她轉過身，召喚出旭光權杖，并問：“然後呢……”

“容身崇儀·再生。”

“可我還不會…媽媽？”

“沒關系。”母親從身後輕輕地握住銀花的手，而後說：“就像我以前教過你的那樣，閉上眼睛銀花，而後跟随着我……”

銀花閉上眼睛，她感受到手掌的溫暖，她感受到緩緩流動的風，和在風後面的那力量。

“在那之前……”母親的聲音變小了些。“我們還需要一點點的光芒……”

于真實的世界中，銀花喚出了她的旭光權杖，并在女學者不知所措的神情中，旭光權杖光芒大作，将四周，将一切照亮，如同地面之上的太陽，令女學者遮住眼睛連連後退。

“啊！怎麽回事？”女學者發出驚訝的聲音。

而旭光權杖的光亮，吸引來了遠處的目光。

遠處騎士被光亮吸引，他再次喚出土牆，并遣散了身上碎裂的盔甲，正準備喚出肉翼飛翔。

“轟隆隆！”

突然，大地震顫不斷。

有聲音高喊“地龍來了！”并有號角有節奏的吹響，是在傳達某種信息。

人們立刻散開，開始撤離。

“轟！”

不遠處的地面一個巨物從地下騰空而起，并在空中劃出不高的一道線，摧毀了四周的房屋與地面，落在騎士的身邊。

騎士立刻騰空，卻還是晚了一步，一道長而銳利的光芒劃過騎士的身旁，将騎士那握着護身符的左手切斷，并有因為那巨物引起的空中的勁風，騎士又倒在地上。

那巨物沒有低吼，而是立刻揮起爪子，但一旁那耀眼的光芒卻吸引的巨物的注意。

如山岳般的身軀上已經留下許多血水，那是被地底的觸爆器炸傷的痕跡。

而正因被光芒吸引，這愣神的工夫，天空便劃過紅色與藍色的光亮，并接二連三的炸在巨物的身上。

巨物擡起前爪阻擋，但不止重炮，不止高溫，弓箭，魔法師的魔法，都接二連三地襲來。

巨物忍受劇痛向着地面揮爪，卻打了個空。

那地面的騎士已經飛起，正遠離巨物而去。

巨物終于無法忍受攻擊，它揮動爪子就地開鑿，引起地面的震顫和巨大的“轟隆”的響聲，不過幾秒鐘，巨物便從人們眼前消失無蹤。

而那個落在地上，握着光亮護身符的手臂，落入了巨物破開的坑洞裏。

那空中騎士轉頭，他看向了地面亮光正漸漸散去的地方，那裏正有一個一襲白衣，手握權杖的女孩。

騎士不管箭矢與魔法的攻擊，他換回盔甲的碎片，再次俯沖向地面，并向着那女孩的方向。

“銀花！危險！快走！”女學者看到重來了騎士，驚慌不已。

銀花權杖的光芒已經結束，女學者走上前去，拉動銀花，想要把銀花拉走。

感受到他人拉動的銀花睜開眼睛，卻看到身負裂紋盔甲的騎士，用手中騎槍喚來碎石，向着銀花飛來。

“啊！”

銀花閉上眼，躲在根本擋不住自己的權杖的身後，卻沒有迎來自己相信中的痛覺。

倒是之前感受到拉動自己的力量不見了。

而且那叫聲也不是自己。

銀花轉頭看，女學者受到驚吓，滿臉驚恐地倒在一邊，原來那碎石是向女學者揮去了。

受到驚吓的女學者立刻爬起，轉身逃跑，因為騎士還在靠近。

而銀花再看向前方，重來的騎士停在了銀花的身前，銀花手握權杖緩緩退後一步，而騎士已經停下了腳步。

騎士的左手又肉觸在揮動，似乎是在緩慢的恢複手臂。

而騎士則疲憊的将騎槍插在地上，騎士低下頭，一手緊握騎槍，單膝跪倒銀花的面前。

那沒有手的左手，則是用兩只肉畜纏繞在騎槍之上。

“銀花……”

悠遠的聲音傳來，是來自遙遠的遠方。

“釋放我們的光芒吧……”

此時，銀花再次感受到溫暖纏繞在自己的手上。

銀花眼角泛起熒光，她面帶微笑，閉上眼睛，感受着難得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