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歸

二十一  回歸

第二十一章回歸

“怎麽了？銀花？”

德洛莉絲，她的聲音在銀花的記憶裏，格外清澈。

磅礴的雨聲在房外亂敲，這容納多少人的屋子是黑幕裏的孤舟，在大海中沉默，是永遠不變的結局。

“我，不知道以後該做什麽。”銀花說道。

德洛莉絲身着白裙，她白淨的皮膚散發柔和的溫度，将銀花緊緊抱住，說：“迷茫，就像在荒野上迷失，失去了方向後，心中難受不已。但心中迷茫時，你還可以休息，盡管休息吧，休息也是思考的一種方式，而對迷失本身，不需要心懷芥蒂，因為無論如何，對人來說迷失永遠都是暫時的，回歸家的方向，在迷失的那一刻，就是注定的事了。”

當一縷寒風拂過銀花的耳畔，銀花從枯槁的荒野醒來。

四周有風，無雨，疲弱的太陽已經緩緩升起，微光照耀在銀花身上，銀花感到有些恍惚。

掙紮起身的銀花感到右肩有些疼痛，伸手觸摸肩膀之後的傷口，傷口沾着衣物已經結痂，被血液沾濕的衣服被涼風吹幹後有些發硬，穿起來并不舒服。

銀花小心地起身，看看四周，此時銀花是在一處小山之上，四周荒山都是一片黑色，且不論高處低處，都能看到各式各樣的惡物漫無目的游蕩。

銀花扶着腦袋，她在想自己睡着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但想來想去，銀花只記得風聲和雨聲，還有胸口暗淡的護身符，以及被一個巨大的惡物裹挾颠簸着向不知什麽地方。

再看看四周，銀花心想莫非自己是被惡物遺棄在了路上？

但依照銀花對惡物的印象，它們見到活物，不都該像是蝗蟲過境一樣嗎？

銀花輕扶着肩膀，長時間的空腹和冷風，她現在只感覺渾身無力，四肢酸痛，走在平地都慢吞吞地向前挪動，遇到陡坡更是坐在地上，聽天由命的向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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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論多痛，銀花都忍耐着不發出聲響，惡物就在附近，她不想引起注意，但說來四周空曠，不被注意到也不太可能。

每次離銀花近的惡物有所動作，銀花都心跳加速，驚慌不已。

當惡物看向銀花，銀花更是一瞬間感到心跳猛然停止。

不過當銀花與遠在數十米外的歪腦袋惡物對上目光，惡物卻沒有主動追來，只看了兩眼，便不再理會銀花。

為什麽？

銀花心中疑惑。

起初的擔憂帶着僥幸被銀花藏在心底，她此時想着與惡物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好了吧。

銀花不知道在走出這片區域後自己是否會在荒野上迷路，但此刻無需多管，只要能離開這裏就夠了。

不過銀花很快就發現了異常，這片遍布惡物的地域，實際上真正可以去的方向只有一處，惡物守着四面，雖說不會主動攻擊，但銀花也不敢靠近它們。

倘若不小心距離惡物近了，惡物吼叫，銀花便轉身逃跑，只是惡物并不追趕，銀花心中安定了不少，但這并不意味着能逃。

因為不論走向哪邊，都能看到惡物的身影，她已經身處惡物的領地，興許惡物并不追趕的原因，是因為這是一條已經固定了方向的道路，縱然銀花堅信着她不會迷失，可或許，銀花連迷失的權利都不曾有。

