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VI.
第071章 VI.
伊恩被蘇珊娜的應答所震懾, 久久沒有開口。
他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空白。随即,他的唇線緊緊繃起,同時毫不避諱地盯着蘇珊娜,宛如面對完全陌生、無可理喻的龐然大物, 除了默然瞪視以外, 忘了其餘的動作。
“辛苦了, ”蘇珊娜首先恢複平靜, 快步走到房間另一頭, “之後你不必再來向我報告狀況了。今晚是騷動伊始,守在外面的人手必然有些混亂,但之後對我的監視和看護定然越來越嚴密。”
伊恩慢了半拍, 才應答:“那麽之後您想要我怎麽辦?”
“随你,換而言之, 你自由了。”
伊恩啞口無言。
“你不用把懷疑之色表現得那麽露骨。我沒有準備針對你的後手, 因為沒有必要。實話說,之後我應該沒有再繼續應付你的心思和精力, 而你也不足以撼動當下的局面。”蘇珊娜似乎已經完全恢複常态,言辭一針見血, “不過我也不會忘了感謝你。那枚戒指就當做你發現菲奧娜和公爵夫人之間關聯的酬勞了。”
伊恩舉起右手,看向戴在食指上的一枚金色素面戒指。它看上去平平無奇, 卻能夠令伊恩在紅堡中出入自如, 宛如透明人。這戒指并非真正能令擁有者隐形的頂級寶物, 原理卻十分相近:只要戴着它, 周圍人就會對伊恩視而不見。
“不過,我奉勸你不要試圖戴着這戒指硬闖紅堡和神殿的重地, 比如其他貴人的住處……簡單的魔法陣就可以破解這枚戒指的效果,”蘇珊娜向放置在房中的一塊水晶擺設看去, “比如這個。”
“我對您感激不盡,當然也不會試圖去刺殺任何人。那對我最沒有好處。”伊恩逐漸找回自己的步調,含笑回應。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片刻失神,幾乎立刻以發問掩飾過去:“但這種擺件只能防住簡單的魔法,卻無法擋住強行闖入的士兵吧?”
“你在為我的安全擔心嗎,小子?”蘇珊娜愉快地輕笑起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露出輕松的笑容。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當然想賣您和海克瑟萊一族一個人情。”
“我心領了,但是不需要。”
也許有賴伊恩剛才帶來的消息,今晚蘇珊娜似乎比往常要好相處,他便追問:“因為會有來自白鷹城的援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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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擡眉,幹脆地否定:“不。在必要的時候,我的孿生弟弟是個能狠心顧全大局的人。換而言之,對我和其他親族來說,他有時可以變得非常冷酷。如今的狀況下,我被王太後迫害致死是對海克瑟萊一族最有益的結局。因為那樣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與科林西亞和王國決裂,不必礙手礙腳。但如果我挺過這一關,亞倫也不會吝啬援手。這點我和他都很清楚。畢竟我們是親姐弟。”
伊恩搖頭:“能說出這樣的話,您也十分可怖。”
蘇珊娜輕聲重複:“可怖……嗎?”她哂然,忽然走到伊恩面前,直視他的眼睛,戲弄似地緩慢眨動雙眼,聲調也刻意壓低拉長,“會用這個詞形容我的人,還真是不多。小子,我對你而言就沒有絲毫的吸引力嗎?”
伊恩呼吸亂了一拍。而後他連退三步,難得完全收斂起防備的笑面:“請您不要開這樣的玩笑。現在也不是能開玩笑的時刻吧?”
