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無休無止

三十三無休無止

第三十三章無休無止

在深坑的營地外，回來的隊長告訴衆人說：“我得到的消息是——葉石蒜女士的護身符連同馬蒂亞斯的斷臂一同落入了地龍造就的深坑。所以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深坑裏繼續尋找。其他的部門會盤查已經回收和沒回收的廢棄物，總之，做好我們該做的事，開始行動吧！”

向深坑探查需要佩戴相應的工具，本來這個坑洞裏就沒什麽東西，進來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理會過這個坑洞了，現在又需要重新下去，因此也不會下去多少了。

最終還是分了四個小隊，八個人，學者也一同幫忙打算陪同老兵一起進入坑洞。

不過最開始就出了一點問題，在穿戴安全服的時候，學者看着之前從沒碰過的衣服和一些細小的奇怪扣子，不知道怎麽使用。

最終還是老兵幫着學者系好了衣服上的安全扣。

老兵說：“這東西還是你們學者發明的，我還以為你們那麽聰明，都應該會用。”

學者說：“發明這東西也是需要見識和能力的，也不是每個學者都能做到。”

實際上專業之間差距還真不小，就算是同樣的成就，所理解的領域和擁有的知識和嘗試也完全不同，就算是非常接近的專業，也會産生很大的代溝，而有用的成就往往離不開大量實踐。

老兵露出憨厚的笑容說：“你肯定行！你小子我知道，有責任又能鑽研，你肯定有那個能力！”

學者本想說自己沒有什麽能力，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想這話題還是趕快過去。

通向深坑內部留有繩子與搭建的棧道，單是下到底部，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坑洞底部原先是些松散的泥土，因為原先的大雨，地下水彙聚産生了不少積水，後來借助魔法師的幫忙清理了積水和泥土，反倒是發現了不少四通八達的地洞，現在在坑洞四周修築了向下的棧道，原先作為士兵向下清理殘留惡物的通道，還修築了崗亭搭建過臨時的營地。

如今惡物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不過很多東西還沒有完全回收，只等着上面整改的命令下來，到時候順便一起回收。

不過說起來也有些個缺德的人向着坑洞裏扔垃圾，甚至是糞水，因此現在的坑洞裏恐怕還有些不怎麽好的味道和東西。

Advertisement

一路向下也走得無聊，老兵本來也就不喜歡清閑，經常是有啥說啥，于是此時問道：“诶！蓋！你以前成績不錯吧？”

學者說：“我？還好吧。我們那屆學生裏成績比我好得多的是，我也就那樣。”

老兵露出憨厚的笑，說：“還挺謙虛，你要是成績不好，你爸媽能放心讓你來？”

“我爸媽還真不放心，我當初選生物專業的時候我爸媽不肯，他們覺得這不掙錢。但我就是要選，我只是想着為國家獻上一份力，盡力解決惡物的問題，那時候我爸媽還威脅我說，如果我選這個專業，就不給我錢，不供我上學了。我說不給就不給，我偏要學。”學者笑着說，他臉上仍然挂着驕傲。

“我當初也是腦子一熱，就跑到這裏來了，原本想着能做出什麽貢獻，可惜的是，那麽多年過去，我還是什麽都沒幹成，我也看出來了，我學得還是不夠，所以就來跟着導師到前線了希望做個醫生，也算能幫上忙。”

學者說着走在前面，厚重的靴子踩在棧道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這裏确實屯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學者只得放緩了呼吸，擡手捂着鼻子。

老兵笑着說：“年輕人，血氣方剛，好呀！”

“我雖說也不老，但我沒上過學，沒那麽多夢想，家裏窮，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為了掙錢，才當了兵。不說別的，當兵至少穩定，就算是死在戰場上，家裏還能得到不少的慰問金，但是那慰問金呀，就夠我們一家人努力十幾年呢！”

“诶？大哥你結婚了？”學者好奇地問。

老兵笑容凝固在臉上，不過很快就笑着說：“對，結婚了。不過出了點小事，因為我太久沒回去，我媳婦跟別人跑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就是不知道家裏的爸媽還有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學者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問了什麽不太好的話題，于是趕快轉移話題：“大哥你很久沒回家了嗎？那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老兵說：“過段時間吧，現在路不好走……”

繼續向下，是空無一物的坑洞底部，如果聖者的護身符落在了泥土之下，那麽就不是這幾個人能夠随便找到的了，必須換人繼續向下深挖。

因此幾人的任務是進入四周的洞穴裏，進行探查。

“诶！前面不好走，我走在前面吧，我比較有經驗！”老兵說。

他們負責的也只是大概的搜索，如果洞穴太深，或是通往了地下河，那麽他們也不能貿然深入。

在這洞穴裏卻沒有什麽怪異的味道，只是感覺到四周有些清冷。

戴上了衣帽紮好頭箍，腰間光輝三棱開始運作，拿上手鏟，要在這裏仔細地搜索也沒那麽容易。

但相比發現什麽遺落的小物件，在這地洞中很快就發現了一些獨特的痕跡。

牆角一條條有規律的劃痕，不像是自然産生，更像是有什麽東西爬過。

學者好奇地問：“以前有這些痕跡嗎？”

