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兇厲

二十五 兇厲

第二十五章昭白之下兇歷紅冰

雪，将天地萬物都浸染一片白，尤其黎明到來，目光中全是一種明亮的顏色。

白色本該是好的，因為它象征光芒，象征溫暖。

但寒風拂過大地，白雪浸染萬象，就該知道，這是一片太陽的領地之外的白色沙漠。

銀花幫忙清理着雪中的紅冰。

說是紅冰，其實就是惡物的血液，銀花已經明白了，只是還是很難不感嘆惡物血液的頑強生命力，就算是凝結成冰，一旦融化，還是能夠“活過來”。

直到黎明已至，天色白亮，不過因為大雪依然在下，所以看不到太陽，只是天色一片白，目光所及沒有什麽其他顏色，但至少不用借助魔法或工具來照明了。

配合着駐守的士兵将藏在雪中的紅冰集中在一起，然後就交給士兵們處理了，早上吃過早飯，銀花就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魔法師思索說：“不能太晚吧，畢竟我們還要去看有沒有幸存者。”

書記員跑過來說：“這雪還打着呢？要走的話怎麽走？”

魔法師說：“我把我們的袍子施加避雪的魔法吧，預計沒法完全避雪，但應該會好上不少，不過保暖就不好做了。”

魔法師說着，整理着衣袍，翻着随身攜帶的黃皮卷軸，做着準備。書記員圍着魔法師喋喋不休的說着。銀花想到一直在外面的副手和騎士，所以就出了門。

“西歐德叔叔！”

風雪中，銀花呼喊着副手的名字。

在營地邊的雪地上，副手，騎士和偵查員正指着雪中的遠方，聽到銀花的呼喚，幾人都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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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花靠近後，說：“我們待會就出發嗎？”

副手說：“對，我們昨晚一起商讨過了，救人為重，尤其是這樣的大雪，何況還有隐藏在暗處的惡物，所以早些出發更好。昨天我們耽擱太久了，不能寄托希望于雪停。”

“好！”銀花點點頭。

沒過多久，幾人指明了大致的方向，然後就回到小屋，這時候魔法師的準備也已經差不多了，只等準備好了魔力結晶，披戴好衣袍，一行人也就開始上路了。

偵查員走在前方，他手持引路圖和一根木棍指引着方向。

騎士與副手緊随其後，魔法師走在最後。

當走過幾座山間，銀花和書記員已經氣息愈發凝重，尤其呼入冷風，翻山越嶺時就難免會氣短無力。

書記員便說：“我說，我們要走多遠呀？該不會晚上要在荒野過夜吧？怎麽休息呀？”

副手說：“請不要小看了騎士長的力量，我們會有休息的方法。”

“敵襲！”

行路中，兩人正說着，突然聽到一聲呼喊。

向着前面看，銀花還沒看清前面路上的雪中有什麽身影，就先看到偵查員退回來，騎士迎面而上，走在最前面，副手也立馬跟上。

銀花正疑惑着為什麽自己什麽都沒看到，就看到一片白色的雪幕中，自下而上飛濺而起的雪塊向着這裏飛來，而後就是雪幕中的黑色影子。

騎士立刻迎上去，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揮劍砍殺，而是翻轉了騎槍，用槍尾将兩個醜陋的惡物趕在一起，然後再翻轉騎槍，用騎槍連個串，推下山下。

而後騎士揮手收回騎槍，一行人也不再理會惡物。

已經确定了惡物會借助這場大雪隐藏襲擊，本來一路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想到領路的偵查員又在路上探出一些坑洞。

當偵查員看着路上的坑洞中的紅色冰刺，也難免驚訝說：“陷阱？真的假的？之前還沒遇到過。”

而後偵查員回頭提醒衆人說：“小心會有陷阱，不要走偏，按着走過的腳印走，陷阱可能不止一種。”

就算有做足了準備，加厚了衣袍，戴着兜帽，甚至還有護身符的庇護，銀花還是感覺到雙手雙腳凍得生疼，鼻尖和雙耳也泛紅發涼。

白雪無情，就算是聖潔的雪白，也滿是惡意的侵襲。

這一天的趕路，回頭看時不但發現根本沒走過幾處山地，一路上更遇到了五六次的惡物襲擊，三四次的陷阱。

雖然每次惡物都是兩三個，在騎士和副手面前不算多，陷阱也都盡可能地避開了，但令人心驚的是惡物對這片土地的侵擾看來越來越頻繁了，甚至還做好了安排，讓幾個惡物結隊而伴。而陷阱不只有挖了坑的，挖坑的只遇到了一次，更多是一條路上，紅色冰刺和浸染了惡物血液的木刺直接埋在雪下，如果不是偵查員為人謹慎，恐怕一定會有人中招。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整天，最後也沒走出多遠，轉眼天色暗淡，白雪徹底成了黑色中的唯一顏色，趕路已經不可能了。

