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VII.
第075章 VII.
王後被軟禁的第二天毫無波浪地過去。紅堡中跨年祭典的籌備也沒有停下, 表面上一切如常。但理查與艾格尼絲此前因為條件談不攏而停滞不前的官司卻悄然加速。艾格尼絲猜想,理查急于結束麻煩事,想要早日從梅茲脫身,甚至做出了堪稱大方的讓步: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條款莫過于, 理查同意向荷爾施泰因割讓作為港口而言與布魯格斯重要性不相上下的伊普萊, 将這座海岸線上最北端的不凍港作為賠償。
從白鷹城來到梅茲已經數月的封臣和神官們對蘇珊娜的境遇只字不提, 只忙于繼續與理查一方敲定最後的細節。
因此, 死訊傳來的時候, 艾格尼絲和理查同在公爵暫住的客房小廳中。
但也僅此而已。她在臨時充當書桌的長臺面一端,理查在另一頭。他們各自面對成堆要在證人注視下簽字的文件,傾聽身後的文職官念出需要雙方讨論歸屬的財産清單。夫妻之間沒有交談, 甚至沒有看彼此一眼。淑磁
首先來報信的是理查從布魯格斯帶來的騎士。艾格尼絲聽不見耳語的消息,但她餘光清晰瞥見, 理查的臉色一瞬間凝固了。旋而, 他意識到艾格尼絲正在觀察他,立刻繃緊唇線重新看向面前的文書, 冷冷說:“我知道了,你退下。”
很快地, 尤麗佳就進屋,在艾格尼絲身側俯身:“女士。”
艾格尼絲訝然微微側目。她摸不準這位王太後派來的女官為何要來報信。
對方已然以繼續低語:“剛剛得到的消息, 喬安今天早晨死了。”
艾格尼絲立刻看向理查。公爵将一份核對完的清單抛到一側, 開始閱讀下一份, 但攥住羽毛筆的手卻因為用力而在骨節處泛出青白色。
尤麗佳繼續快速禀告:“看上去是自殺, 但是關押她的那件屋子很可疑。”
“可疑?”艾格尼絲索性擱下筆。她知道整間屋子的人,包括都在試圖偷聽尤麗佳的話。看起來這是理查剛剛都沒得到的隐秘消息。
半是困惑地眯起眼睛, 艾格尼絲吩咐說:“直接說吧,理查也有權利知道。”
尤麗佳颔首, 直起身以不大不小的音量從頭整理信息:“今天早晨,路過的修士發現喬安·伊普萊關押的那間屋子的窗戶開着,叫人進去就發現了她的屍體,看起來是将床單系在床頭的木欄上--”
在場的一位神官輕咳一聲。
“這似乎的确不是應該向您描述的場景,請您原諒。可疑之處在于,那扇窗戶原本應當內外各自上了一道鎖,憑喬安的力氣是不可能破壞的,也就是說,一定有人從外打開了那扇窗戶。因此,眼下正在那裏調查的大人們似乎認為自殺也許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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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尼絲凝視尤麗佳半晌,沒有說話。其他人也看着尤麗佳失語。
尤麗佳露出困惑的微笑。
微笑。艾格尼絲終于找到從剛才開始便令她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尤麗佳似乎不僅察看了喬安的死亡現場,在井井有條敘述案情的時候還明顯樂在其中。
“我知道了,如果有新情況,麻煩你再來報告。簡,你去蘇珊娜那裏等着,我會和理查一起去大廳。”
“是。”尤麗佳和簡聽命離去。
艾格尼絲起身:“今天是否就先到這裏?反正你的人和亞倫派來的人都還有事沒商讨清楚,也不急在一日。”
理查頭也沒擡:“不必。”
艾格尼絲停頓片刻,淡淡問:“所以,之後你去見過她嗎?”
理查的筆停住了,他沾的墨水有些多,一旦停下墨珠便要從筆尖垂落。在弄髒羊皮紙之前,站在公爵身後的侍官眼疾手快地抽出了要緊的公文。
桌面上砸開一朵盛開的墨花。
理查一言不發地起身,似乎打算走進卧室。
“你不去吊唁一下她麽?”