老兵看過學者指示的地方，說：“沒有，可能是什麽昆蟲？地下越深，惡物不常去的地方，一些小蟲子也比較常見。”

再向內深入，遇到了岔路口，先不考慮向下，先探索好走的路，洞裏風倒是沒有，但是清冷異常，現在到了冬天，大概是潮濕的原因。

再向前深入，四周的東西也看了一遍，大多是一些木頭，石頭碎屑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細碎東西。

太過深入也不适合，因此兩人打算折返，去其他地洞看看。

然而只一回頭，卻聽到“啪！啪！”兩聲聲響，好像什麽軟膩膩的東西接連掉在地上，好像是吊裝頂端的泥巴掉落一樣，正常不該在這裏聽到這樣的聲音吧？

“有東西！”老兵反應迅速，将什麽東西甩開。

學者只看到了黑乎乎的一坨，足有人頭大小的東西被老兵甩開。

再看到被甩出去的東西落在地上，學者連忙看，只看到地上三坨血淋淋的“肉”正在蠕動。

學者一驚，說：“是活的！？”

老兵拍拍衣服，立馬說：“快走！”

“沙沙沙”的細小聲音在逃離的路上傳入學者的耳中，就好像有什麽帶有大量步足的動物在四周移動，但借着光輝三棱的光，卻什麽都沒看到。

等學者腳步停下，那窸窸窣窣的“沙沙”聲消失不見，學者也沒有在意。

學者回頭看着老兵，只看到老兵的肩膀處沾染了紅色和白色透明的液體，手上赫然也沾染了紅色。

學者緩過神，想起來什麽，說：“那是疲乏壞種？失去了身體之後惡物的最後形态，它們再受傷或者死亡，就只剩下一攤血了。”

老兵看看自己的手說：“那玩意我們叫小壞種。嗨！倒是真沒想到這地方還有惡物，本來以為當初該燒的都燒光了。”

學者說：“可能是從其他地方來的，這個地洞氧氣比較充分，沒有異味，證明應該還有別的出口。”

老兵搖搖頭說：“行吧，我不懂這些。”

學者看着老兵的手，說：“我們先回去吧，盡快治療，免得被感染，出了什麽意外。”

老兵搖搖頭說：“那不行，反正我還有三天時間，我再幫你在這地方找找看吧。”

沙沙……

奇怪的響聲，但聲音細小，沒人在意。

學者也搖頭說：“那怎麽行！有些感染是要三天才起效，但有些可只要一天，我們哪能确定，還是趕快上去！”

很快兩人到了岔路口，老兵笑着坐在一邊說。“行吧，你先去吧，我休息一會，等你回來就回去，放心吧，我可不會讓我自己出事，我沒那麽傻！”

學者說：“那你先去洞口等我，我待會回來。”

學者說完，看到老兵笑着點點頭，他便轉身準備走。

“诶！等等。”老兵突然叫住學者。“我這包裏有三張紙卷，是火魔法，你帶上兩張，待會萬一還有惡物，就一把火燒了，要是惡物比較危險，也放在路中間擋路，惡物怕火，你也方便跑。”

“诶！”

學者聞言，拿上兩張黃色紙卷，然後轉身再去探索。

學者想着再大致看看，畢竟上下一次相當麻煩，不過因為還有病人，肯定不能耽擱太久，因此只大致看看就好。

走進地洞的另一條通道，四周坑坑窪窪的牆面下确實沒發現什麽東西。

再向裏面走上一段路，就看到角落裏的裂縫，還看到牆面滲出的水，甚至隐隐約約聽到了水流聲。

還有“沙沙”的異響。

看來也不用再向前了，陰冷潮濕有昏暗的地方，人又不常來，如果護身符丢失，只可能是惡物把護身符帶走了，不然呢？

但學者回頭沒走幾步，窸窸窣窣的聲響接連不斷。

學者回頭看，倒是什麽都沒有，那聲音聽起來也遠。

但沒走幾步，“沙沙”的異響又傳來，令人心生不安。

學者加快了腳步，不時回頭看，只希望是什麽心理作用産生的錯判。

但當怪異的砂石聲發生轉變，從原本的窸窣聲響變為了甲殼碰撞岩石産生的“咯咯”聲響時，學者猛然回頭，将手中紙卷展開一張，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學者将腰間的輝光三棱握在手中，再三确定身後确實沒看到什麽東西後，轉而又繼續向前走。但那“咯咯”的聲音依然在，而且越來越接近。

學者此前的确沒有直面應對過惡物，曾經接觸過的都不過是一些關在盒子或籠子裏的試驗品而已。

于是學者相當謹慎地應對着，時刻觀察着四周，也包括後背。

在幾次轉身後，終于，學者在視野範圍中看到了一對觸須，接着是一連串副肢，它的身上覆蓋着甲殼，看起來是個巨大的爬蟲，而且這個巨大的爬蟲副肢展開的寬度，恐怕和學者的身子差不多寬。