除了山野中依然在呼嘯的風聲，書記員也已經早已精力說話，本來改為晚上在什麽地方休息發愁，但騎士的力量始終不容小觑。

騎士揮起手中的長槍，大地之下一陣震動，山腳便岩土湧動，便搭建出臨時的避風港，四處收集潮濕的腐木升起火堆，就是個不錯的休息地。

但這樣的動靜，難免招來黑夜與風聲之中的潛在威脅。

魔法師施展禁制遮雪避風，一行人又吃一些攜帶的食物，用雪燒做熱水，前半夜就算是過去了。

一直等到夜晚，直到銀花睡下前都看到騎士和副手在巡視四周。

但是在夢中，銀花卻有聽到那沉重的喘息聲，那聲音伴随着小聲的低吼吞吐氣息，像是在喘息的野獸，蓄勢待發，壓低了自己存在的氣息。

感受到一絲涼意的銀花從本就脆弱的睡意中醒來，卻只看到四周漆黑的一片，聽到外面的寒風陣陣，和騎士坐在雪景前手持重劍的黑影。

大概是錯覺或者風聲引來的噩夢，銀花重新閉上眼，要盡快睡下，保證自己明天的精力，因為還要趕路。

第二天天亮起，銀花跟随着偵查員和騎士們繼續走，魔法師依然在最後。

今天的大雪還是沒有絲毫減弱，護身符工作了許多天有些黯淡，銀花從衣服的口袋裏取出小塊的魔力結晶為護身符補充能量。

積雪已經掩蓋了小腿，大雪封了山，一路都不好走，不過好在用了半天就走出了山地，來到了較為平坦的地方，不然如果繼續在山地走，遇到雪崩概率很大。

只是就在今天，一路上卻沒有再遇到惡物的襲擊了，只是一路行走，遇到了許多留在雪面的印記。

那些痕跡很深，而且往往覆蓋的新雪很薄，就像是知道他們要經過，因此特地留下的一樣。

一路上，惡物留下的陷阱也只遇到了一次，雖然行進的速度更快了，路上的麻煩也少了，但雪面時不時出現在前進路徑上的痕跡實在太奇怪了。

午間找到了一處有建築痕跡的地方避雪休息，這裏有一些石頭堆成的牆，雪中也有建房子用的木柱和木板，但這裏已經沒有完好的建築了。

不過在一些殘存了些牆角的地方，魔法師用魔法控制較好的木板和迅速生長的種子搭建了頂棚，臨時修建了一個棚子，而後用魔法清理積雪，用來休息。

到了休息處，書記員不急着吃東西，而是拿出紙和筆，一邊寫着什麽，一邊說：“你說這也真怪了，今天惡物怎麽那麽耐得住性子，沒有偷襲不說，陷阱也沒有幾個，但是看雪上的痕跡，這裏有不可能有人住，但總不能是惡物可以避着我們吧？它們有那麽聰明嗎？而且沒必要避着我們吧？”

副手說：“如果是那個魚人，說不定它現在成了惡物領主，它的确很聰明，如果成為新的惡物領主，也不是沒有可能。”

書記員說：“就算惡物領主很聰明，但是它們刻意避開我們是為什麽？”

魔法師說：“也許是想要故意讓我們深入，畢竟雪越來越大，我們現在也是徹底到了惡物的領地了吧？那一片山地應該就是借助地勢阻攔惡物擴張的界線吧？現在我們想要回去已經很危險了，雪實在太深了。”

副手說：“雪很大，而且一直沒有停，讓我想起了惡物行動時呼喚的暴雨。”

書記員一驚，說：“有可能，我聽說通常有惡物領主存在或是有一些惡物統領大量聚集的時候，都會布置祭壇，召喚大雨，現在天冷了，下的不是雨而是雪……這下壞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偵查員說：“這時候我們會增派人手去找祭壇，然後拆毀祭壇，不過雪下到這種程度，已經不可能像是其他時候一樣，相隔百米一眼就能看到祭壇的位置了，而是要慢慢的找才行。再等等吧，等我們回去的時候，雪應該能停下來。”

