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I.

第102章 I.

“穿過這片樹林就到營地了。”

聽到提伯特這句話, 不僅僅是雅各布,霍恩也精神為之一振。

林木後的天際确實袅袅飄起炊煙。

“不知道能不能碰見面熟的人……”雅各布喃喃自語。他轉頭看了伊恩一眼,訝然發現對方神情嚴肅。

霍恩見狀嗤笑:“究竟是不是叛徒馬上就見分曉了。”

伊恩勾唇,沒搭理他。

雅各布心中一咯噔。難道伊恩真的是弗雷德加和公爵夫人那方派來的奸細?這幾日他對伊恩已經産生了親近之意, 他還是想要相信那只是一個誤會。

四人走進密林深處。

提伯特突然勒馬:“我在這裏先發個訊號, 免得被巡邏的衛兵誤認為敵人。”

霍恩抱臂颔首, 拍了拍雅各布繃緊的肩膀:“放松點小鬼, 快到了。”

雅各布讪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 他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心砰砰亂跳。這片林子太寂靜了,已經有人事先開辟出了一條小道, 也許是因為有人頻繁在這附近活動捕獵,連鳥鳴都沒有。

提伯特所持的魔法道具是行軍中常見的水晶羅盤, 不僅可以感應魔法波動顯示友方的方位, 還可以互相傳遞簡單的彙合訊息。

沒過多久,前方就傳來馬蹄聲和腳步聲。

霍恩長舒一口氣, 往前走到提伯特身側。

奔在最前方的騎兵身形逐漸變得清晰可見。披風向後舒展飛揚,是初秋濃綠淡黃間雜的樹林中一抹罕見的深藍, 跟随在後方奔跑着的侍官手中高舉飄舞的白色的旗幟。

藍是北科林西亞軍的顏色,白色則是北境的荷爾施泰因。

“怎麽--”霍恩張大了嘴, 難以置信。

雅各布還沒反應過來。

但下一刻, 溫熱的液體就濺到了他臉上。他踉跄退了一步, 鼻尖擴散開血腥味。

雅各布低頭, 呆呆地看着魁梧的霍恩在地上抽搐。

霍恩還沒死,但也快了。

一劍劈開要害, 真是高明的劍術。

雅各布擡頭,提伯特·阿蘭面無表情地俯視他, 手中劍尖淌血。

“你……你才是--”雅各布唇齒變得不利索。

“拔劍!”伊恩的呵斥從身後響起。

晚了。雅各布心道。他還沒摸到劍柄,就已經看到了自己二十年人生的結局。

太好了,他沒相信錯人。書辭

在視野完全被黑暗和劇痛塗抹之前,雅各布看到伊恩持劍的身影。他在雅各布倒下前,拔出了沒能及時出鞘保護主人的佩劍。太好了,雅各布想,真遺憾。他其實還挺想看一看這個男人正面與人戰鬥的身姿。也許是瀕死的幻影,拿在伊恩手中的劍泛着淡淡的綠色光芒。

最後,雅各布聽到了自己的軀體沉重地落地的聲音。

咣--!

劍身相碰,花之精靈的綠色光芒劇烈震顫。

提伯特一擊不中,便暫時收手:“精靈劍使?可惜太弱了,就算用上精靈的祝福你也無法逃走。”

确實,三騎騎兵外加随侍的步兵已經環成一個圓,再加上提伯特,不論怎麽看都是伊恩無法獨自闖出的致命包圍。

“你沒有必要殺了他們兩個。”伊恩雙手持劍維持與提伯特的距離,面無表情。

他已經很多年沒用以劈砍見長的雙手劍,這武器比細劍要沉重太多。伊恩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吃下對方居高臨下的第二擊。

“知情人越少越好,”提伯特一路上不茍言笑,這時候突然龇牙,露出一個猙獰的冷笑,“不管你是讓還是伊恩,還是有別的什麽名字,多謝你替我當替死鬼。”

伊恩嘆了口氣:“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提伯特困惑地蹙眉,卻還是再次舉起手中利劍,作勢要揮下。

伊恩向後退,看上去慌不擇路,仿佛要直接撞到身後的騎士馬前。

前後夾擊,窮途末路。

提伯特笑意加深。

然而,他的表情倏地凝固,發出怪聲:“咕呃--!”

