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定來

一定來

過完年，之前參加過的面試仍然沒有下文，沈萬悅心知多半是沒被錄取上。

沈母讓他不必放在心上，雖然現在是個學歷貶值的年代，但他一個名校碩士還是不愁銷路的，實在不行還可以回來給老媽打下手嘛。

沈母現在經營着中式快餐連鎖店，分店近二十家，已經發展成本地知名品牌，正在向本省其他城市擴張中。但他一個學軌道交通的，跟餐飲業實在是不沾邊。辛苦讀了快七年的書，當然還是希望能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

其實上學期拿到offer時他就先簽了三方協議，崗位是信號工程師。他盤算着回家要是能再找到份心儀的工作，到時候賠點違約金就算了，以免兩頭落空。那邊開出的薪資待遇還不錯，發展前景也好，他挺滿意，只是這樣一來又得跟家人分隔兩地了。

沈母倒是想得開，說孩子長大了都是要離開家的，年輕人确實應該在外面多闖蕩闖蕩。沈萬悅感覺有點歉疚，但心裏其實也有一種暗暗的慶幸——留在那邊，就可以和蔡睿涵離得更近了。至少他在不開心的時候，不會再也見不到自己。

沈萬悅在過完元宵後返校，修改畢業論文是個大工程，最後這個學期還有的忙。他跟蔡睿涵一直也有聯系，偶爾在微信上聊幾句，偶爾出來一起吃頓飯，大多數時候還是通過他的朋友圈了解他的近況。

蔡睿涵早早就返校了，在教職工舊樓那邊租了個小單間，搬出了原先的寝室。藝術學院裏靓女俊男多，又都有才藝，經常在外面接些文娛演藝的活兒賺外快。現在蔡睿涵跟着學姐學長們也找到了門路，經常去拍拍廣告海報、做做展示模特之類，賺得不少，手頭也闊綽起來了，又到校外換了個更好的房子租住。

沈萬悅時常看到他以不同的造型出現在朋友圈裏，今天給某新品飲料拍了推廣畫，明天給某攝影工作室拍了寫真樣圖，後天又去某熱門綜藝裏擔當美貌觀衆，參與提前設計好的互動環節，還在網絡上引發了一些讨論。

沈萬悅喜歡看這些，覺得很有意思。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從小就是教科書般的乖孩子、好學生，從求學到工作，每一步都走在世俗标準中最端正穩妥的那條路上，而蔡睿涵是另一條路上的風景。

他本以為自己與蔡睿涵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交集的，但因緣巧合，他們就是相遇了。蔡睿涵在一個離他很近的地方，展示着一種他從未見識過的生活。他沒有辦法不被他吸引。

在夏天到來的時候，沈萬悅參加了畢業論文答辯，順利通過了。答辯結束那天，他跟同門姐妹兄弟們痛痛快快地聚了一餐。過幾天再拍個畢業照，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他在這裏讀研三年，跟大家處得都不錯，但并沒有交到特別好的朋友。在離開校園前，最令他感到不舍的人，其實還是蔡睿涵。

轉眼就是六月，畢業前他還得找個房子。鑒于有老媽這個強大的經濟後盾，房租并不是他需要考慮太多的問題。看了一些房源，最後他在靠近上班的地方租了個兩室一廳，陸續把宿舍裏的東西搬過去了。

徹底搬離學校前，他最後請蔡睿涵去美食街吃了一次夜宵，就像去年剛開學時那樣。蔡睿涵還是喝着一杯加了許多冰塊的飲料，人有些惆悵：“表哥，真舍不得你，你怎麽這麽快就畢業了。”

沈萬悅笑說：“那不是還在同個城市嗎？你要是想找我，打個電話就行了，跟以前也沒太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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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不一樣的。以前雖然也不經常找你，但知道你人就在學校裏，只要想見就可以見到，心裏踏實。”

沈萬悅向他保證：“只要你想見我，我一定來。”

又過幾天，妹妹沈萬優放暑假要回國，打算先來找沈萬悅，讓哥哥帶她在這邊玩幾天，玩夠了再回家。沈萬悅現在閑人一個，當然是熱烈歡迎。

沈萬優扛着行李在哥哥的租屋裏住下了。沈萬悅本來是要充當向導，帶妹妹四處玩轉的，結果他業務不熟，還不如沈萬優上網看攻略了解得多，結果反被沈萬優領着吃喝玩樂一番，開了眼界。

這天傍晚，沈萬優一個人在家時聽見有人敲門，以為是哥哥回來了，結果開門一看，外面站着個年輕男生，散亂的頭發把臉擋住了一半。兩個人看見對方都非常意外，異口同聲問：“你誰啊？”

沈萬優再一看，這人好像就是朋友紀曉溪那個出名的高中學弟。蔡睿涵也從她臉上找到了沈萬悅的影子，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找表……”蔡睿涵話說一半又住了口，在人家正牌妹妹面前，自己也不好胡亂叫哥，只是問，“沈萬悅是住這裏吧？”

“是，他出門買東西了，應該去不久。”沈萬優側身給他讓道，“你先進來坐吧。”

蔡睿涵進屋坐下，這時才後知後覺有些不妥，自己不打招呼就突然過來了。而沈萬優發現他身上有好幾處破皮和淤青的地方，像是剛結束什麽激烈的搏鬥，也不知道來找哥哥是要幹什麽。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感覺有些尴尬。

“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吧。”沈萬優道，“你要喝水嗎？”

“不用了。”

沈萬悅就在附近的超市裏，接到電話很快就回來了，心裏也訝異蔡睿涵會突然上門找他。

他開門進家，蔡睿涵一看見他就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表哥。”

沈萬悅一眼就發現了他身上的傷，表情也是一副頹喪的樣子。他來不及放下手裏的東西，緊張道：“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

蔡睿涵垂着頭：“我跟賀星池又吵架了。”

沈萬悅頓時怒不可遏：“他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