蘇珊娜一眨不眨地觀察着伊恩的反應,轉而勾唇:“可我現在能做的只有和人開玩笑打發時間了。我已經布下我所能布下的所有伏線,至于結局的紡錘是否會落到我祈願的方向,我将這個決定交給斯庫爾德。”
“沒想到您竟然是斯庫爾德的忠實信徒。”
“那麽你呢?你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企圖反抗命運安排的英雄角色。”
伊恩別開臉:“我哪種都不是。”
“和艾格尼絲一樣。”
伊恩沒說話。他感到被冒犯,罕見地露出了陰沉的神情,緊抿着唇拒絕應答。
蘇珊娜見狀嗤笑出聲,卻沒有放過他,繼續嘲弄地以言語進逼:“說到艾格尼絲,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這裏,這也意味着對有人而言--比如理查,是趁機加害她的好機會。不過正如我此前所言,我不會再要求你暗中保護她。是去是留,由你決定。”
伊恩眯了眯眼睛,深翠泓光随之一轉,卻連波光都異常冷淡:“您完全不必這樣煽動我。”
“伊恩·柯蒂斯,你的态度言行真令人費解,不知道該說是天真還是狡猾。你究竟想要從尼絲那裏得到什麽?如果你只想要報複她、折磨她,那麽我告訴你,你只需要一走了之。”
伊恩面無表情,拒絕應答。
但蘇珊娜自顧自說下去:“我已經告訴艾格尼絲你被艾奧教團襲擊的事。只要你離開梅茲,再次跑到諸如聖地之類的地方去,那麽對她來說,你就會永遠是生死不明、雖然消失但一直存在的亡靈。但看起來你并不打算那麽做。畢竟同樣的事你十年前已經做過一次,卻費盡心思再次出現在艾格尼絲面前。”
伊恩感到自己已然在節節敗退:“陛下,您居然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試圖分析的我意圖才更教人費解。”
蘇珊娜無言凝視他。
伊恩的背脊上竄過一陣寒意。在白鷹城時,他就覺得海克瑟萊一族許多人擁有的淡藍色瞳仁有時十分恐怖。那顏色太淡,像冰、像水晶、也像無垢的雪後晴空,因而有種非人的冷酷,只會映出觀者自身避不可及的倒影。
只需要再多一句簡單的問話,伊恩就不得不直視內心的洞孔,與其中的答案面對面。
他情不自禁顫栗起來,在大難臨頭似的恐懼重壓下,內心某處卻反而松了一口氣。
也許他等待某個人逼他低頭、逼他看向皮膚背側隐匿的鼓動、逼他坦率地撕下名為自尊的幕布已經很久。這一刻終于即将到來之時,他反而分外平靜。
然而,蘇珊娜在給出最後一擊前停住,冷然道:“我想說的只有這些。”
伊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蘇珊娜高傲地擡起下巴,再次流露出鄙夷的神氣:“答案要自己去想。”
伊恩像突然被從高空抛回地面,屏息凝氣地等了片刻,才無措地松弛下來。他感到頭輕飄飄的,源頭不知是托着他起飛的僥幸,還是将他內心的洞孔鑽得更深的失落。
“那麽,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他這麽說着,不禁攏緊了鬥篷前襟。
“這要取決于是什麽樣的問題。”
“如果您一直知道國王陛下對您的心意,甚至大致揣測出了內情,那麽您為什麽要佯裝不知?”
蘇珊娜微笑着将一縷金色卷發別到耳後,順勢略微垂頭,神情再次變得柔和。她轉而側眸看向伊恩,帶着一點幾近憐愛的嘲諷:“那樣的話,即便時機尚未成熟,他也會覺得自己不得不行動起來。所謂男人的自尊,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伊恩總覺得這話并不只在說奧古斯特。他只想立刻離開這裏:“我受教了。那麽……容我告辭。”
蘇珊娜以微妙的神情欣賞着他的狼狽模樣,淡淡說:“那麽,希望我們有朝一日,還能活着見面。”
伊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重重看守之下的王後住處的。
他在深夜的紅堡中游蕩了一陣,猛地被跟在身後的足音驚醒,駭然停步,而後發現那是自己的腳步聲。
“呼……”伊恩往轉角的陰影中一靠,順着牆坐倒在地,單手撐住額角,試圖調勻呼吸平複心緒。但堵在胸口的那團火只燒得更旺,他不由自主向內蜷縮,想要用身體壓滅它,卻反而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紊亂的心跳。
蘇珊娜又誘導他了嗎?
不,沒有。在向蘇珊娜禀報在小聖堂的見聞之前,他就已經心煩意亂。
然而奧古斯特的那番自白,還有蘇珊娜那抹舉重若輕的微笑确确實實地刺痛了伊恩。她對奧古斯特的心意早已知曉、卻決意佯作不知,那是何等的決然和柔情!
是嫉妒,是妒忌,卻也兩者皆非。
伊恩不明白為何蘇珊娜會對奧古斯特鐘情。那樣理所當然地俯視他人、來自雪之國的王後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東西?伊恩并非無法理解奧古斯特,不如說,正因為他能夠對奧古斯特的處境共情,才愈發惱火。為什麽國王等同無能的隐忍竟可以被視作美談?就因為他是國王,所以只要有苦衷,他就可以得到原諒還有更多?