副手說：“但不管是惡物領主招來的雪還是大量惡物統領聚集招來的雪，我們接下來都要更加小心。”

幾人休息好，整理東西重新上路。

這次換了魔法師和偵查員走在前面，魔法師使用他的法杖開路，畢竟雪越來越深，不開路不好走，騎士跟在後面，換副手走在最後。

但幾人走出休息的地方沒幾步，就看到雪面上，剛剛留下的痕跡，那是一排腳印，雪下留着幾個坑洞，看起來像是巨大的生物走過，而且沒有新雪覆蓋，表明就在剛剛。

魔法師立刻謹慎的說：“要小心，惡物可能離我們越來越近了，雪裏可能有危險的東西，行走的時候一定要注意！”

銀花跟随走過，經過那些巨大的痕跡時，看到魔法師開出的路邊，雪中，那些愈發繁多的紅色冰晶。

銀花心中一緊，這是否意味着，那個可能使用水元素魔法的惡物，一直從出發時的營地跟随一行人到了這裏？

那到底是什麽惡物？

但不管是什麽，一定都不好對付。

魔法師與偵查員領路行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惡物留下的痕跡，并且大都是剛剛留下的痕跡，愈發令人心驚，不安。

如果能直接觀測到惡物的位置還好，但是雪太大，根本看不到太遠的地方，風呼嘯，也聽不到什麽明顯的異響。

只是，自從看到那個巨大惡物留下的痕跡和那些愈發經常出現在道路上的紅冰後，銀花就總覺得她好像聽到冷風中好像有什麽巨大生物喘息的聲音，就像是夢中和之前在營地的夜晚聽到的一樣，不過這一次，更近一些，而且隐藏在風雪裏。

大概是錯覺吧……

銀花想着，心中有些不安。但如果真的有什麽異常，騎士們和偵查員一定會察覺的。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天色越來越昏暗，已經很難看清道路，一行人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準備讓騎士像之前一樣施展土元素魔法。

當騎士再次握住他的騎槍，并在身前舉起時，沒等到大地的轟鳴，卻先聽到了一聲呼喊。

“敵襲！”

偵查員突然喊道。

銀花先是一愣，而後心中一驚，此時魔法師已經走來，将銀花護在身後，書記員也趕快跑到銀花的身邊。

騎士看向偵查員指着的方向，還沒看清一片昏暗中，白色風雪中是否有什麽東西，就看到一道紅色的痕跡劃過雪面，在雪面留下一串紅色的冰晶，直奔騎士而來。

騎士迎身而上，執槍側肩一揮，狂風驟起，紅色的冰刃迎面撞上騎士的槍身，立馬碎落一地。

“來了！”

還不等騎士有所反應，後方又傳來副手的呼喊。

回頭看去，只見兩個惡物已經與副手交手。

副手手持重劍，将一個惡物阻攔，另一個惡物還沒靠近就被一道黑色的細長影子貫穿頭腦而倒地。

副手依舊将聖器斷序帶在身上，畢竟副手的實力依然不足以使用更強的魔法，因此聖器的幫助就很有必要。

斷序的黑光又一次穿過副手身前惡物的頭腦，副手抓住機會将惡物踢翻在地，轉動手中重劍，将兩個惡物頭顱斬下，讓它們暫時失去威脅。

但還沒等副手做好準備，夜色的黑幕與風雪之中，竄出一個三米多高的黑背魚人，它身體覆蓋白色冰塊覆蓋的盔甲，手中揮舞巨大鋸劍，擡手向着副手沖來。

這樣的突然，副手來不及躲避，只能試圖擋下攻擊，但要想擋下這樣體型惡物的攻擊，恐怕實在懸殊。

只見白色鋸劍已經準備落下，副手準備格擋，腳步挪動準備卸力，卻見一道銀亮白芒，劃破夜幕的昏黑，斬斷飄落的雪花，紮眼刺穿黑皮魚人的手臂，也擊斷了魚人手中的鋸劍。

魚人手臂無力垂落，鋸劍斷裂而倒，魚人血液噴湧而出。

“西歐德！躲開！”

