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II.
第056章 II.
“你要去哪?”
“我去哪裏重要嗎?根本無所謂。還是說, 取決于我的回答,你會考慮給我一個稍微溫柔一些的答案?”
“回答我,伊恩。”
“你的聲音在發抖。真奇怪啊,你該感到高興。恭喜你, 艾格尼絲, 你終于得償所願, 可以重獲沒有我打擾的平靜生活。”
“可是我已經不想要那樣的生活了!”艾格尼絲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況且還是以這樣悲怆的口氣。
緩慢理解着自己那擅自溜出來的心聲, 她低聲重複:“我已經不想要了……”
伊恩不作聲。但他扣着她肩膀的手仿佛感到迷茫似地松弛了。
艾格尼絲伸出手, 輕輕觸碰他的面頰。他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躲閃。她沉浸在一種古怪的感傷之中,同時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困惑。“所以告訴我, 你要到哪裏去?為什麽……要離開?”
伊恩輕輕呼了一口氣,将尚未捋清的狂亂情愫折疊起來藏回假面後。
“只要理查冷靜下來, 他立刻就會意識到, 既然他與你之間連體面的遮羞布都已經撕破,就必須除掉我不可。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 又不會乖乖任他擺布,随時可能為亞倫所用。”伊恩輕松而冷酷地分析道, “現在我手上還有足以牽制住他的情報。我與亞倫互通有無是事實,背叛主君的罪名一旦坐實就再沒有脫身的可能。因此, 在他對我動手之前, 我必須離開布魯格斯。”
停頓了一下, 他以惘然的口氣重申:“也必須離開你身邊。”
艾格尼絲低語:“永遠地?”
“我不知道, ”他發出一聲勉強的低笑,“不論我會成為逃亡的叛徒、還是被放逐的流浪騎士, 要再次回到科林西亞只怕都很困難。”
艾格尼絲的沉默似乎令他無法忍受。他幾近溫存地撫摸她的頭發,自嘲說:“我也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什麽都沒解決, 什麽都沒做到,就這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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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艾格尼絲緊緊抿唇,将這句話在出口前封死。如果這麽說,豈不是……豈不是就等同在說,她不希望他走?
這個念頭在某面自我欺騙的障壁中心鑽出一個洞。粉飾的帷幕紛紛揚揚地散落,她不得不正視在所有的拐彎抹角和不坦誠後靜靜等待她前來的真心話。
都這種時候了,在伊恩面前,或者說正因在伊恩面前,她還是難以改變惡習。
可是就這麽承認又會怎麽樣呢?
在艾格尼絲蓄足勇氣之前,伊恩已經再次開口。她只得靜靜聆聽下去。
“如果是他,如果是從歌謠裏走出來的騎士,一定會明知前方是絕路卻依舊留下來,保護你到最後。”艾格尼絲看不見伊恩的表情,但她覺得他臉上一定是那種若無其事的微笑,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仿佛不得不在許多年後公開承認一件挂懷已久的心頭憾事,“也許就本性而言,我根本不适合當什麽騎士。可這本來就不是我選的路。和為了追尋神秘的奧義進入神殿的所有人一樣,在目的面前,我的信條是可以随意改寫抛棄的東西,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
他徹底地松開她:“在留在你身邊和活下去之間,我選了後者。我無法為你而死,我沒有辦法對那些即便再微茫、卻也确實存在的可能視而不見。”
“也許再花上一個十年,甚至更久,我又會出現在你面前。”他鎮定的聲音中出現裂縫,絕望的波光劇烈搖曳,他否定了剛才自己親口描繪的微小希望,“但也許……不,更有可能的是,我再也不會出現。這就是結局了,我和你的結--”
語聲戛然而止。
艾格尼絲起身抱住他。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她像發脾氣的稚童,重複着執拗的短句。
這反應完全出乎伊恩意料。他怔怔地僵在那裏,沒有後退也沒有回應她的擁抱。
哪怕一用力,她的後背和手臂就會隐隐作痛,艾格尼絲還是緊緊地環住他。
“你不是承諾會摧毀我的?還是說那又是謊言?”