理查在門邊停住,回首冰冷又刻薄地反問:“你會去嗎?”
“她畢竟對我抱有過殺意,我不會去。但你不一樣。”
“你又明白些什麽?!”理查怒喝,立刻緊緊閉上嘴。
艾格尼絲平靜地回答:“我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她。甚至覺得她有些可憐。如果你對她的死毫無表示,對當事人而言還真是及其凄慘的結局。”
理查什麽都沒說,砰地一聲關上了通向卧室的門。
“不要忘了今天正午我們還要一同觀摩降臨日儀式開幕。”艾格尼絲略微擡高升到。
房中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艾格尼絲坐回原位,卻沒有心思繼續看面前需要她首肯的冗長分割方案了。
對于喬安的死,她并不震驚。喬安自己也很清楚不論結果怎樣,她都不可能從王後與王太後的這場對壘中活下來。但在疑團完全解開之前,在找到證物之前,唯一的、最重要的證人同時也是犯人便已殒命,難免不令人心生不甘。
艾格尼絲看向緊閉的卧室門。離開白鷹城、成為科林西亞的新公爵夫人的時候,她怎麽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天。貼身侍女懷着殺意和無處安放的扭曲愛意,丈夫是個披着理想領主外皮的僞君子,而她自己……
艾格尼絲搖搖頭,将思緒轉回尤麗佳剛才帶來的消息上。
如果尤麗佳并非有意撒謊混淆視線,假如喬安真的并非自殺,那麽首要的嫌犯自然是王太後一方的人。比如……艾奧教團?但法比安的立場搖擺不定,而教團其他人的看法她根本無從知曉。但毫無疑問的是,死無對證對凱瑟琳而言最為有利。但蘇珊娜和奧古斯特同樣有嫌疑。由自己的人動手、而後栽贓給王太後是個打破眼下僵局的手段。
不管怎麽說,亞倫那裏至今沒有任何消息也太過可疑了。
而奧古斯特也沒有動作。
距離教歷新一年還有三天,降臨日儀式從今天開始,會一直延續到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內海對側的帝國儀式似乎略有不同,但在阿雷西亞諸國,慶典和儀式雖然形式有所出入,目的和核心卻大同小異。
第一天向烏|爾德供奉香膏,祈禱冥河對岸的逝者同樣會平安迎來下一年,同時銘記這一年中逝去的親朋。第二天是薇兒丹蒂的盛大筵席,戴着面具的舞者會徹夜在神殿中燃起的藍色火堆旁起舞,街道上也會戴着驅邪面具的人成群結隊地來去狂奔。最後一天留給掌管未來命運的斯庫爾德,虔誠的諾恩信徒們會不起爐竈,一日戒酒,食用冷食,在靜思和祈禱詩的歌聲中迎來并送走主父的三位現世分|身。
而名義上作為阿雷西亞共主的梅茲國王,有義務出席并帶頭施行祭祀。
但前去迎接奧古斯特的親衛隊面對的卻是緊閉的門戶:
國王奧古斯特拒絕前去主持降臨日儀式。三女神和主父不會歡迎傀儡的獻祭--國王本人只說了那麽一句,便縮回寝宮深處再不露面。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離開這裏一步,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這消息傳來之後,理查立刻從卧室中現身,竟然身穿輕薄的鎖子甲,佩劍也久違地懸上腰際。他冷然吩咐随行的騎士們把守好這一側的宮門,又清點核對眼下聚集在這裏的人數和姓名。最後,理查看了艾格尼絲一眼,背過身去:“你要去哪裏都和我無關。在紅堡中亂跑丢了性命我不會負任何責任。”
不論是公爵的戎裝還是騎士們的戒備姿态,都昭示着風暴将至。
在艾格尼絲嫁到布魯格斯的時候,科林西亞就早已擺脫戰亂多年。但年輕時,理查确實以出色的領袖才能而聞名諸國。這還是艾格尼絲第一次看見理查的這一面。
奧古斯特拒絕出席祭典可能會觸發沖突。與其冒險穿過紅堡回到沒有人把守的住處、又或是前去确認蘇珊娜的狀況,留在這裏似乎是更為穩妥的選擇。艾格尼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眼下我沒有自己的護衛,你不打算把我趕出去吧?”
