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VI.
第070章 VI.
目視烈日瞳仁會被灼傷, 追尋星辰所在之人亡于路途。
正所謂崇高之物往往致命。
奧古斯特猜想,他對蘇珊娜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出于對于陷落的恐懼。可在他因為新婚妻子仿佛不屬凡塵的美而顫栗退卻的瞬間,他便已經不可能不愛她。
可是他不能愛她。
因他微不足道的傾慕而令烏雲蔽日、彩星墜落, 那是比令自身陷入危機更深的罪過。
所以, 在奧古斯特為自己的應答而懊悔起來之前, 他已經開始感到慶幸。
而蘇珊娜只是以那雙可怖的美麗眼眸看着他, 面上沒有現出任何憤怒又或悲哀的端倪。她只是沉默良久, 才以鎮定的語氣向他坦白:她能夠以言語操控誘導他人,有時候,她會無意中那麽做。再不可思議的事由她說出來, 便成了理所當然。
“所以,從今往後, 我會對您保持沉默。”
長詩中的女郎對遠行的愛人保持忠貞, 發誓在他歸來前将言語封緘,期間受再多誤解也不曾吐出過一詞一句。奧古斯特初讀時還不覺得, 直到第二段婚姻開始後偶然再次聽到王庭的游吟詩人念出其中的名篇,才意識到被折磨的不只有女主人公。遠行的人如果真的愛天各一方的戀人, 那麽他又怎麽會不憂心如焚?怎麽會不急着尋到王托付尋找的聖物、早些回到故鄉?
這不是奧古斯特第一次愛上另一個人。
他愛過他的第一任王後菲奧娜,至少他想相信自己愛過。他們一同長大, 是玩伴, 卻也知道終有一日将會與彼此一同踏入婚姻殿堂。奧古斯特以溺愛幼妹的方式愛菲奧娜, 縱容她、給她他所能給的一切。
愛菲奧娜非常輕松, 奧古斯特不曾想過自己需要改變。他雖然是王國名義上的繼承人,卻并非作為繼承人被養育大的。十歲前他幾乎沒有離開過病榻, 陪伴他的便是書卷、音樂和繪畫。父親總是對獨子“缺乏男子氣概”長籲短嘆,可他羸弱的身體實在不适合策馬揮劍。
奧古斯特十四歲時先王在打獵後暴病而亡。在衆人目視下, 他走上王座,發現所有的大人、還有菲奧娜都俯身向他行禮,就連母親也只能站在他身側,而那石頭座椅是那麽大那麽冷。那時候,他才第一次意識到,他似乎走在一條他全無準備便啓程的道路之上。
但好在他身後還有母親支撐,身邊還有菲奧娜陪伴。
那時奧古斯特認為自己非常幸運。他以舊方式與所有人相處,依舊喜歡看菲奧娜提着裙擺奔跑的身影、聽她說些沒頭沒腦的夢話,他任由母親代替他與議政大臣們商議政事,後來甚至懶得在旁旁聽,寧可溜走去找玩伴和菲奧娜。除了父親這個角色從舞臺上退場,名為奧古斯特人生的這臺戲劇依舊一遍遍地循環上演單純無害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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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松的喜劇在奧古斯特十八歲後開始改變基調。
奧古斯特終于與菲奧娜成婚。婚禮上有人在賀詞中提到希望年輕的國王獨自執政,然後那個人就再沒出現在紅堡,但奧古斯特那時根本沒留意。為了保護他熟知的愉快世界,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冷酷的現實所刺傷,他的視野變得越來越狹隘,固執地只去看他想看見的東西:鮮花、樂曲與詩篇,他為人所愛,所愛之人就在身旁。
于是他看不見菲奧娜飛速的成長。她已經不是那個圍着她轉的小妹妹,而有了自己的野心和考量。他無法理解為什麽菲奧娜會為族人的放逐傷心欲絕--那些人圖謀不軌,和菲奧娜完全不一樣,她何必為他們悲傷?