伊恩無措地吞咽了一下。
艾格尼絲勾着他的脖子,在黑暗中尋找他的眼睛。
“我其實也沒有那麽害怕被摧毀。我只是不想被理查--”她抽了口氣,強忍着臨陣脫逃的沖動,低啞地坦誠,“你抱住我的時候,告訴我,我還沒有被理查毀掉的時候,還有你許諾只有你可以摧毀我的時候……我都非常非常地高興,甚至到了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她将臉埋進他的肩頭,口氣十分軟弱:“我沒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到底是什麽。尤其在菲利克斯離開後,就好像有一頭巨獸闖進了一間小房間,但屋子裏的每個人都對它視而不見,甚至不敢談論它。”
“我确實對他抱有強烈的負罪感,但令我無法面對的還有一件事。同樣是因為我的決定而被改變一生的人……對你,我懷有的竟然不是同等的罪惡感。那是……一種更加醜惡的感情。我害怕你的出現,但又好像始終有恃無恐,我相信你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将我放下。總有一天,關于你的噩夢會變成現實。你會出現,會毀掉我。雖然誰都沒有明言,但在今天之前……在更久之前,在我沒有按時去公共林地的那晚,我們之間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約定。”
艾格尼絲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還是在哭。她清了清嗓子:
“我不會求你留下來,也不會阻止你離開。如果這個因為我失約而締結的約定已經成了詛咒,如果它令你那麽痛苦……”
伊恩啞聲打斷她:“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她堅決地搖頭:“你不需要繼續被這個約定束縛下去,沒有必要強迫自己踐約。如果說時至今日的這十年,我是為了等待你來毀掉我才活着,那麽……”
微微的暈眩像是晨霧,悄無聲息地籠罩艾格尼絲。她的唇舌發麻,胸口仿佛被自己吐出的話語劈開,可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單方面失約的事再一次交給我就好。已經沒關系了。我不再需要--!”
伊恩兇狠地封住了她的嘴唇,攪碎她未出口的、意在解放他的咒語。
暈眩的煙霧騰地炸開,落下熾熱又冰冷的雨,艾格尼絲的思緒凍結了,而後變得稀薄,她被從身到心地卷進這個風暴似的吻裏。
回過神時,伊恩正埋在她頸窩,那裏也下了一場溫熱濡濕的淚雨。
而後他撐起身,低啞道:“是詛咒也好,是什麽別的醜陋得令人無法直視的東西也罷,只要它就是維系着你和我的唯一紐帶,我就會緊緊抓着不放手。哪怕要繼續忍受折磨,就算我總有一天會因此發瘋,即便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都不允許你擅自将它切斷。”
一陣荒謬的喜悅與幾乎同等分量的絕望合流,擊中了艾格尼絲。
如果并非确信他們此番道別便将是訣別,伊恩不可能如此坦白。而若非知曉伊恩的預感是正确的,艾格尼絲也不可能對他低頭承認,并不是只要伊恩在身邊,她就無法徹底抛下過去改變自己。
她其實只是單純地心存猶豫,像被道邊的花枝絆住腳步,舍不得折斷它向前。
剛才想要放伊恩解脫的心情并非虛假,但同樣地,如果他注定要再一次從她的人生裏消失,那麽再瘋狂、再無可理喻的牽絆都她都願意接受。
平複着呼吸,她以手背蓋住雙眼,良久,仿佛十分無可奈何地低語:“我還真是招惹上了一個可怕的男人。”
“這是你的不幸。”他将她的手挪開,注視她的眼睛,确認這一次她不在說謊。
随後,剛才那個吻稍稍減輕勢頭繼續。
伊恩沒有松開她的手,反而自然而然地與她掌心貼合,手指滑進她的指縫填滿,緊緊相扣。
一股陌生的焦躁沖動被這個動作點燃。艾格尼絲不得不側過臉,深深吐息。伊恩将她扳正回去,眼神相觸,兩人都了然。伊恩什麽都沒表示,但艾格尼絲的耳根瞬間發燙。
伊恩就那麽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湊過去吹了口氣,極盡壞心眼地問:“布魯格斯那麽一批批的小夥子來來去去,你就從來沒有和其中的哪一個分享過美好的夜晚?”
“三年多前有一次,”艾格尼絲享受着伊恩愕然的沉默,在他真的惱怒起來之前補充,“那時理查已經徹底放棄生育的希望,而我還沒有找到扮演公爵夫人這擺件的訣竅。當我意識到他只是想要事後誇耀的談資之後,我就立刻讓他停下、把他趕了出去。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挺可憐的?”
