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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月光透過細碎枝葉的縫隙落在面頰,冰冰涼涼。樹林裏各種鳥獸蟲鳴此起彼伏,不遠處的海浪拍打石岸。
這樣的夏夜,很适合放空自己。
葉作舟仰躺在粗壯樹枝上,雙手枕在腦後,清影劍随意地挂在兩段樹杈之間。
他咬了根甜草,在思考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
“師兄,你果然在這裏。”調皮的聲音在樹下響起,下一刻,花一流已飛身而上。她輕盈地站在樹梢,桃粉色的衣衫随風起舞,輕眨了下眼,如一只靈動的蝴蝶,又似一朵明淨燦爛的花。
葉作舟的心髒有一瞬落了空。緊接着就聽到師妹撇撇嘴,損他道:“今天有長月侍神在,絕對無虞,用不上師兄。”
言外之意,長月九疑來了,便無需他們守夜了。
這幾日,為了保護靈犀,葉作舟與花一流心照不宣,整夜默默地睡在離她不遠的高樹上。
“萬一再有惡蛟那般的妖獸作亂,長月侍神總也有照顧不暇的地方,”葉作舟散漫地換了根甜草,“再說了,師妹你不也來了?”
“我來保護小十四!”花一流理所當然道,“大晚上的,如果有什麽事,你或者長月侍神總不合适進入小十四的屋裏。”
葉作舟皺眉,心想我們三個都是男子,有什麽不合适的。小師妹才是最不合适進去的人吧。腦海中竟莫名浮現出畫面來:花一流闖入屋裏,正遇上小十四披頭散發,睡衣不整,于是小師妹興奮地撲進小十四的懷裏。
小十四伸出白皙的長手指,劃過師妹滑膩的臉龐……等等,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番胡思亂想被一聲清脆的“師兄,看劍”打斷。
花一流利落地折下一根樹枝,嚴肅地壓低聲音道:“良夜最适合殺人。師兄,你要小心了。”
葉作舟嘴角不自覺上揚,他一個鯉魚打挺飛速站起身來,順手也折下一根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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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請賜教。”
兩根樹枝在空中相互碰撞,發出細微而幹脆的響聲。少年少女的動作靈活而敏捷,時而交錯,時而分開,樹枝迅速劃破空氣,劍招快速而多變。
難得小師妹今夜對練劍感興趣,葉作舟耐心喂招,引導花一流領悟和發揮,直到小師妹回身一個快劈,七分劍氣,三分劍意,将腳下的五丈粗的古樹震得嗡嗡作響。
“好劍招!”
葉作舟望着無盡的樹葉從古樹上紛紛落下,劍氣如浪潮般洶湧,耳畔又聽得雪海水聲。便說道:“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師妹這招就叫做:滾滾長江,如何?”
“滾滾長江,”花一流想了想,“好聽。我本來想取名叫做:爆炒樹葉。好像不太文雅,略遜色三分。”
爆炒樹葉?
葉作舟嘴角抽抽:“只遜色三分?”
“我這個通俗易懂。”花一流一副你不懂欣賞的樣子,手握拳振振有詞道,“而且爆炒聽上去多有激情。”
“這倒是不錯,”聞言葉作舟思忖道,“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百年老病獨登臺。似乎是有些老态了。容我再想想。”
“不用再想了,師兄,這名字很好。”花一流挑眉一笑,“師兄,你看好了。”
她伸出樹枝,凝神靜氣,再一次使出劍招。萬千樹葉被劍氣席卷着滾滾落下,散落紛飛,如同浪潮之中搖曳不倒、破浪而行的小舟。
“滾滾長江——萬葉作舟——”
……
遠處風狂卷,葉飄落,師兄妹興致勃勃地切磋劍招,真如浪跡天涯的潇灑劍客般。
而天地間最會使劍的那個人站在最高的樹枝上,勁風将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單薄的背影居高臨下,透着一種疏離之氣,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讓他動容。
除了那一輪皎潔明月。
他站得這般高,似乎就是因為這島上樹高葉茂,擋住了月光。
長月九疑孤身籠罩在清絕的月光中,山風拂發拂頸,世間萬物在此刻靜谧安穩。
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傍晚他取下系上上面的紅綢帶。再感受不到絲毫疼痛,感受不到曾經的痕跡。
空曠的夜晚,侍神心中忽生出一個問題。他眸色微閃,口中已是下意識地開始背誦天劍閣的條目清規。
天劍閣的一千三百條清規密密麻麻地刻在主峰石壁上,也刻在長月九疑的心中。
“進德修道,木石之念,若有欣羨,便趨欲境;濟世經邦,雲水趣味,若有貪著,便堕危機。”
日升月落,雲卷雲舒,唯有幼年的長月九疑始終跪在石壁前。師父說仙修之道,淡泊明知,守靜養默,掃除外物,不可生私人之情,世俗之欲。
長月九疑仰頭望月,默念:“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
君子心胸如青天白日一般光明正大,沒有不可告人的事。
可原來今夜月光并非那麽明亮,有黯光入他心房。
直到三千五百條清規一字一字念完,心中那問題并沒有消失,反倒變得愈來愈清晰。
長月侍神心想,不知今夜,她人在何處,賞此明月?