“随你。”
還沒到正午,紅堡不知何處便傳來騷動聲。有人在齊聲叫喊,伴随着撞擊的巨響。嘈雜聲越來越近,人群終于經過公爵居住的側殿。守在門邊和走廊上的騎士一個個屏息凝氣。
這個時候,艾格尼絲才聽清楚,那撞擊聲是劍鞘敲打盾牌發出的,人群則反複齊聲高呼:
“國王萬歲!”
“國王萬歲!”
“是親衛隊?”有人禀告。
而經過的這一隊似乎只是眼下在紅堡制造混亂的一小部分人,正打算前往不知何處合流。似乎只要不阻礙他們前進,就不會成為他們攻擊的對象。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群群情激昂的親衛隊士兵要平安經過并走遠的時候,理查麾下的騎士卻不知怎麽與他們起了沖突。
轉眼之間,狹窄的走道便成了戰場最前線。
理查帶來的騎士、外加騎士的馬童侍官們至多三十人,而廳中雖然聚集了數十位神官,但又大多慣于處理司法和文職,能夠提供的加護十分有限,更不用說有幾位神官直接被厮殺聲吓得坐倒在地。
“撤退!撤退!”
“一定要死守住!”
手持大盾的騎士們從走廊口退到了房門口。
“理查大人,我們沖出去吧!”
“人太多了!”
“艾格尼絲女士,請您躲進卧室!”
理查見狀也拔劍出鞘。他沒有立刻加入戰鬥,想必他也知道自己揮劍已然有些勉強。況且領主的雙手長劍在室內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長桌被推倒拖到門邊當做路障,艾格尼絲不知不覺便退到了理查身旁。
理查側眸看向艾格尼絲,劍光映照下白發雪亮。他的神情卻十分寧靜,仿佛身處結冰積雪的湖畔,正向共同散步的妻子指出遠處飛過的最後一批越冬水鳥:“如果我和你最後不得不死在一處,那神明還真是愛開玩笑。”
頓了頓,他繼續說:“從卧室的窗可能還能翻出去。”
艾格尼絲将問話吞了下去。
“要茍且偷生的話,我已經太老了。”理查向前邁了半步。
艾格尼絲居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在想出合适的應答之前,她已經貓着身體往卧室的方向奔去。
砰!
像是有人從背後狠狠推了她一把,艾格尼絲撞開卧室門,跌了進去。
從門外投擲進來的火焰在房中炸開,點燃了桌面和地上的文件。
氣浪蒸騰,煙霧刺鼻,有人試圖打開窗戶逃生,強風灌入,四周反而瞬間淪為火海。
聚攏在門外的士兵們也被大火的煙氣所波及,顧不上繼續進攻,混亂四散。
艾格尼絲捂住口鼻,勉力分辨出卧室窗戶的輪廓。幸好窗戶已然打開,艾格尼絲咳嗽着将頭伸出窗外。
她這才意識到理查居住在紅堡最高層。
就這麽跳下去必死無疑。
艾格尼絲回頭,大火已經舔舐着燒穿卧室房門,濃郁的煙氣令艾格尼絲的雙眼口鼻都在灼燒,呼吸困難。燒到窗口只是時間問題,就算真的會有救兵,也等不及了。折返同樣不可能。
可是她還不想就這麽結束,還不能死。
爬上窗臺,她揪住胸口衣襟,大聲念出令人懷念的詞句:
“起風吧,起風吧,嚴冬的使者啊,聽我號令!”
這次,只有這一次也好--
有那麽一瞬,艾格尼絲以為她成功了。風之精靈似乎回應了她的呼喚,在她足下開辟出疾風的道路和階梯。
但是她的下一步就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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