同樣地,他也沒及時看見母親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是如何變得不再面帶微笑。
等到奧古斯特從五彩的氣泡中走出來,他感到自己猛然被扔到在異鄉。
那個總是面帶愁容的憔悴貴婦就是菲奧娜?整日與大神官走在一處低聲談論什麽的黑衣人是他的母親?
菲奧娜日漸衰弱,在最後的時刻不願意見他。但奧古斯特還是強行闖進去。他的小妹妹、他的王後躺在對她來說顯得過大的床正中,看見他露出露水般虛幻甘美的笑容。她輕輕說:“奧古斯特,所有人都知道你很愛我。可我不知道我究竟從你的愛中得到了什麽,而現在我就要死了。”
她忽然強自撐起身,盯着他,低低的話語像詛咒又像哀嘆:“不要再愛上另一個人,奧古斯特,你不該愛別人。”
次日清早,在晨露消散前,菲奧娜死了。
奧古斯特自認為愛過菲奧娜,他愛她愛得輕松愉快,他們甚至沒有争吵過,在收捎卻盡是苦澀的餘味。那時奧古斯特以為菲奧娜是因心病而死。他在妻子離去後,才開始感到內疚,痛恨自己為什麽沒能看見她郁郁寡歡的征兆。他是個幸福的傻瓜,菲奧娜始終沒能下定決心撥開蒙住他雙眼的迷霧。也許那也是她愛他的獨特方式。
他以為自我苛責和懊悔已經耗盡了一生能用來愛的力氣。可在一次次揣摩菲奧娜臨終贈言的真意後,他開始對她的死感到疑惑。王後死後,原本在她身邊服侍的侍女和女官都前後離開了紅堡,一個不留。奧古斯特已經察覺母親其實并不喜歡菲奧娜,但這樣仿佛要将王後留下的痕跡徹底擦除的手法未免令人生疑。
而後奧古斯特發現,不論是近臣還是女官,只要與他關系稍近,就會很快無聲無息地消失。他感到自己看到了不應看到的東西。
但他眼中的世界再也無法恢複原樣。
于是奧古斯特穿上言行古怪的铠甲,與所有人保持距離。
對于母親不情不願應下的第二樁婚事,奧古斯特也表現得無動于衷。海克瑟萊家的長女以美貌聞名,這點奧古斯特也略有耳聞。但即便他的新婚妻子是水澤妖精的化身,他也不會愛她。
--奧古斯特,你不該愛別人。
他無法保護身邊的人,他不能愛別人。
“您是否準備愛我?”
“不,我不會。”
這番對答宣告奧古斯特又一次,又或是第一次狼狽地墜入愛河。
這愛并不輕松愉快,更像是一場致死的折磨。奧古斯特無法給蘇珊娜任何東西。哪怕将紅堡所有的珍寶聚攏起來,都抵不過她的一縷金發。可他不僅不能獻上微不足道的、他擁有的一切,他愛的方式卻必須是完全的無動于衷。只要假裝對菲奧娜舊情未了,蘇珊娜就暫時是安全的。這對無論哪一位王後都是折辱,可除此以外,奧古斯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做。
在紅堡之中,王太後和她身後的藍血派便幾乎可以為所欲為--因為來自下城的革新派已經和上位王後一起銷聲匿跡。任何挑動母親權威的言行,都可能被解讀為來自蘇珊娜的煽動。海克瑟萊一族在魔法方面的造詣令事态變得更為複雜。
自從治愈疫病的靈藥問世,神殿內部也不再僅僅以三女神為界線劃分:侍奉薇兒丹蒂的神殿、彙集渡靈人的烏|爾|德聖堂、供奉未來的預言者隐居的聖所,不論在哪裏,都以是否要對外隐藏魔法與萬物之理奧秘為界,簡單粗暴地拆解師徒傳承和世代綿延的學術交誼。關乎神學與知識的分歧逐漸與政治分界線合二為一。中間地帶幾乎不複存在,否定一方的一個說法便是站到敵對的陣營,不存在部分同意又或大部分反對,只有絕對附屬某一邊。神殿中人能選擇的仿佛只有兩個身份:宣揚維護神秘知識的藍血派,又或贊成推廣魔法的革新派。