——
屋內,燭火飄蕩。
黎瞳将紅色的藥丸拿出,馥郁的氣味一時充滿鼻間,幾種藥草的名字立刻出現在靈犀的腦海中,只是還不待她說與給大小姐聽,纏繞在大小姐雙腿上為她暖腳的赤練火蛇驟然變得粗大數倍,全身燥熱,從身下探出腦袋,攀爬往上,繞着大小姐腰間、再到上身、脖頸,躁動不安地吐出火紅色的蛇信。
靈犀剛要斥責這妖獸,卻被大小姐舉手制止了她。同時黎瞳另一只手狠狠握住從鎖骨伸出來的蛇頭,低下頭,近距離冷冷與他那雙赤色的眼睛對視,見其中隐約浮現紅月形狀。
大小姐長發從肩頭滑落,溫熱的呼吸被赤練火蛇伸出信子,盡數吞入腹中。火蛇粗壯的身子瘋狂收緊,上下摩擦着黎瞳的雙腿。雙眼中映出光滑的脖頸,想要一口咬上,卻最終被少女狠厲的眸光漸漸逼退。
龐大妖獸忍住發狂的沖動,痛苦地現出少年人形倒在地上,身體如被火燒炙熱難耐,蜷縮掙紮中能從看到寬大的衣領看到他抽搐的頸骨,一抽一抽的。
直到一雙柔軟的手輕撫他的額頭。
像是瞬間得到了冰涼的解藥,理智清醒了過來。
赤練少年軟綿綿地攀爬在黎瞳腿上,時刻注意着大小姐沒有生氣,他才敢進一步靠在膝蓋上。又看到大小姐的腿和脖子上都有幾道勒出來的紅印。他仰起頭,可憐道:“主人會疼,是練練的錯。”
“不怪你。”
黎瞳身上的霸道之氣散去,她柔聲安慰少年,掌心拂過他長長的睫毛,如羽毛癢癢的。
靈犀将這幾味藥材細細講來,再看到赤練火蛇這般反應。她心思敏捷一點即通,問道:“大小姐,這藥丸是您從蛟龍的口中發現的?”
“不錯。”黎瞳颔首,是她從蛟龍牙縫中摳出來的。她正色,說道:“有人在煉制這種藥物,能使妖獸發狂。靈犀,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琅音秘境裏發狂的巨鼍,也是有人故意為之。按照花一流所說,這一次蛟龍是沖着那只夜月狼而來,不惜毀掉整個蜃船。那個魚夫說‘堂主有令,只要能殺了夜月狼,重重有賞’。”
“在天山腳下,能被稱呼為堂主的,只有昆吾堂的曹家堂主了。如果這種藥物就是曹家煉制的,那麽那次琅音秘境……便是因為咱們之前在漾春館得罪了曹萬石,曹萬石想致您于死地,”靈犀心領神會,将一切串聯起來,“好卑鄙的手段。”
“呵。他想殺我,恐怕功夫還差得遠呢。”黎瞳不屑地輕哼一聲,随及叮囑道,“靈犀你明日先将藥丸之事告知葉作舟與花一流,讓他們小心提防。”
靈犀應下,見大小姐脖子上印痕緋紅,便要拿出藥包為她熱敷化瘀血。
黎瞳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咱們當初尚未登上蜃船時,從遠處看只覺雪海遼闊平靜,如今身處海島之中,才看到波濤洶湧。我倒是不怕再将這海水攪渾幾分……只是又要靈犀你陪我涉險了。”
靈犀還未開口,赤練少年擡起頭,紅色的頭發絲柔軟地穿過黎瞳的手指縫隙,他的雙眸充滿着天真的殘忍:“主人,練練可以幫您吃了它們。”
他歪着頭,無比認真乖巧地讨好:“所有危險的,無論是人還是妖,練練都可以幫您吃掉。”
只要主人開心。
黎瞳輕笑着,微微曲着上身,用一根紅繩将他披散的長發系起來。
就在這時,有聲傳來。
窗外響起一陣微弱而悲怆的呼救聲——“救救我,救救我。”仿佛一個人在絕望地呼喊。起初只有一個聲音,漸漸地,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發出,有男有女,有嬰兒,有老人……
“救我——”
“救命啊——”
千萬道聲音鑽入耳朵,密密麻麻,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古怪非常。但這小島上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多人。
黎瞳的手停下。
赤練少年仰起頭,不甘心地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主人的掌心。
“大小姐,可能是魍魉。”靈犀先一步走到窗戶邊,側身傾聽。
魍魉附在木石之中,紅眼長耳,常在夜間模仿人聲,以此迷惑獵物。
黎瞳細聽一陣,問:“你們住在這裏前幾夜,有聲音嗎?”
靈犀搖搖頭。
“那就是有人故意讓我聽到的了,”大小姐善解人意地站起身,取來大氅,說話間已經幻化男相,“既然如此,何必辜負人家的一番用心。”
夜幕深沉,夜風穿行,嗚咽如泣,令人不寒而栗。靈犀與赤練火蛇跟在黎瞳身後,腳步急快,朝着聲音奔去。
三人衣衫飄動,腳步越走越快,求救聲也漸漸越來越近。
森林中無數鳥獸驚飛,高樹下有極多袖珍如菌類般大的小人,手牽着手圍着樹跳舞,見到有人經過,便嘻嘻哈哈地哄笑起來。
它們模樣與人一般無二,只在腋下多出兩個透明翅膀。跳着跳着,一些小人“砰”地無聲化成灰,消失不見。
這種菌人清晨出生,晚上跳着舞死去,日出後又複生。成群結伴魚貫而出見人就笑,若是不小心誤食了它們,就會在眼前出現小人跳舞的幻覺。
花一流和葉作舟腳步踩過樹葉,路過菌人,朝着求救聲處趕去。
長月九疑負劍,一言不發,腳步已快過衆人。黑暗林子中不時傳來微弱的吱嘎聲和悉悉索索聲,像是陰影中隐藏着無數生物的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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