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索要一個答案

索要一個答案

這一次，沈萬悅沒有選擇安于現狀。最近兩個人暧暧昧昧、不清不楚地相處着，雖然是很甜蜜，但也讓他感覺不安。

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子，未來究竟是會更進一步，還是會退回原處呢？他想向蔡睿涵要一個明白。

“我們，我們現在……”面對沈萬悅的詢問，蔡睿涵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給不出答案，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有想清楚。

沈萬悅又問：“你喜歡我嗎？還是只把我當哥哥？”他一連抛出了幾個問題，但語氣依然耐心溫柔，并沒有步步緊逼的架勢：“或者是，心裏有一點喜歡，但已經習慣了把我當成哥哥？”

蔡睿涵含糊答道：“……可能吧。”

于是沈萬悅終于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那你是希望我做你的男朋友，還是希望我繼續當一個表哥呢？”

蔡睿涵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沈萬悅知道這不是個能輕易回答的問題，便也理解他的猶豫，說：“沒關系，你先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再把答案告訴我。我都已經等了那麽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點時間。”

他握住蔡睿涵的手，拉到唇邊輕吻了一下：“從研三那年在食堂裏第一次見到你，一直到現在，我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

蔡睿涵驚訝極了，他原以為沈萬悅是在後來的相處中對他日久生情，卻沒想到這份愛意竟是從那麽久之前就開始了。他心中溫暖感動，也有一點酸澀的心疼。

“我會想清楚的。”他認真地答應，又說，“今晚你先送我回家吧。”怕沈萬悅會錯意，他補充道：“我自己的家。”

“好。”

分別時，蔡睿涵在下車之前略一猶豫，湊過去在沈萬悅的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然後才打開車門：“我走了，晚安。”

沈萬悅微笑着與他告別：“晚安。”

一個人回到家，蔡睿涵的腦袋裏反複回蕩着沈萬悅的那句話：“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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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誠一點吧，他扪心自問，自己難道不喜歡沈萬悅嗎？

當然喜歡，他怎麽可能不喜歡他？

早在當年第一次聽到沈萬悅的告白時，在最初的震驚和別扭之後，他開始思考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行性，幻想過無數個相戀相處的場景，有時候想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然後發現，沈萬悅确實是一個非常适合他的戀愛對象。

但他不想跟他在一起，因為在短暫的幸福之後，他确定自己将會徹底地失去他。

後來交往過的人，無論是溫柔可愛的學弟，還是和善儒雅的前輩，身上無不帶有幾分沈萬悅的影子。但真正面對沈萬悅時，他一邊想要靠近，一邊又警惕地想要保持距離。

擁有一個長長久久的表哥，當然要好過擁有一個短暫的、終将不歡而散的戀人。他太清楚自己的壞毛病了，哪怕到了現在，他覺得已經能夠與身體裏的那頭猛獸和諧共處了，也沒有自信能和誰開啓一段正常的戀愛。

在海島上的那一周，他除了渴望一種激烈有力的安慰，誰說不是也在借機做自己潛意識中一直想做的事呢？他在沈萬悅的親吻和擁抱中沉淪，一直到走出了網暴的陰影，回歸了原本的生活，也還是舍不得那些甜蜜的溫存。

可他還是保持着一份警惕，有好幾次兩個人吻到情熱，險些擦槍走火，就在沈萬悅想要進一步索取時，他就立刻停了下來。他知道這很自私，只想享受這近似戀愛的歡愉，卻不想真正越過那條界限，給沈萬悅一個确定的态度。

所以他今晚才會向自己索要一個答案吧。

蔡睿涵坐在新換的沙發上，看着嶄新的茶幾、桌椅、電視機和其他的小家具。之前他簡直快要把這個家摧毀了，那下一次發瘋會是在什麽時候，為了什麽理由呢？

如果他真的跟沈萬悅在一起了，他們會常常吵架嗎，自己會對他忽冷忽熱嗎，他會覺得厭煩，最後心灰意冷嗎？這段戀情到底能持續多久？

在分開之後，沈萬悅會讨厭他嗎？

他有太多的問題，太多的顧慮。他想不如找個時間與沈萬悅敞開心扉好好聊一次，或許他會理解自己的矛盾和踟蹰。

睡前，他給平板電腦充上電，時隔近一個月後再次登錄了互聯網。微信上有許多親友發來的詢問和關懷，他一一回複感謝。喬碧森說感謝他配合澄清，已經給他的銀行賬號轉去了一筆補償款，請他查收。至于那個捏造謠言的始作俑者，交給她就行。

他登錄網銀一看，感嘆喬碧森是個夠意思的大富婆，這個數字也不枉自己承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在登錄自己的社交賬號前，他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意外發現粉絲竟然漲了快兩倍，已經超過百萬了。最新的評論都是贊美和表白，早已不見謾罵的聲音。後臺私信裏甚至還有娛樂經紀公司來接洽，說他資質不錯，最近也有熱度，問他願不願意簽約出道。

他想起喬碧森說，她挨過的網暴比他只多不少。在他看來喬碧森的星途已經算是順利，卻依然要承受那麽多的痛苦。而自己僅這一次網暴就崩潰了，要是真進了娛樂圈，簡直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份名利他是無福消受了。

蔡睿涵回家後，和沈萬悅再沒見過面，不過每天會互相問候閑聊幾句。沈萬悅也沒有催他，一如既往地沉得住氣。轉眼就是年末，新的一年就快到了。

這天晚上，蔡睿涵剛接了新的工作，正在埋頭畫圖。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拿過新手機一看，竟然是母親的來電。

那年除夕他離家之後，跟父母鬧得很僵，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直到現在關系也不怎麽好，不知道現在母親為什麽會突然找他。

他第一反應就是沒好事，不想接聽，但鈴聲響了半天，他也有點不忍心，還是接通了電話：“忙着呢，什麽事？”

“我跟你爸離婚了。”母親的聲音疲憊而平靜，“今天下午剛領完證。”

“啊？”這實在大大出乎蔡睿涵的意料，“怎麽想的？怎麽突然離了？”

“這日子過得沒意思。都半輩子了，也罵累了、打累了，放過自己吧。”

“我還以為你們要打一輩子呢。”

“我總以為他能改的。”母親苦笑道，“算了，就這樣吧。”

“早該這樣。”蔡睿涵說，“離晚了。”

母親又說：“我知道你煩我們天天鬧，在家裏待不下去，以後再也不會了。明年春節你要是有空的話——回來過個年吧。”

蔡睿涵聽得心軟了幾分，但也沒有立刻答應，只說：“到時候我再看看安排吧。”

“行。最近天氣冷，你平時記得多穿衣服。”

“知道了。”

挂了電話，他還是覺得不可置信，互相折磨了半輩子的爸媽竟然離婚了。他們那扭曲的、給自己帶來過那麽多痛苦的關系，也是造成自己這惡劣性格的源頭，終于在今天徹底瓦解，煙消雲散。

不止是母親，他也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如釋重負。

他們都年過五旬了，尚且可以放下那錯誤的半生，開始新的生活。而自己還這麽年輕，難道不更應該擁有嘗試的信心和勇氣嗎？

再試一次吧，既然對方是那麽好、那麽喜歡的人。

他豁然開朗，邊穿外套邊給沈萬悅打去電話，那邊很快接通，他急忙忙地問：“表哥，你現在在家嗎？”

“在，怎麽了？”

“那你等我，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