提伯特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便面朝下跌落坐騎,後腦汩汩流淌出鮮血。

藍披風的騎兵甩掉劍身上沾的鮮血,還劍入鞘。

伊恩抛下武器,叩擊右手小指上的不起眼銀戒。一只銀色的幼鷹随之現形。他垮下肩膀,顯得意興闌珊:“這樣就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三名騎士中只有一人是科林西亞人相貌,剛才走在後面的兩騎都是雪膚金發的北國人。“請跟我們來。”

伊恩伸手摸了摸黑馬安撫情緒,而後翻身上馬鞍,随口以北境語問道:“戰況如何?”

“費迪南和叛軍主力沒等來南軍的援護,我們又及時趕來增援,這一役是科林西亞大獲全勝。”

伊恩聞言一聳肩,對此沒置評。

四騎沉默地穿過林地。眼前豁然開朗,樹林盡頭的空地紮起軍營。這裏俯瞰下方的河谷,側旁又有另一片小樹林遮蔽,位置非常優越。

進入營地後四人下馬将坐騎交給馬夫照料,領頭的那名騎士繼續為伊恩帶路,直将他引到營地中心的帳篷前。他掀開帳篷帷幕一角,低聲通報:“亞倫大人。”

“讓他進來,你退下吧。”

伊恩向對方點頭致謝,閃身鑽進帳篷。

即便早知道海克瑟萊一族除了武器附魔,近十年又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秘術,伊恩還是一怔。

外表平平無奇的行軍帳篷內部別有洞天,足有帳篷本身三四倍多的寬敞空間,從居住到處理公文的陳設應有盡有,看上去與舒适的行宮無異。

海克瑟萊一族年輕的族長、荷爾施泰因伯爵亞倫站在一張鋪滿了地圖和古怪裝置的長桌前,聽到動靜擡眸看來,給了伊恩一個禮節性的微笑:“旁邊有酒和水,要不要先喝一杯解渴?”

伊恩就沒客氣,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佳釀也沒能沖淡死亡留下的糟糕氣味。

亞倫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您過着舒适的行軍生活的時候,鄙人可是在會遭遇埋伏的沼澤地帶徒步行走,還差點被當做叛徒處決掉。”伊恩尖刻地應道。

“從對方的角度來說,你的确就是叛徒。當然也要多謝你們的努力,費迪南想趁南科林西亞被反抗軍和多奇亞軍夾擊、将他們一舉擊敗的打算落空了。”

而叛徒不止有他一人。

伊恩擱下酒杯:“你在對面究竟有多少線人?”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麽?我當然不可能把賭注全押在你一個人身上,”亞倫已經将視線再次落回桌面,一邊翻動羊皮紙頁,一邊平靜道,“不過提伯特會和你撞到一處是意外之喜,省了不少事。”

“你一開始就準備用完就殺了他?”

亞倫擡眸:“我不記得你是會為了道德上的污點義憤填膺的家夥。”

伊恩殊無笑意的勾唇:“的确不是。就當我失言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那個名叫雅各布的小鬼身上移情。他們幾乎沒什麽重合的地方。

二十歲時的伊恩·柯蒂斯已經被聖地的風沙磨得警惕、麻木、堅硬且冷漠,而雅各布漫不經心、天真、缺乏警戒心,在面對死亡的時刻也安之若素,仿佛忘了要害怕。而伊恩之所以能一次次地從絕境中生還,只因為他無法心甘情願地面對死亡,每一回都選擇難看地掙紮到底。

況且伊恩在聖地見過太多人的死,其中許多人與雅各布一樣無辜。

即便沒有被不幸牽扯進來,如果伊恩沒有途中一次次地伸手,雅各布很可能更早之前就丢掉了性命;即便活到了那片沼澤地,伊恩也很難相信雅各布能活着走出樹林。

伊恩只是沒來由地感到惱火。又一次地,他為一個人降生而又輕易地死去的無意義感到荒謬。

“原本我也不打算用這樣的手段。但是費迪南一方先在弗雷德加手下安插線人,搞得我親愛的盟友因為敵人裏應外合、焦頭爛額,我用同樣的手段回敬也在情理之中。”亞倫意态坦然,攤開另一張地形圖看了片刻,自言自語似地開口,但伊恩知道這是在解釋給他聽。

“這場大捷之後,南科林西亞暫時能收住亂象,至少那些舉棋不定的人都會很快站回弗雷德加這邊。起義的農民稍加安撫也能控制住。但這也只不過是把南科林西亞的局勢撥回到了原點。”

“要讓費迪南放棄野心認輸,這還遠遠不夠。”伊恩抱臂往牆上一靠,牆壁頓時變形,軟軟地往後凹陷,雖然外貌和空間構造改變,帳篷還是油布。他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愉快地站直,繼續說道:“所以?還有什麽是我可以為您做的,亞倫大人?”