聽到魔法師的呼喊，副手立刻後退遠離魚人。

于昏暗的黃昏，一個小小的物件被抛落了魚人的腳邊，而後便是“轟”一聲聲響和強烈的白色光芒。

“吼！”

聖者的光亮和火元素爆炸讓魚人惡物倒地，并發出吃痛的叫聲。

這當然不算完，魔法師丢出幾顆種子，有立馬揮舞手中的白色法杖，那些種子離開生長，穿透雪層，生根發芽，生長的藤蔓在接觸魚人的身體後立刻緊緊纏繞，并結出副根，紮入魚人身體中，将魚人暫時困在原地。

當騎士收回騎槍，副手穩住身形，魔法師準備拿出釋放盛炎魔法的道具時，卻不想異變突生。

“啊！！”銀花發出驚叫。

她只看到騎士擋下紅冰，看到身形巨大的魚人突然出現，然後突然就是白光，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突然感覺後背的衣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然後整個人都被拉了起來，雙腳離地，還把一旁的書記員撞倒了。

于是因為心中那驚慌不安的恐懼，還有那種心髒幾乎跳出胸口的感覺，本能地喊叫出來。

然後銀花還沒看清到底怎麽回事，就感覺被什麽巨大的東西帶子飛快地奔跑，轉眼眼中就失去了騎士一行人的身影，只剩下一個身覆白亮盔甲，四腳奔跑的惡物的後腿和滿天白雪的模樣。

銀花呼吸急促，心裏更反應過來不能坐以待斃，正想着應對的方法，這時因為劇烈的晃動和黑袍的質量不夠好的原因，黑袍斷裂，銀花摔落在雪中，瞬間被冰雪覆蓋。

不過好在護身符及時運作，冰雪逸散，銀花很快反應過來，立馬起身。

但當銀花起身時，卻看到身旁全是寫身形漆黑的惡物圍了上來。

它們或是兇惡，或是身覆盔甲，或者跛腳行走，但無一例外都帶着利器而來。

銀花心中一涼，手撫在胸前，呼吸短促，心跳不止。

銀花在冰雪中散發着微微的光，同時還有那護身符，瑩亮潤澤，在黑幕中格外顯眼，現在黑袍破損，銀花那散發微光的身體暴露在雪地上，十分顯眼。

但還有某樣東西，也在銀花的脖頸。

一個棱形的物體，它的邊緣有些紮手，也佩戴在脖頸，銀花無意中摸到了它，那是綠色的菱形寶石，它的名字大概叫做“純淨之光”。

銀花突然想到自己帶着它的原因，想到自己已經會了魔法了。

銀花趕忙閉上眼睛，她坐卧在雪中，雙手交合，努力回想“容身崇儀·權威”的釋放方法。

于是很快，一道強烈的白光綻放在黑幕中，綻放在雪地上。

那光芒刺破的黑幕，帶着一股溫熱的風，吹散了靠近的雪，褪去了靠近的惡物。

光亮在雪地上反射，所見之處，都成了一片純淨的白色。

純淨之光在銀花脖頸散發溫暖的熱量，權威魔法十分的光如同地面的太陽，融化了雪，也散去了惡物血液的活性，靠近的惡物漸漸癱倒在地上，無力的扭動。

銀花感受到無事發生，便睜開眼睛，當看到靠近的惡物癱倒，看到遠處的惡物不敢靠近，她慢慢站起身，想着離開這裏。

但不等銀花走動，這片權威綻放的光芒中，那聖者的力量下，一頭巨大的惡物，邁着四條腿，緩緩向着銀花走來。

于是，銀花看到，嘴中突出的齒骨，看到那渾身無毛，但身覆銀亮盔甲，盔甲的邊緣，還能看到裹在盔甲下的毛皮，赫然，那是一只大犬。并且就像是德洛麗絲的那只大犬。

它渾身盔甲不再像當初那樣銀亮，它渾身許多地方的盔甲都覆蓋上了黑色的幹涸的血液，它的耳朵，它身上盔甲的縫隙處，多出了許多扭動的紅色肉觸。

它好似不懼怕權威的光亮，它越過倒地的普通惡物，這只身形巨大的大犬，直勾勾的來到銀花的眼前，停下腳步。

銀花呆滞在原地，她的心中比起懼怕，卻被另一種不知名的感覺覆蓋。

權威的光亮漸漸淡卻，最終消失，銀花呆在原地，她唇齒輕啓，眼中閃爍靈動的微光。

“你是……貝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