“的确可憐。”
“你怎麽聽起來有點失望?”
“如果你的情史再豐富一些,我好歹還可以借機提幾個過分的要求作為補償,畢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微妙的沉默降臨。離別就像黎明的第一抹微光,随時就會從夜色中破繭而出。
伊恩輕笑,口氣輕松地給彼此指明退路:“還是幹脆算了?”
答句徑自從艾格尼絲唇間逃逸:“這要取決于是什麽要求。”
她即刻想撤回前言。
“真的想聽?你會後悔的。”他維持着十指相扣的動作,對她附耳低語,“你不知道我在妄想中都對你做過什麽。”
“比如?”
“比如這樣,”伊恩将她的雙手拉到頭頂按住,“然後……”
艾格尼絲因為只有她聽得見的低語內容吞咽了一下。
他輕笑,似乎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說實話,這還是比較溫和的一個。男人或多或少都想象過做這樣的事。”
“理查對我應該沒有這樣的幻想。”艾格尼絲知道這不是個好話題,但她感到只有這樣談論自己的丈夫,她才能真正跨過他往前走,她甚至驚異于自己的冷靜。以幾乎冷酷的口氣說出來的每件事都是如今會刺痛她的記憶,“哪怕是床上,他也從來不吻我的嘴唇,除了婚禮的儀式上之外,一次都沒有。”
伊恩安靜地聽她說下去。
“他将這件事稱為履行義務,開始的兩年,每個月只在醫官告訴他的幾天內……和我‘履行義務’。過程中,他不和我交談。我覺得他甚至不喜歡和我對上眼神,因此我很快就開始閉上眼睛。但更多時候,他偏好後面。我想,那是因為他甚至不必看見我的臉,而我可以咬住枕頭,避免發出他同樣不喜歡的聲音。但那樣讓我感到屈辱。但我……什麽都沒說。等他終于認定自己不必來履行義務的時候,可能我和他都松了口氣。”
她打了個寒顫:“有些長詩裏說愛人之間的游戲是最快樂的事。而我沒有從中獲得過一絲的快樂,可能連痛苦也很少。大多數時候,我只是躲進回憶裏什麽都不想。可能最奇怪的是,那時我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正常,沒有從中看出任何的預兆。我以為理查就是那樣的人。所以……”
無措的停頓,她停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要推導出什麽樣的結論。
也許她只是想給自己找個渴望伊恩的借口。
“所以不管你想怎麽做,我想我都會接受。剛剛我是認真的,那些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疼痛也好,回憶也好,如果能用新的記憶蓋過去……”她澀然而笑,“我的動機并不單純,我只想告訴你這點,是否要奉陪由你決定。”
伊恩深深吸了口氣:“你這麽說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勝心。”
他以指腹勾勒艾格尼絲嘴唇的輪廓,語調略顯刻意地冷淡:“那麽先從親吻開始。”
……
宛如日出時便會死去,像是明天到來時世界便會化為齑粉,他們以要燃盡自己般的熱情,相擁跳只屬于彼此的舞蹈,旋轉得太快,忘了貼着的是深淵邊緣,一步踏錯便會迷失在瘋狂的地底國度。
明知荒謬,艾格尼絲還是開始祈盼夜色沒有盡頭。
微薄的晨曦是渡靈人的白袍,起飛早鳥的鳴叫是宣告白晝降臨的鐘響。伊恩不言不語地起身,艾格尼絲抱着膝蓋在床沿看着他。
伊恩系好袖口的帶子,回身注視她,沒有和往常一樣帶着戒備而柔和的微笑。但在他面無表情的時候,他的情緒和想法其實最好讀懂。
能說的話其實都已經說盡,應當說卻無法說出的詞句即便在此刻依然難以啓齒。
“我--”艾格尼絲收聲。
伊恩終于微笑了一下,忽然俯身将她拉過去,點到即止、問候一般的輕吻。
“下次見面時要換你先親我。”
比起道別、更像隔天就會再見的普通情人暫時分別時的玩笑,這就是伊恩從布魯格斯消失之前留給艾格尼絲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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