将紙卷撕碎丢向空中，不需要任何咒語和加工，一團火焰瞬間在空中點燃了紙卷，而後火焰飄落地面，分明地面沒有什麽可燃物，卻在地面延伸開，封住了地面的路。

而學者轉身就跑。

火焰興許的确拖延了那只爬蟲的速度。

但沒跑多遠，混沌的地下，如同爬蟲一樣的惡物攀附在牆壁，它的雙腳快速爬動，發出接連不斷的“咯咯咯”的滲人聲響，并且越來越近。

向前奔跑的學者加快了腳步，但追趕的惡物比他相信的要快。

存活在地下，饑餓依舊的惡物渴望有新鮮血液的活物，長時間不進食會導致惡物的身體愈發虛弱，最後回歸原始的血液形态，進行休眠，但那是最後的情況，眼前正有獵物，它不會輕易放過。

最終，學者還是被那只巨大的爬蟲追上了。

“啊！”學者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學者的腳，迫使學者摔倒在地發出吃痛的聲音。

但怎麽會是一只手？

不等學者思索，巨大的爬蟲迫不及待地爬上學者的後背，它正用螯足控制學者的肢體，尋找着學者的弱點，準備用口氣盡快将學者殺死，要知道這是狩獵，并非一場擴張的戰役。

學者趕忙用雙手護住脖頸，這只蟲子的重量和力量比學者想象得大，只感覺後背和雙腿一陣刺痛，一時間難以起身。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這只爬蟲身上似乎就是有一只手，那只手正控制着自己的腿。

“年輕人！”熟悉的憨厚聲音響起。

學者心中高興，而正感到背後蟲子似乎放松了對自己的控制。

而後就聽到腳步聲迅速趕來，又一陣“咯咯咯”的甲殼摩擦聲後，學者感受到背後似乎幹淨了。

“快走！”老兵說着。

學者幹嘛起身，但感受到腳關節被什麽東西抓着，低頭一看，果然是一只人手，從爬蟲的身上延伸出來。

學者奮力掙脫，不理會腿上的傷口趕忙起身，剛退了幾步，就看到那只蟲子纏上了老兵。

“那你……你怎麽辦……”

學者焦急萬分，不知所措。

“走！”

老兵只奮力地嘶吼着，而後看到老兵拔出腰間的匕首，刺向蟲子，很快，蟲子和老兵渾身都布滿了紅色的血液，但蟲子依舊死死不肯松開始終纏着老兵。

老兵的輝光三棱掉在地上，一時間許多細節都不再能看清。

最終，學者看到一張紙卷在黑暗中閃爍一點紅色光亮，接着就是大火，瞬間将老兵和惡物一起吞噬。

火焰，于這塊不大的地界燃燒，将那再也講不出話語的人，和那根本不會講話的怪物一同燒個粉碎，燒個絲毫不剩，最終就連火焰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學者逃走了。

他感覺自己狼狽不堪，又無能為力。

他突然憤然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接受治療的學者身上沒有沾染惡物的血，只是一些皮肉傷，不難恢複。

而當再次從深坑歸來的人帶回一塊沒有了挂繩，早已黯淡無光的護身符交給學者時，說：“我們在那裏只看到了一片灰燼，一些沒燒幹淨的殘害，燒壞的工具，一把匕首還有這個……你看看是不是護身符……”

“是……”學者呆滞地凝視着手上早已黯淡無光的護身符，漠然應答。

學者于黑暗中看着手中早已暗淡的護身符，縱然他早已不在那片黑暗，他的心中也不能平靜，他眼中分明沒有了一絲光亮與色彩，卻感覺心中有着什麽火焰在熾烈地燃燒。

……

一天後，處理過傷口的學者帶着護身符回到了艾拉斯，并将護身符交給了女學者。

“怎麽了？你一回來就不開心的樣子？”女學者問。

“沒什麽。”學者目光呆滞，露出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

當看到收拾東西的學者再次拿起他的訓練長劍。

女學者一度以為學者恢複了不少，于是笑着說：“你一回來就又要去練劍了嗎？”

“不，我學得太差，不應該浪費時間在這種地方。”學者卻說。

很快，學者将訓練用的長劍還給了副手。

“我做好決定了，我要回安全區繼續學習。”學者臉上挂着笑容。

女學者感覺這孩子分明在笑，卻看起來那麽傷心。學者突然之間好像失去了活力，就像變了一個人。

女學者關心地問：“你沒事吧？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好像心事重重的？”

學者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覺得沒什麽麻煩，倒不如說更好，這也算一種成長。一直以來，多謝您的照顧和教導了，裏戈韋托導師！”

最終，學者行禮一一向着人們告別。

“我應該去好好用自己的學識和能力找到免疫惡物感染，解決惡物危機的方法。但我還沒有那樣的能力，我學得太差……還遠遠不夠……”

于是，學者最終走上了運輸車，徹底離開了這裏。

但是，成長如果一定要用悲痛來換，那不如不成長得好。

裏戈韋托，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