惡物立于兩側，銀花沿着這條既定的道路向前走。

黑森森的泥土曲折參差，猩紅的惡物持握白森森鐵器，黑漆漆幽光自惡物手中的魔器散發。

銀花縮成一團，看着道路盡頭髒兮兮的黑紅肉山，她不曾駐足停留，她相信道路還會延伸，她相信前路蔓延依舊，她堅信自己不會迷失，她認定前進依然是方向。

太陽遠在高天，扭曲不成模樣的惡物就在陽光下，惡物立于兩側，它們或醜陋，手中只有簡單的鐵器與骨器，或威嚴，身披漆黑的盔甲，那魔力鑄就的裝備在光明下閃爍幽幽黑光。

或者說黑色将它們周圍的光亮吸收，産生了黑色在發光的錯覺。

銀花一步步向前，她一只手握住已經不再發光的護身符，她呆呆的看着扭曲的不成模樣的惡物，那是否是惡物之主——侵？

扭曲的黑紅肉山身上沾染着亂七八糟的污穢與泥土，白森森的鐵器與黑色碳化的木樁都能看到一點點的碎片在它身上。

它無懼光芒，也不在乎陰雨的庇佑。

但其實惡物從不畏懼光芒，它們最畏懼，只有火焰，只有那生命難以承受的高溫。

當銀花帶着呆滞的目光，在惡物為她準備的路上走近惡物之主，惡物之主那根本看不出任何模樣的每一寸身體便一陣顫抖，它伸出沒有骨頭，如同觸手的巨大肉掌要将銀花裹挾。

“啊！”

銀花向後退避，但無力的雙腿讓銀花摔倒在地。

當這聲不大的驚叫發出，惡物之主竟做出反應，收回了欲将銀花纏繞的肉掌。

銀花睜大了眼睛，面露苦澀，驚慌與恐懼在心中打轉。

而惡物之主，在短暫沉寂後，它那細小的肉觸上，卷着一個項鏈，伸來。

在那卷曲的肉觸中，銀白色的細小線條垂落而下，在那線條之下，是一小塊棱形，一塊翡翠綠的小塊寶石，被挂在銀花的脖子上。

自此，那塊綠色的石頭與銀花的護身符接觸在一起。

當那塊綠色的石頭落在銀花的脖頸，一點不易察覺的光亮閃過。

這是萬般朝聖的回歸之禮，這是萬般無奈的回歸之儀。你歸來的消息當如電如風般迅捷而廣泛，但不是現在，只在久遠的未來。直到那未來不再久遠，直到那荒原不再是荒原，人們将膜拜，人們将稱頌。但你知道這一切不是因你，而是于人本身，人的道路從未封閉，從未停止蔓延，而你，只是萬千道路的一條。

“呼……”

惡物之主顫抖着，發出低沉的聲音，銀花無從判斷這是什麽意思。

但，四周徒然躁動的惡物，更讓銀花感到懼怕，這是否預示着某種事态即将發生？在這惡物的腹地，會是什麽事？

躁動的惡物無一例外都湧向一個方向。

此時天空依然晴朗，但水流卻不時從空中落下。

惡物之主轉身将銀花抛下，但沒有走多遠，不過這段距離，讓銀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聲音。

它身上亮銀的盔甲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龐大的身軀迅捷而有力，不斷在惡物的封鎖中穿行，而它身邊，兩團漂浮空中的紅色水球，不斷散發紅色的光亮，又或者伸出紅色的肢體，将靠近的惡物卷飛。

使用水魔法的巨大獵犬，除了貝蒂，銀花再想不出它的第二個身份了。

銀花看向四周，她想要看看，德洛麗絲是否在附近。

“轟…轟…”

喧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到達銀花這裏只剩下沉悶的聲響。

有些惡物沖向了另一個方向，而那只在惡物中飛速奔跑的大狗，它直直向着惡物之主而來。

紅色的球體向着惡物之主迸發兩道紅色水刃，水刃在惡物之主的身體上炸開，只留下紅色的冰晶，沒有造成什麽傷害。

而後，這時，一道光芒紮眼沒入惡物之主的身體，惡物之主一陣顫動，這個龐然大物根本看不出來它的弱點在哪裏，畢竟它甚至連眼睛或類似眼睛的器官都沒有。

當名為貝蒂的大犬靠近惡物之主，便又是在奔跑中向着惡物之主之前受傷的位置發出幾道水刃。

惡物之主龐大的身軀扭動，它身上那紅色冰晶覆蓋的傷口卻陡然炸開，肉觸斷裂，噴湧出暗紅色的血液。

大犬趁着惡物之主吃痛，叼住銀花的衣服，便要将銀花帶離這裏。

但大犬牙齒早已與以往不同，長長的骨齒刺破了銀花的衣服，直到銀花摔倒在地，大犬才立馬返回，等着銀花趴在自己的背上。

銀花只勉勉強強的趴在大犬的背上，而後說一聲“走吧”。

犬類奔跑時背部并不安穩，但此時獲救，總好過繼續待在惡物的群落裏。

銀花趴在大犬的身上努力的呼吸着，除此之外還要注意抓穩，至于睜開眼睛看路已經不重要了，銀花此時只想休息而已。

“貝蒂！這裏！”