這并不是看到了自己本可以擁有的美好事物而生出的醜惡感情。至少那樣更純粹。寄宿在他人掌心的星辰炫目得令人幾欲落淚,但那不屬于他,只會照出他足下的泥沼有多寂寥。與他無關的動人故事是傳奇,遙遠,觸不可及。伊恩甚至無法妄想取而代之,哪怕是想象,他都無法将自己與傳奇中的主人公擺在相同位置。那願望比鏡中的身影、溪水中的月光還要虛幻。
他還不至于看不明白,奧古斯特與蘇珊娜擁有某樣決定性的東西:
哪怕不交換只言片語,即便心意未通,他們依然對彼此絕對信任。
而揪住他胸口、令他方寸大亂的,是艾格尼絲對同一個俗套故事的反應。
伊恩起身,扶着牆面漫無目的地前行。他被自己得出的結論割傷,從疼痛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這場突如其來的情感暴風的源頭。
公爵夫婦抵達紅堡的時候,伊恩在場。他戴着那枚戒指,混在迎接的人群中。艾格尼絲從馬車中鑽出來。那一瞬間,伊恩幾乎以為她看到他了。但她當然沒有,她從他面前一無所覺地走過去。艾格尼絲身裹厚厚冬裝的樣子與記憶中的樣貌重疊,但她又确實判若兩人。數月不見,她消瘦不少,卻不憔悴,打量新環境時,眼睛裏含着在追索着什麽的異樣神采。
伊恩思索片刻才反應過來,艾格尼絲的最大改變在于她審視身周世界的神态。她以前總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眼裏不僅有此刻,更有浮在此時此刻之上的層層回憶。那不論何時何地,都懶洋洋的抽離姿态是她的迷人之處。但現在,艾格尼絲不再凝望他人臉龐後的虛空,而是好好地審視面前的每個人。
這麽一來,她的眼神便變得與亞倫十分相似。
伊恩不禁疑心存在于艾格尼絲記憶中的那部分自己,從她的身上永久地剝落了。
這個念頭令他無法靠近艾格尼絲。他故意玩忽職守離開了。第二天,直到喬安口供的流言傳開,他才再次開始遠遠地監視王後居所附近的動向。艾格尼絲一直陪伴在蘇珊娜身側。整日的戲劇性|事件結束之後,艾格尼絲被陌生女官們簇擁着前往新住處。那個時候,伊恩從後看到的背影,依舊筆挺。
小聖堂中并沒有放置什麽防禦用的魔法陣,艾格尼絲身邊也的确缺乏護衛,伊恩便正大光明地一路走到神壇邊的廊柱下。他看着艾格尼絲獨自在小聖堂的神壇前跪下,清楚捕捉到她臉上迷茫的掙紮之色。
他不記得艾格尼絲是個虔誠的信徒。能讓她苦惱到神像前尋求答案,想必是在他無法窺探的牆壁之後,姐妹之間交流了什麽搖撼艾格尼絲心神的話語。
當艾格尼絲擡頭看神像,她的眼裏再次起霧。
伊恩不得不別開視線。
而後,奧古斯特開始隔着屏風傾訴。伊恩便也在一旁傾聽了國王的獨白。奧古斯特有多卑怯,艾格尼絲便有多少理由可以拒絕他最後的請求。她固然不擅長拒絕,但随便推诿還是做得到的。可她竟然答應幫助他和蘇珊娜,即便那未必會幫助她在與理查的拉鋸中多獲得一點益處。
除了她被聽到的故事感動以外,伊恩想不到別的解釋。
而這也意味着,即便艾格尼絲那樣堅定地擺出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态度,她其實也對忠誠、信任、勇氣和節制的愛心懷向往。而這恰恰是伊恩沒能給她的。伊恩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他從她那裏奪走了她本可能擁有的東西。比如菲利克斯。
而伊恩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自己還是艾格尼絲更加惱火一些:
為什麽她還是說她無法愛菲利克斯,為什麽她從不要求他剖白心跡,更從沒有一次問過他是否愛她。
而如果她真的抛出這個問題,他又是否能夠回答?
伊恩搖搖晃晃地站定,揉揉眼睛,迷蒙的視野終于恢複清晰。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到了一個最不該來的地方。
他站在無人踏足的深冬花園之中,枯葉落盡的清癯古木無言伫立,發黃的長草和灌木叢披上薄霜,在月光下幽幽泛着寒光。而在他一擡手就夠得到的窗戶後,是艾格尼絲今晚剛剛抵達的新落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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