“荷爾施泰因軍重新修整需要時間,雖然有符文,但還是有人會水土不服。繼續向南推進不能指望速戰速決,一時半會兒這場戰争還結束不了。”亞倫擡眸看來,發問的口氣更像是陳述,“在我這裏當個副官怎麽樣?不論是和弗雷德加他們還是其他科林西亞各方打交道,我都需要更多本地助力居中斡旋。”

伊恩平靜地回道:“您很清楚我不會、也不能拒絕您。”

亞倫露出“你明白就好”似的表情。然而伯爵大人卻沒有就此放過伊恩,而是繼續敲打道:“你身為科林西亞人,卻為我這個北方佬效力,即便是科林西亞這側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伊恩聳肩:“我活到現在,一大半時間都不在科林西亞。對這裏也沒什麽歸屬感。”

“那麽之後我再傳喚你,會有人帶你去休息。”

“是。”

伊恩毫無留戀地轉身往門邊走。

“你不問北邊局勢如何?”

他步子一頓:“如果還留了隐患,您是不可能放心南下的。”

“那倒未必。”

伊恩訝然回頭。

亞倫坦白:“我原本想在北科林西亞再駐紮一段時間,但弗雷德加這裏實在撐不下去,我只好趕來。巴姆貝克投降得太快,向布魯格斯投誠的北方領主都只為了自保,我帶人一走,難保費迪南不會暗中與他們接觸,想策反他們從背後捅我一刀。”

伊恩默然看了對方片刻才問:“所以?”

“你害怕和我談及艾格尼絲。”亞倫下定結論。

填滿兩人之間距離的氣泡被一個名字倏地戳破。

“我沒什麽可以說的了,”伊恩忽然感到十分疲憊,措辭愈發謙卑,但綿中帶刺,“我不會求您讓我回她身邊,也不會主動向您打探什麽。我很清楚現在我在她身邊派不上用處。即便我在這裏向您證明,我這人其實也有那麽一點價值,您還是未必會讓我回去。我目前沒有和您談條件的資格,不需要您反複提醒,我也心知肚明。”

亞倫的神情頓時有些複雜。

有那麽一瞬,伊恩幾乎要誤以為對方在同情他了。

亞倫問:“那麽你為什麽在這裏?”

伊恩認真地思索片刻,才答道:“為了萬中有一的可能性。”

亞倫笑了。不知道究竟對他的這個答案感到滿意還是可笑。

“我懷抱着同一個幻想活到現在,即便幻想終究只是幻想,也于我無損。而除此以外任何的結果,都可以看作是意外之喜。”伊恩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綠眼睛挑釁似地閃了閃,“要怪也只能怪您那時沒能殺了我。”

“随你,”亞倫話鋒一轉,“但我也給尼絲準備了除你以外的可能性。”

伊恩盯住他,一言不發。

“我留了一小部分人馬在布魯格斯附近,帶領他們的人你也許還記得,吉爾伯特·德萊爾。”

這個名字的每個音節聽上去都熟悉又陌生。伊恩試圖在記憶中尋找這個名字的身影。随後,他忽然想起來:

吉爾,吉爾伯特也是在白鷹城受教育的男孩之一。

德萊爾算得上荷爾施泰因境內的名門,伊恩與吉爾伯特算不上特別相熟。但他還記得這個名字。在那場令他目眩神迷的冬季舞會,追随着艾格尼絲的身影、與伊恩短暫地四目相交、随後追上來詢問艾格尼絲下落的人就是吉爾伯特·德萊爾。

“看來你還記得他。”

伊恩淡淡道:“有印象。”

亞倫斟滿一杯酒,慢悠悠飲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說道:“當初父親考慮過把尼絲嫁給吉爾伯特。他的長兄沒有孩子,又體弱多病,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是下一任德萊爾家主。他母親那側與科林西亞有一定關聯,還算能夠服衆。而且,他似乎對尼絲一直頗有好感。”

“理查現在還活着。”伊恩想表現得更鎮定一點,但語調還是漏了些微火氣。

亞倫顯然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我對反複敲打你也沒興趣,不如說。我在好心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将幻想化為現實,要戰勝的是什麽樣的對手。僅此而已。畢竟我從來不會将一切押在一個人、一條對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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