當這樣的呼喊聲響起，大犬也發出“喔”的低鳴，就像是許久未見主人的鳴叫，又或者是祈求獎賞的鳴叫。

很快，大犬的腳步停下了。

“貝蒂，乖！趴下！”德洛麗絲的聲音說着。

而後，銀花感覺平穩後，從大犬的身上下來。

腳步一落地，便到了某人的懷中。

“銀花！你怎麽樣？”

德洛麗絲的白裙在銀花眼前晃動，銀花感受到緊貼的肌膚透過衣物散發的溫度，總之，相較于先前的涼風，此時好太多了。

銀花只半張着眼睛，她盡力站穩身形，說：“有些累……”

德洛麗絲抱住銀花依在自己身上，說：“累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銀花在半夢半醒之中回到居住地，她模糊的感受到德洛麗絲将自己的衣服褪去，而後後背有一點點陣痛，不過很快四周就安靜了。

直到過了一段時間，銀花從睡夢中醒來，在木屋漆黑的屋頂下，窗外照應着靓麗的陽光，窗臺下桌子上是些紗布和盆子。鋪好的白色床鋪前是女學者柔和目光的注視，她說：“歡迎回來！”

銀花摸摸自己的右肩，此時已經纏上了布條，興許已經上了藥，已經不再感覺怎麽痛了。此時銀花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睡衣。

銀花問：“德洛麗絲姐姐是不是也在？”

女學者說：“德洛麗絲還在戰場那邊幫忙，這次的對手是惡物之主，不好對付。”

女學者起身又說：“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麽我也該去忙活了，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

“嗯。”銀花點點頭。

女學者走後，銀花只從窗口看向外面，這裏是運輸車的休息站之一，四周有不少哨塔和臨時的營帳，不過要想休息好的話，的确還是較為安穩的屋子更好。

銀花看看胸口，護身符已經補充過了魔力，重新泛起了潔白的光芒，另外還有綠色翡翠一樣的小塊寶石穿起的項鏈，銀花想到自己在艾拉斯的屋子裏還有一塊，另外在德洛麗絲的手上也有這樣的綠色寶石。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雖然仔細看這些綠色寶石模樣大小各不相同，但的确都像是一塊塊的碎片。

除了女學者，其他人基本不會主動來看銀花的狀态。

所說安靜，但也很無聊，銀花總不知不覺的睡着，但每次都只睡上一小會，就會醒來。

如今已經回來了，那麽理應沒什麽好擔心的才對。

就這樣直到夜晚，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開了門，她先是輕輕的開門看看屋子裏的人是否醒來，直到确定銀花并沒有睡着，她打開門，大笑着走進屋子。

“銀花！我回來了！”德洛麗絲張開手臂呼喊着。

然後，德洛麗絲給了從床上起身的銀花一個擁抱。

“休息得怎麽樣？”德洛麗絲問。

“我很好。”銀花回答。“德洛麗絲姐姐在外面辛苦了吧？”

“不辛苦，辛苦的是貝蒂。”德洛麗絲笑着說。“貝蒂今天可忙活了，不過它應該跑得很開心，畢竟平時沒什麽機會讓它亂跑。”

銀花說：“聽說這次是惡物之主——侵。它……的确很醜。”

“哈哈！是吧！”德洛麗絲笑着。

“但它也不好對付吧？”

德洛麗絲回答：“沒有，比起地龍好對付得多，騎士長馬蒂亞斯和貝蒂一起把它困住了，然後用火燒掉了。不過倒是聽學者裏戈韋托說，侵不會死，以後我們還會遇到它。”