名義上統禦整個阿雷西亞神職者的梅茲大聖堂便成了雙方平靜對峙的風暴眼。
奧古斯特與蘇珊娜的婚姻也被視作對革新派的妥協。但如果國王表現出偏袒王後的意圖,難保王庭和神殿中的藍血人士會不會出手。
但他無法客客氣氣地與妻子相敬如冰,和蘇珊娜當母親樂見的儀式化夫妻。只要他看向蘇珊娜,一股兇惡的感情便像要将他掀翻。所以他學會了對蘇珊娜視而不見。
可他的耳朵、他的鼻子、甚至是他的後背都同時學會了如何在人群中立刻認出她。有時候,只是站在同一陣風能吹到的地方,奧古斯特就感到幸福得可悲可鄙。而當國王和王後不得共同現身,履行諸如觀看節日儀仗隊的義務時,那對奧古斯特而言都是嚴苛的試煉。可當試煉結束,他竟然又想再次踏入火焰。
奧古斯特無從揣測蘇珊娜對他究竟懷抱怎樣的心緒。
他想,他之所以不敢正眼看向她,也是因為害怕從她的眼中閱讀出恨意。
世上不存在不求回報的愛。即便奧古斯特知道自己愛得卑鄙、缺乏擔當,卻依舊不想正視蘇珊娜對他可能的怨恨。
可他與蘇珊娜竟然還是有一個孩子。
是啊,還有小奧古斯特。奧古斯特想要讓他露出笑容,卻又害怕讓孩子成為又一個幸福而無知的傻瓜。他便只能遠遠地看着那與蘇珊娜幾乎如出一轍的美麗眼睛學會察言觀色,而非整日蕩漾在鮮花、繪本和布偶之中。而每次短暫地與小奧古斯特獨處,奧古斯特都會被孩子小心翼翼的探究态度刺痛。他能做的,只有盡可能不動聲色地撫摸男孩柔軟的頭發。而為了保護小奧古斯特,他今晚再一次地傷害了他。
“我就是這麽一個軟弱無能的男人。所以我不責怪您的姐姐不愛我,哪怕她真的心另有所屬,我……也無法怨恨她。這都是我的錯。”奧古斯特收聲。艾格尼絲無端覺得,此刻在屏風的另一頭,那個消瘦而古怪的男人正在捂臉無聲哭泣。
“暗中我也一直在做準備,曾經也有過機會,但我永遠覺得準備不夠充分,如果走漏風聲,如果母親知道了,如果……一想到失敗會帶來怎樣的惡果,我就無法下定決心行動。而我也并不想真的傷害母親。可只是那樣,我是絕不可能向您的姐姐獻上勝利的。如您所見,我相當天真且優柔寡斷。”
“可是剛才……剛才我和她對視了。是我看見了我太想看見的東西嗎?我--”
奧古斯特再次停頓,整理他亂成一團的思緒和情感。再次出聲時,他已經全無猶疑:“您并沒有理由插手,這會給您帶來同樣的危險。但我太需要一個轉移所有人注意力的契機了。今天的供詞只是個開頭,但還不夠,所以我祈求您祝我好運。我請求您幫助我,幫助我們……我無法承諾給您的回報,但我會盡我所能。”
艾格尼絲長久地沉默,而後她低低說:“我同樣無法保證任何事。”
“這就夠了。請您小心,據我所知……監視您的不止一方。”
艾格尼絲起身,看向小聖堂入口的方向。尤麗佳站在那裏。艾格尼絲颔首示意她快要離開了,俯身點燃又一枚摻有沒藥的蠟燭,閉眼祈禱片刻,在離去前抛出最後一問:
“您想要的是什麽?”
奧古斯特即答:“和她相視而笑。”
“和您相視而笑,他是這麽回答的。”
夜向更深處墜落後,在紅堡另一頭,伊恩這麽禀告。
蘇珊娜面向上鎖的小窗,半晌才回身,神情半明半昧,像在微笑,眼中像有水光又像是被飄浮在空中的精靈燈火點亮: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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