“诶……惡物真的好麻煩……”銀花嘆氣說。

德洛麗絲握住銀花的手說：“放心吧，以後會越來越好的，領主和學者們都說了，我們戰勝惡物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以後會越來越輕松的，不要擔心。”

“嗯……”

德洛麗絲又說：“說起來，你不是和侵近距離接觸過了嗎？怎麽樣？是不是很吓人？”

銀花頓了頓說：“吓人倒沒有，就是感覺很奇怪……感覺侵好像……想要說什麽一樣……”

“是嗎？惡物挺聰明的，但要學會說話或寫字，應該還早吧？而且要是他們會說話之類的了，那豈不是更難對付？”

“……”銀花只搖搖頭，感覺那些東西很複雜。

“好了，不去管那些！”德洛麗絲笑着說。“今晚一起睡怎麽樣？”

“嗯！”銀花點點頭，雖然表情沒什麽變化，不過銀花此時很開心。

“說起來，德洛麗絲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恒特蘭德了嗎？”銀花又問。

“這個嘛！當然是聽說親愛的銀花碰到了麻煩，而且正巧離得不算遠，所以就來幫幫忙。”德洛麗絲笑着。

漫漫長夜有人相伴當然是好事，但銀花的傷口需要恢複，而德洛麗絲只是暫且停留，沒過幾天，德洛麗絲與她的貝蒂便重新踏上了遠行的道路。

而銀花則返回了艾拉斯。

騎士與副手，兩位再生者時常來探望銀花，當然，除了探望，還需要借助聖者的魔法，來維持再生者的身份。

除此之外，倒是還有少見的身影出現。

“嗨！女士們！先生們！下午好！”

每到銀花練習魔法的時間，一個年輕的學者便會脫下他的外套，換上訓練用的外衣再加上未曾開刃的練習用劍。

年輕的學者，蓋。作為女學者的助手，他現在纏上了副手，幾乎有時間就讓副手指導自己的劍術，順便還會偷學一些魔法。

不過銀花并不在意，她現在跟着魔法師練習自己應該學會的魔法，她在盡力的不去依靠旭光權杖來釋放權威魔法。

至于那顆綠翡翠般的寶石，銀花在夜晚，将兩顆綠色的寶石放在一起，正因好奇查看時，卻看到兩顆寶石相互吸引在一起，而後合二為一，成為更大一點的寶石。

見此景象，銀花疑惑不已。

并且當銀花将綠色翡翠一樣的寶石握在手中，便感覺到異樣的溫度從寶石散發。

綠色寶石與銀花的光芒交相輝映，散發翡翠的幽光，銀花将之佩戴在護身符之下。

于是，當銀花不再依靠旭光權杖第一次真正釋放出“容身崇儀·權威”之時，便感到脖頸處一點溫暖異常，并且本來應該相當消耗魔力的權威魔法，卻沒讓銀花感覺缺少多少力氣。

“是這顆寶石嗎？”魔法師接過銀花遞來的綠色寶石。

在魔法師看了看後說：“雖然我很想解答你的疑惑，但實在抱歉，銀花。我見過不少的寶石和魔力結晶，确實不認得這是什麽東西。不過學者們應該知道。”

于是，聽聞魔法師的話語後，銀花帶着疑惑将綠寶石帶到女學者面前，因為銀花隐約覺着，這不起眼的綠色小寶石好像在很多聖者的身上都有，興許是什麽和聖者有關的重要東西，而且也許母親也有這樣的東西。

女學者在看了看銀花遞給自己的綠色小寶石後，她看了看說：“你是說它讓你感覺釋放魔法更輕松了？”

“嗯！”銀花點點頭。

女學者若有所思地說：“也許這也是當年辟抗之人研究的産物之一，說起來不少聖者手上确實都有這種寶石碎片，我知道有一塊碎片在領主手上，領主手上的那塊碎片也是從之前犧牲的聖者手中得來的。”

女學者将寶石還給銀花說：“既然對你有好處，你就先收好吧，我有空查查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